第88章 祠堂審訊

  蘇杭被關進了上次關龐海的房間。他知道，經過這麼一鬧,以龍潭幫嚴格的幫規，自己就是不死也殘。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他的愛情，失去了他認為愛他的人。想想三年來,自己都活在謊言和欺騙之下，助紂為虐，禍害民生，蘇杭連想死的心都有。


  他蜷縮在床腳，就那樣坐著,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他太累了,這些日子以來，為了查清楚這件事,他不遺餘力,幾乎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一陣開門聲把他吵醒。龍昭走了進來，一言不發的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看得出龍昭也是一夜未眠。他的眼裡布滿了血絲,滿身都是煙草味。


  蘇杭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一動不動。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我知道,我說什麼都不會得到你的原諒了。」龍昭低著頭,聲音很沉重，「可是，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方式？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龍潭幫的幫規不是鬧著玩的！」


  「這已經跟你沒關係了。」蘇杭的聲音清冷，沒有一絲情緒。


  「你走吧！」龍昭突然說道，「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


  蘇杭抬起頭來，望著龍昭，露出一絲冷笑。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是那麼自以為是！所有的人都要聽你安排，都要在你控制之下，像個傻瓜一樣被你玩的團團轉，你就高興了滿足了是不是？」蘇杭憤怒的指責道。


  「你會沒命的！」龍昭吼道。


  「沒命就沒命，我自己選的路自己走，用不著你貓哭耗子假慈悲！」蘇杭堅決的回道。


  龍昭敗下陣來。他站起身來，坐在了蘇杭的床邊，抬手去拉蘇杭的胳膊。


  「你特么少碰我！」蘇杭用力的打落龍昭的手。


  龍昭收回了手，俯身下去，雙手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你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蘇杭毫不客氣的說道。


  龍昭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騙了你是我不對，但我對你是真心的。」


  蘇杭冷笑道:「六年了，我到現在都分辨不出來你那句是真，哪句是假，什麼時候在演戲。這就是你的真心？你別特么在這裡噁心我！你滾，滾！」


  龍昭無力的站起身來，回頭忘了蘇杭一眼，悵然的離開了。門被關上的一瞬間，蘇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埋頭痛哭。


  哭累了，他抬起頭，望著天窗里射進來的一縷陽光。回想自己這悲嘆的一生，自從遇見他，便變得如此荒誕。


  從被領養到欠下巨債，從大學生淪為別人的奴隸，從電影明星到堂口老大，每一步，都走的那麼傳奇和荒誕。而自己曾經那些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全是操蛋。


  他早就應該知道，他根本無法影響和改變龍昭。他也無力終止他所做的滔天罪行。即使他以卵擊石，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去摧毀了他的計劃，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但是，他不得不這麼做。


  雖然，這個代價實在是慘重。但是蘇杭不後悔。至少，他努力了，並用盡了他所能用的全部。


  他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可能真的像龍昭所說的，他們不會放過自己。可是，好歹他也是龍家一份子，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吧。蘇杭心存一點僥倖。


  當龍昭走出牢房，阿同和張楚立刻圍了上來。


  「怎麼樣？他肯不肯走？」


  龍昭搖了搖頭，臉色蒼白。


  「那……怎麼辦？難不成真看著他被幫規折磨死？」張楚也急了。


  龍昭捏了捏隱痛的眉心，朝阿同說道:「通知老爺子吧。」


  「啊？」阿同驚的瞪大了眼睛。


  「能救蘇杭的只有老爺子了。」


  「可是，我怎麼跟老爺子講啊？」


  「實話實說！」


  「這，這可使不得啊昭哥，老爺子知道你販賣毒品，會要了你的命的！」阿同嚇壞了。張楚也覺得這一計太兇險，竭力反對。


  「就照我說的辦！」龍昭說完，冷著臉走了，

  當牢門再次被打開的時候，阿同和張楚一同進來了，並送來了水和熱粥。


  他倆什麼都沒有說，更像是來送蘇杭一程。看著蘇杭喝了幾口水，吃的一點都沒動，兩個人終於開了口。


  「蘇杭，這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昭哥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張楚忍不住勸道。


  蘇杭擠出一絲苦笑，沒有說一句話。


  「等會開會時間會比較長……你胃不好，好歹把粥吃了。」阿同憂心的說道。


  蘇杭望了阿同一眼，把粥端了起來。


  「謝謝你還惦記著我的胃。我是得補充點兒體力，否則等會給龍家丟了臉，可就貽笑大方了。」蘇杭冷冷一笑，把粥喝了。


  「可以走了嗎？」蘇杭吃飽喝足，抬頭對阿同他們說道。


  「請吧！」張楚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從來沒發現龍潭的祠堂竟然有這麼大。從牢房到大廳，彷彿走了一個世紀。


  大廳里人頭攢動，比他入幫時候的人還多。看到那些舵主們已經正襟危坐，等著追究和處分自己，蘇杭的心裡冒出一股英勇就義的凜然之意。


  在阿同和張楚的押送下，他一步步走向紅毯的盡頭。一步步，走近那個氣勢逼人，霸氣依舊的男子。走近那個曾與他肌膚相親，親密無間，耳鬢廝磨的男子。只是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這個人與自己再也沒有關係了。


  兩側的兄弟們鴉雀無聲，靜靜的注視著蘇杭凜然的走過去。蘇杭的手下們都提著一口氣，滿面焦灼，緊張不已。在最後那一刻，蘇杭遣散了他們，一個人承擔了一切。他說，這是他一個人的債，必須由他自己來了結。這份肝膽與俠義，讓所有弟兄們都敬佩不已。


  走到龍昭面前，看見那些個德高望重的舵主們一個個面色冷冽的望著他，連掌管祠堂的陳叔也表情嚴肅的立在龍昭一側，蘇杭的心，下意識的提了起來。


  「跪下。」張楚低聲朝蘇杭提醒道。


  蘇杭望了龍昭一眼，從那張深不可測臉上，再也讀不到任何情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跪了下來。


  「蘇杭，你可知自己犯了什麼罪？」龍昭開口道。


  蘇杭沉默了一下，說道:「請搞清楚，我是違反了龍潭的幫規，但這並不是犯罪。到底誰犯了罪，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


  龍昭面色沒有任何起伏。下面的兄弟們卻一陣喧嘩。


  「蘇杭，你第一天出來混嗎？你跟一幫黑社會談摳字眼？你是不是太搞笑了。」一個舵主忍不住開口說道。


  「蘇杭，雖然你是龍家一份子，可是這樣肆意妄為，別說幫規容不得你，就是龍家家法也容不得你啊！跟了昭哥這麼多年，這點道理你還不明白嗎？」孫墨作為首席元老，率先發了話。他語重心長，有情有義，確實不失大體。


  「貨是我燒的，幫規是我違背的。要殺要剮，我任憑處置！」蘇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令大家錯愕不已，議論紛紛。


  「唉！」孫墨嘆了口氣，「既然你自己都供認不諱了，剩下的就交給昭哥處置吧！相信昭哥會秉公辦理，給大家一個交代！」孫墨道。


  「陳叔，核實一下，他都違反了哪幾條幫規，需要做何處置？」龍昭道。


  「回昭哥，蘇杭違反幫規，越界截路，偷竊財物，目無尊長，不守本分，欺侮兄弟……當受申斥，杖刑。從其罪行造成的後果嚴重性進行定罪，當受杖刑一百。」


  陳叔此話一出，眾人都倒吸了口涼氣。上一次有人犯了賤淫罪執行棍刑，沒過八十那人就一命嗚呼了。杖刑一百，明擺著是要蘇杭的命。大廳里喧嘩聲此起彼伏。


  「昭哥，蘇杭這麼多年為龍潭做了那麼多貢獻，之前為了挽回龍潭的財產險些喪命，求昭哥網開一面，從輕發落！」張楚不顧一切的上前求情道。


  「昭哥，張楚說的有道理。蘇杭再怎麼說也是龍家一份子，只要他把這份損失補上，刑罰上就酌情減少吧。」孫墨帶頭髮了話，給足了龍家面子，眾人附和。


  「你願意彌補幫內的損失嗎？」龍昭問跪在下面的蘇杭。


  蘇杭抬起頭來，錚錚的望著龍昭說道:「我擁有龍家15%的股份，買完這一次的單，還能買多少次？麻煩您給個數，順便把接下來幾次的賬一起算了。」


  「放肆！」孫墨喝道。


  蘇杭冷笑道:「你們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打死。只要打不死，我就跟你們死磕到底，要不然咱們賭一把？看看我的命硬還是龍潭幫的棍子硬？」


  蘇杭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堅定與凄冷。龍昭只覺得心臟像被箭穿透一般，痛的喘不過氣來。


  「蘇杭，幫規不是兒戲！你這麼做，對得起栽培你的昭哥，對得起信任你的龍家嗎？」孫墨情緒有些激動。


  蘇杭瞥了孫墨一眼，說道:「你愛你的兒子嗎？」


  孫墨一愣。


  「據我所知，您打死都不讓您的兒子進入龍潭。現在，他成為了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我可以理解為，你很愛你的兒子嗎？」蘇杭接著說道。


  「你怎麼不讓你兒子去販毒？怎麼不讓你兒子來為龍潭效力，養活這幾萬張嘴？你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大言不慚的評判我對不對得起龍家？」蘇杭的責問，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


  孫墨頓時啞口無言。


  「還有你們！」蘇杭將矛頭轉向了另外的舵主和堂主。


  「爭奪地盤和利益的時候，張口要錢要資源的時候，你們比誰都積極。出了問題耽誤你們賺錢的時候，你們馬上翻臉不認人。為了儘快把貨脫手，不顧上面的禁令，愣是來爭奪北城的地盤，都侵入到我的場子里？誰來告訴我，對不起昭哥對不起龍家的是誰？要不是你們這一群嗜血魔鬼，張著一張張血盆大口慾壑難填，龍潭幫會淪落到走私軍火，販賣毒品？」


  「你們這些蛀蟲，在喝龍潭的血，吃龍潭的肉的時候，在把龍潭逼入絕境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想過對得起還是對不起昭哥和龍家？你們質問一個為了龍潭可以拚命的龍家人對不對得起龍潭，對不對得起龍家？你們不害臊嗎？」蘇杭的指控犀利而又刻薄，讓那幫頭目們個個乾瞪眼說不出話來。


  「啪！啪！啪！」只聽到鼓掌聲從門口傳來。所有人轉身望去，只見龍嘯天氣勢逼人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管家老周和龍潭的元老，孔軍和周詳。


  「龍爺！」兄弟們再震驚，也不忘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