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的老天爺
為什麼明明喝酒會胃出血，他還會替自己擋酒？為什麼傷成這樣，他還在為自己著想？想到昨晚一夜不眠無微不至照顧自己的蘇杭，龍昭陷入了沉思。
難道僅僅因為自己是他的主人嗎？龍昭怎麼可能相信這個荒謬的理由。荒謬？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是啊，蘇杭第一次踏進這個圈，就被自己的暴虐折磨成這樣。過去他不是這樣的。龍昭發現自己已然亂了方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從那一刻起，亂得方寸。
龍昭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只能通過武力去壓制一個人。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失了從容，喜怒無常。這樣的自己，與父親龍嘯天又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龍昭抬手捏了捏眉心，扯到了背後的傷口。痛，可是有個地方比傷口還痛。這種感覺已經遠離自己很多很多年了。
突然，檢查室的門打開了。阿同和老李頓時圍了上去，只見蘇杭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手上掛著點滴針劑，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只有脖子上那條鞭痕，觸目驚心。龍昭站了起來，目光一直盯著那張蒼白的臉。
「醫生，他怎麼樣？」
「還好送的及時，沒有胃穿孔。」
「這麼說沒有危險了？」
「血止住了，暫時沒有危險了。不過千萬不能再讓他喝酒了，而且要避免熬夜和過度勞累。接下來需要住院輸血輸液休養觀察幾天，病人醒了只能喂流食。」醫生交代完正要離開，突然又想起什麼問道：「病人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龍昭和老李都沒吭氣，阿同看樣子也圓成不住了，支支吾吾的回道：「那個……被他老子打的。」
「老人家下手夠狠的啊。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欠教育！」醫生說完，搖了搖頭走了。
阿同沒敢回頭看龍昭的臉，連忙幫著護士把蘇杭推回病房。安頓好了，已經凌晨兩點鐘了。
「大少爺，要不然您先回去，我在這裡照顧就好了。」老李道。
龍昭望著躺在床上的那張虛弱的臉，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阿同送老李回去煮點容易消化的粥和湯，天亮了送過來。」龍昭命令道。
「那這邊……」
龍昭揚了揚手，老李連忙扯著阿同離開了病房。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龍昭默默的望著躺在那裡安安靜靜的蘇杭，想起了那個也是只有他們二人的夜晚。
昨夜你就是這樣坐在旁邊守護著床上的人嗎？他哪裡值得你這樣守護？龍昭不禁抬起手，撫摸了一下那紅的猙獰的傷痕。
手指輕輕滑過脖子，掠過紅腫的臉龐。這個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要承受這些痛楚？自己怎麼就下得去狠手，去折磨一個如此陽光明媚的男子？
龍昭的目光掃過那俊美的臉龐，停留在蘇杭性感的嘴唇上。想起昨夜的親密接觸，繼而想到他和雲軒的激情熱舞，龍昭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在身體裡面遊走。
「你該不是看上我了吧？」龍昭突然想起了蘇杭的那句話，手像觸電一般收了回來。
不可能！
龍昭出去樓梯間抽了一支煙，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回到床邊，他捏了捏隱痛的眉心，閉上了眼睛。
「你覺得我好嗎？」這是蘇杭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你憑什麼以為這樣蠻橫粗暴的方式會讓我們滿意？」這是蘇杭第一次對他的叫囂。
「因為他是我爸，他不仁我不能不義。否則，我跟他有什麼區別！」這是蘇杭第一次觸動龍昭的心。
「我想把書讀完，幻想著有一天，自己還可以自食其力。」這是蘇杭第一次令龍昭感到心疼。
「你該不是看上我了吧？」這是蘇杭第一次以奴隸的身份公開挑釁龍昭。
……
「終於知道那天你有多疼了，對不起……」
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面前躺著的這個人曾經說過的話。龍昭竟然句句在心，一字不忘。第一次見面，第一次對話，第一次帶回家，第一次懲罰，第一次.……龍昭思緒凌亂，想弄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這個男子亂了方寸，可是答案是無解的。不知不覺間龍昭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與一個美貌驚如天人的女子親密纏綿。可是當他與女子合二為一的時候，發現面前的女子變成了蘇杭。
龍昭猛地驚醒，發現天空已經泛白。他定了定神，看到床上的男子還在睡，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一做動作扯到了背後的傷口，龍昭忍不住發出嘶的聲音。
「水……」嘶啞的聲音，從病床上那個乾澀的嘴唇里發出。
龍昭一怔，連忙倒了一杯溫水過來，見蘇杭並沒有清醒，手臂上還扎著針，不知道該如何喂他。他轉身出門想去找護士，卻發現走廊上空無一人。
回到床前，望著蘇杭微皺的眉心，龍昭咬了咬牙，猛的喝了一大口，俯身下去，堵住了蘇杭的口。水一口一口被饑渴的蘇杭吮吸進去，龍昭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副嬰兒吃奶的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要！」
龍昭猛的緩過神來，見蘇杭笑眯眯的望著自己，頓時斂住笑容，尷尬不已。
「有功了你？自己起來喝！」龍昭掩飾著自己的尷尬，轉身去加水。
「卧槽！」隨著一聲叫罵，只見蘇杭起了一半的身體猛的跌回床上。
龍昭連忙上前去扶，只見蘇杭一臉痛苦的埋怨道：「下手夠狠啊你！」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龍昭冷著臉把水遞給蘇杭。
蘇杭盯著懸在自己面前的杯子，皺眉道：「你要我怎麼喝嘛？」
「愛喝不喝！」龍昭啪的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屋裡頓時安靜了。
「我的老天爺哎，有人要眼睜睜的渴死我哎——」蘇杭一邊撒潑，一邊斜眼偷瞄龍昭。
「我的玉皇大帝哎，有人要草菅人命——」話還沒說完，蘇杭的聲音就被龍昭的嘴堵在了口裡。
蘇杭瞪大了眼睛，有點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一種突然中了大獎的驚喜感，將蘇杭沖昏了頭，以至於他當時怎麼把水一口口喝下去的都不記得了。當龍昭要起身的時候，蘇杭突然抬起胳膊一把摟住了龍昭的脖子，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唇。
龍昭整個人都僵住了，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媽的，別說被一個男人強吻，就算是被別人不經意碰觸一下他都要發飆。今天他可算是遇上冤家了。蘇杭步步為營的吻，強勢霸道，熱烈而又深情。龍昭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只覺得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將他拉入一個無法自已的漩渦。渾身的血液躁動起來，龍昭突然有一種衝動，想把身下這個男子生吞活剝掉。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猛地推開蘇杭，抬手就想抽他。只見蘇杭閉上眼睛，嘴角洋溢著一個幸福的笑容。那一刻，龍昭絕望了。他發現，他對眼前這個男子的免疫力在逐漸喪失，當下狀態的他已經無力控制這份關係。
龍昭從來不喜歡失控的感覺，這會令他十分不安。他緩緩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臉上恢復了冷漠的表情。他要離開這裡，一分鐘都不可以再呆下去。龍昭轉身就走，卻被蘇杭緊緊的拖住了手腕。
「不要走……」蘇杭嘶啞的聲音里，透露著哀求和蒼涼。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了龍昭的心頭。二十年前，他也是這樣拖著母親的手臂，苦苦挽留。
「賬你都記下，等我好了再一併罰行嗎？」蘇杭的聲音單薄而又可憐。
「媽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只要你別不要我，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這些被龍昭努力忘卻的回憶，像洪水一般衝進了他的腦海里。他的身體僵硬，喉結梗了一下。
「求你了……」蘇杭冰冷的手，晃了晃龍昭的手臂。
龍昭穩了穩情緒，緩緩轉過身，看到蘇杭抓住自己的手背上的針管都已經回血了，連忙呵斥道：「還不給我鬆手！」
蘇杭的手立刻彈了回去，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傻笑。
「藥水沒了，我去叫醫生。」龍昭無力招架蘇杭的燦爛，轉身朝門口走去。待龍昭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蘇杭猛地坐起身來，端起床頭的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個痛快，然後自己摘下藥水瓶挪到飲水機前把杯子里的水裝到剛才的水位放了回去，又躺回到床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怎麼看也不想一個大病初癒的病人。
當龍昭再回病房的時候，跟在他身後的不僅是護士，還有老李和阿同，以及一個讓蘇杭差點從床上彈起來的人，龍嘯天。
「老，老大？你、你怎麼來了。」蘇杭驚訝的結巴起來。只見龍嘯天一臉擔憂的走上前來，臉色一沉說道：「昨晚老周過去找老李借東西，才知道你來了醫院。怎麼樣？好點了嗎？」
蘇杭連忙點頭，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啊老大，讓你跟著操心了。」蘇杭愧疚道。
龍嘯天觀察了下蘇杭的氣色，看了看病例，又巡視了一下病房的環境，徹底放心了這才質問道：「之前我怎麼勸你都不肯陪我喝一杯，說你一沾酒胃就歇菜。我倒想知道是誰比我面子還大，把你喝成這副德行？」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蘇杭尷尬的吞了下口水，說道：「哎呀老大，我知道你心疼我。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了？今天就可以陪你下棋了！」
「我問你跟誰喝的酒！」龍嘯天完全不受忽悠，厲聲問道。
龍嘯天這頭老虎，不發威則已，一發威連龍昭都得掉一層皮。蘇杭可沒有這個膽量跟他叫板，他頓時收斂起玩笑，一本正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