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色深沉,葉晚瀟精神頭不錯,笑嘻嘻的走了進來,手腳倒是老實,沒亂搭在喻星野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怕被喻星野剁下來。
荀玉卿在床上休息,歲棲白就用一扇屏風把床榻擋住了,兩人也沒多追究,徑直走過來坐在了桌子前,葉晚瀟抹了把臉,也不知道臉上哪來的水珠子,不太像汗,喻星野把劍往桌上一放,淡淡道:「最近有幾件大事。」
「我也恰好有幾件大事。」葉晚瀟撣了撣衣服,笑嘻嘻道,他四下打量了會兒,慢悠悠道,「大美人沒有跟你來?」看起來有點失望
歲棲白淡淡道:「他在休息。」他也沒管葉晚瀟瞬間亮起來的眼睛,這就轉過頭去看喻星野,問道,「你那邊比較重要,發生了什麼事?」
「洛秋霽找到了線索,要犧牲色相。」喻星野想了想,先說了這件事,語氣懶散但是有點不太高興的意味,聽得葉晚瀟嘿嘿直笑,沖歲棲白擠眉弄眼了好陣子。
果然是很了不得的大事,了不得到要武林盟主用美人計。
葉晚瀟剛要哈哈大笑,結果發現歲棲白的臉色慢慢慎重了起來,他想了想,乾巴巴笑了兩聲,骨碌著眼睛問道:「等等,喻星野,你說真說假?老洛跑去犧牲色相?他犧牲什麼色相?」
「還有呢。」歲棲白搖了搖頭,伸手示意葉晚瀟閉嘴,又問道,「還有哪幾件。」
「鍾敬之死了。」喻星野淡淡道,「洛秋霽犧牲色相殺得。」
不知道為什麼,喻星野好像對這件事格外的執著一點,他本是個懶得出奇的人,但卻不厭其煩的一遍遍重複洛秋霽這件事,歲棲白倒還沒有多想,可葉晚瀟卻已經品嘗出點不對勁兒了。
鍾敬之是武林盟的叛徒,追查了很多年,總是被逃過去,歲棲白曾經幫過忙,知道對方是個很狡猾的對手,不但狡猾,還很謹慎,這樣的敵人殺起來不太麻煩,但是抓起來卻很要命。
「看來這位來頭不小,難怪要讓洛秋霽這麼下血本。」葉晚瀟把扇子往手心裡一敲,嘆息道,「不過我實在是很好奇,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這樣的手段……恐怕不太好善了吧。」
歲棲白點了點頭,他也很好奇這個人到底是誰。
「舒愁月。」
這個名字剛出,滿堂寂靜,不但歲棲白與葉晚瀟無聲可出,連裡頭休息的荀玉卿也一下子怔住了,他自然是知道這個名字代表什麼的。
孔雀妃,舒愁月。
她不但很美,還很聰明,但如果僅僅是如此,她還成不了孔雀妃,她的心比孔雀膽還要毒,血比冰還要冷,微笑雖然動人,卻也是她殺人的工具。
但要當她的入幕之賓,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葉晚瀟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道:「這種事情怎麼能叫盟主來做呢,實在危險,應當委派我去卧底打探,我一己之身,有什麼不能犧牲的,犧牲我一個,造福整個江湖,縱然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啊。」
他居然還能講得正氣凜然,痛徹心扉,好似當真天生俠義肝膽。
歲棲白也沒理會他耍寶,只是淡淡道:「洛秋霽怎麼會同意?舒愁月這些年來的男寵並不少,沒道理看上洛秋霽。」
「她垂涎洛秋霽很久了。」喻星野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綳得像是拉滿的弓,活像下一刻就會斷開來,「而且他受傷了。」
「哦,強搶民男。」葉晚瀟笑道,「那你怎麼不救他啊。」
喻星野答道:「舒愁月說我要是動手,她就當著我的面□□洛秋霽。」
葉晚瀟的臉上充滿了悲涼與同情的神態,但看他的樣子,不如說是想是放聲大笑。歲棲白神色沉重,他很明白喻星野的顧忌,也很了解舒愁月的確是幹得出這種事的人,想了想,淡淡道:「你們怎麼會惹到她。」
「這事兒我來說吧。」葉晚瀟忍笑道,「我查出殺死林崧的人是屠七。」
屠七……這許多年來不見,他的手段越發殘忍陰險了。
「而屠七跟之前姑蘇的蓮花劍,包括葛元石他們是一個組織。」葉晚瀟眨了眨眼睛,忽然道,「葛元石的事情我沒有證據,只是個猜測,我覺得越山河很奇怪,他人倒是很客氣,還為葛元石扼腕嘆息了很久,不過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來。」
又是越山河?
歲棲白忍不住皺眉道:「玉卿說越山河不是好人。」
「真是心有……」葉晚瀟一聽荀玉卿的名字眼睛就發光,喜滋滋的急忙插話道。
哪知歲棲白又道:「我爹也說越山河有些古怪。」
葉晚瀟頓時萎靡了下去,乾巴巴道:「呃……這個,這個,英雄所見略同啊,啊哈哈哈。」
「他們與舒愁月有關?」歲棲白聞弦歌而知雅意,雖知葉晚瀟愛隨口扯話題,但也清楚他不會無的放矢,不由猜測道,「但是沒有道理,孔雀妃久不涉及江湖之事,她又何來的力量救下屠七跟柳劍秋。」
喻星野與葉晚瀟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葉晚瀟開口道:「恐怕孔雀妃也不過是其中一員而已。」
其中一員而已,這個詞實在是用的有幾分巧妙。
歲棲白深深吸了口氣,忽然道:「洛秋霽有傳信來嗎?」
「有,他說一切都好,見機行事。」喻星野有些不悅,神情頹靡不喜,卻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
一切都好,見機行事。
這八個字無論哪一個聽起來都完全不是洛秋霽的風格,如果讓歲棲白來理解,那這八個字其實應當是洛秋霽實在無法,怕喻星野鬧起來,勉強想出的安撫之語來。
一切都好,就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再壞都壞不到哪裡去了。
見機行事,就是不但沒辦法,連一點苗頭都找不到,走一步算一步。
說不定洛秋霽的清白都已經沒有了……
歲棲白顯然不是個善於掩飾的人,他不但不善於掩飾,有時候不要火上澆油都是對方祖上積德了,他對這八個字的琢磨,也很清晰的反應在了臉上。葉晚瀟與喻星野雖然不知道他心裡所想,但看他的神情,也少說了解個七七八八,葉晚瀟心裡頓時七上八下,剛要開口詢問,忽聽得一聲悶響,喻星野拿著劍站了起來。
「坐下!」歲棲白道。
葉晚瀟一把揪住喻星野的手,連忙道:「你還真想看舒愁月強了洛秋霽啊!」他這話剛脫口就心裡頭一咯噔,下意識露出個賤兮兮的笑容來,卻發現喻星野的臉色青白,雙眸幾乎冒出火來,咬著牙忍住性子重新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作死之心難死,葉晚瀟又順口嘴賤了一句:「就算舒愁月要來硬的,洛秋霽不也沒吃虧么。」
他話音剛落,忽聽得桌椅咯吱作響,卻是喻星野殺氣一起,真氣震動,將整張桌子轟成碎片。
油燈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連著桌腿桌面四分五裂。
三人坐在小凳上,寂靜無聲。
喻星野冷冷的看著葉晚瀟,忽然頭也不回的走了,臨到門口,歲棲白忽然開口道:「你太急躁了。」
「我厭噁心痛的感覺。」喻星野頓了頓,冷冷道。
葉晚瀟竭力做出無辜無比的神情看著歲棲白,嘆息道:「老歲,你說喻星野這傻小子是不是喜歡老洛?我看他年紀輕輕,沒想到腦子這麼不好,老洛是什麼人,能隨便喜歡的嗎?就說這次他對舒愁月將計就計,我可不信他是真出事兒了。」
「他是為洛秋霽出世,未必就是男女之情。」歲棲白淡淡道,「他替洛秋霽愛惜羽毛,你要是不想死在他手裡,最好少說些亂七八糟的渾話。」
士為知己者死,葉晚瀟混跡花叢久了,不會明白的。
葉晚瀟嘟囔了兩句,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心裡頭去,過了好一陣子才問道:「那現在怎麼辦,咱們倆是追還是不追啊?真的叫喻星野自己跑去瞎折騰要命不成?」
「當然追。」歲棲白平靜道,「但要等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忽聽得屏風內笑了笑,一隻手搭在上頭,人打那後頭探出了身來。
「獃子,還等什麼?我已經準備好了。」荀玉卿抿唇笑道,輕輕快快的從後頭轉出來,「咱們快追吧。」
多日不見,他還是這般美艷,還是這般風情。
葉晚瀟心中不由得一盪,忙聲應道:「是啊,咱們快追吧。」
屁咧,這會兒皓月當空,繁星璀璨,美人在側,當浮一大白,誰要去理那個對老洛忠心耿耿的劍痴懶呆啦!最好是喝點小酒,吃點小菜,聊個小天,睡個小覺,才是人生頭頂好滋味,哪有人會想要往龍潭虎穴裡頭闖的。
事實證明,歲棲白想。
非但如此,歲棲白待荀玉卿也沒有葉晚瀟所以為的那樣柔情蜜意,千嬌萬寵,只是極普普通通的點了點頭,連手都不牽,很乾脆利落的說道:「走。」
哇,暴殄天物!老歲你是要挨雷劈的!
還沒等葉晚瀟憤憤不平完,就看著荀玉卿泰然自若的追了出去。
葉晚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