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姑蘇的風景極美,如果沒有麻煩的事情纏身,本應當是一次十分愉快的旅行。


  荀玉卿今天換了一身衣裳,自從發現了自己不需要被按著換女裝之後,柴小木也愛上了幫荀玉卿挑選女裝的樂趣,約莫無論多麼純良的人,天性里也都有愛湊趣與八卦的劣根性,只要事不關己,總能高高掛起。


  而仇天並非如荀玉卿所想那般,第二天就找上門來,但就是如此,方才令人覺得可懼。


  有句老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而恰巧的是,荀玉卿等人所懷疑的蓮花劍之主終於有了消息,而且就在這姑蘇城內,雖說荀玉卿總覺得十有*就是柳劍秋,但畢竟原著沒有寫明,說不準就是誤導思維,看小說的時候尚可以隨便猜測,可是如今自己身在其中,一個弄不好就是人命,輕易馬虎不得。


  這蓮花劍最開始流傳出來的消息,就是在姑蘇雙燕身上,蘇箐雖然是個天真單純的小姑娘,可她姐姐蘇毓的裙子底下卻藏著少說幾十來個男人,還有好事的人曾經戲言過:這世江湖上最難的兩大謎題,不外乎就是歲棲白的武功有多高、蘇毓的姘頭有多少。


  蘇毓無論是受了委屈欺負,還是被人調戲佔了便宜,她那幾十來個英雄好漢鐵定是要前來撫慰一番芳心,免叫美人受驚。即便沒有這般憐香惜玉的心情,以男人好強又要面子的心態而言,也一定要來看看蘇毓有沒有給自己戴上一頂綠帽子。


  哪怕他們這頂綠帽子早就帶的油光發亮,可該吃的醋,該盯的人,照舊是要提上幾壺的。


  因此一時之間,各地的英雄好漢紛紛都趕到了姑蘇城來,群英薈萃,怕是召開武林大會的聲勢也不過如此了,男人各個爭先恐後的表態,就差拍著胸脯對天賭咒,誓要為姑蘇雙燕姐妹倆兒討回一個公道不可。


  起初來得人不多,這些英雄好漢住在姑蘇雙燕的雙燕庄外頭,公然對蓮花劍下了戰書。而一夜之間,什麼關西鬼斬劉三刀、如意劍姜肖、賽飛龍丁武等等所謂的江湖大俠,竟全叫一柄蓮花劍所殺。


  夜黑風高,蓮花印記,似邪非邪,似正非正,先有美女蘇毓受欺在前,後有豪傑落敗在後。


  男人生平最渴望的美色與名利,竟全在這一件事當中。


  江湖上的大俠少俠,豈非最愛這樣的話題,最愛這樣的人,最愛這樣的事,一腔熱血涌動,恨不得一戰成名,破了這神秘之人的面紗,要是可以,最好還能抱得美人歸,一個尚還要嫌不夠,皆覺得自己定能坐擁美人,將一對姐妹花兒全部都摘到手心裡頭去。


  人因此來得愈發的多。


  但是人多眼雜,消息也愈發混亂,到後頭竟分不清許多人是為蓮花劍而來,還是為姑蘇雙燕而來,亦或者是為了三個人而來。姑蘇不少人為了得利,便散播假消息,不但那些英雄好漢上當受騙,連荀玉卿等人也深受其苦。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荀玉卿思量了片刻,淡淡道,「我再去雙燕庄走一趟,蘇箐這姑娘涉世未深,不見得知道什麼。但我想,從蘇毓那兒說不準能掏出不少話來。」


  「啊……」柴小木吃了一驚,悶悶不樂道,「大哥哥,蘇大姑娘她……她嘴巴很厲害,你要小心的很。」


  荀玉卿與秦雁對視一眼,想起柴小木之前吞吞吐吐說出自己在蘇毓那兒吃癟的事來,忍不住哈哈大笑,荀玉卿忍俊不禁道;「大哥哥知道,謝謝你的提醒了。」


  「我說的是真的嘛……」柴小木愈發低下頭去,鼓著臉嘟囔道。


  秦雁笑了笑,隨即又皺起眉來,他說話便要一針見血的多:「不過那麼許多人住在雙燕庄外,雖不是守衛,卻也好似個水桶般滴水不進了,你此番前去,要自己當心。」


  「我知道。」荀玉卿微微啟唇笑道,「男人要是叫人發現了,也許還不太方便,但姑娘家卻是未必。」


  他今日穿得,還是一身女裝。


  要說扮一時半刻的,倒還沒有什麼大事情,可如今要掩人耳目,演的不像一個女人說不準半途就露出破綻來了,荀玉卿因此特意關注了客棧的老闆娘與一些俠女的姿態,似模似樣的學了些起來。


  老闆娘雖說風情萬種,長得也算標誌可人,但要是與荀玉卿比起來,卻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荀玉卿能學成她半分眼波,少說能將大半個江湖迷得死去活來;可老闆娘若有荀玉卿半分姿色,也不至於僅僅當個老闆娘了。


  雖說眼神不夠嫵媚到位,但起碼荀玉卿這幾日走起路來,雖說算不上婀娜多姿,裊裊娜娜,但也絕無往日裡頭五大三粗,頗具男子氣概的氣勢了。


  秦雁仔細將他瞧了又瞧,微微笑道:「說得倒是在理,只是你自己還是萬事小心。」


  「我知道。」荀玉卿點了點頭,他們之前潛入過雙燕庄,便將之前繪製出的地圖又翻出看了一遍。


  仔細想了想,秦雁還是不大放心,將地圖一卷,忽然道:「不然這樣,我與小木謊稱蓮花劍夜半在城外現身,若能引出他最好,若引不出來,多少也吸引走些江湖俠客,你此去探問,萬一有個疏忽,也好脫身。」


  「這倒未嘗不可。」荀玉卿點了點頭道,「只是怕你們惹上麻煩。」


  「麻煩多了,也就不嫌麻煩了。」秦雁搖頭道,「你要是真的不慎出了事,那才叫真麻煩。」


  隨即,他又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正在吃糕點的柴小木,問道:「小木,你說是么?」


  「嗯!」雖然不大清楚秦雁是在問什麼,但下意識贊同的柴小木堅定的點了點頭,帶著塞了滿嘴的糕點。


  三人這便說好了計劃,待夜深月起,秦雁收買的幾個叫花子四處散播蓮花劍的消息,沒過多長時間,姑蘇城內頓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嘈雜的好似眼下不是應當睡覺的午夜,而是婦女出門買菜的清晨。


  荀玉卿在眾人魚貫而出后,便悄悄的摸進了雙燕庄,身形之快,腳步之輕盈,便是叫人瞧見了,也只當是自己眼花了,更何況他還穿了一身黑漆漆的衣裳,貼著牆壁的暗影,縱然是千里眼在世,恐怕也難以窺探他的蹤影。


  這次荀玉卿沒摸到柴房裡頭去,而是輕車熟路的,到了蘇毓的閨房裡頭。


  蘇毓正在梳妝,她穿著件硃色的留仙裙,半遮住鞋子,露出鞋翹,很有幾分欲說還休的味道。她略略枕著手,長發半懶,姿態嫵媚的靠在鏡前,輕輕打了個呵欠,眼波流轉,自有說不出的媚態。


  她雖然有了些許困意,但神情卻很興奮,甚至可以說有些得意洋洋,因為她絲毫沒有顯露出一點想睡的*。


  那雙如同白雪般的纖纖玉手拈起木梳,將那烏油油的長發繞出一指來,輕輕的梳了下去,此處雖無旁人,可她姿態之婀娜,神情之艷麗,是媚骨天成,渾然毫無半分作態。


  蘇毓是有資本高興的。


  這世上的多少女人,恨不得有一個男人為她去死,那就算是尋到了真正的良人,得到了真正的好歸宿。可她有少說數十個男人甘願為她去死,像是她這樣的女人,怎麼會不驕傲,如何能不自豪。


  蘇毓梳著頭髮,又慢慢開始化妝,脂粉盒子透著馥郁的濃香,她稍稍抹了一點口脂,嘴唇便艷紅了好幾分,嬌艷欲滴,似引人品嘗。她將頭髮卷纏在指尖上,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對著鏡子微微托著臉兒打量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笑得俯下身,肩膀微微顫抖,平生再得意快活,也不過是此刻了。


  「蠢男人!」


  蘇毓啐了一口,忽然瞧著鏡子裡頭的自己,又咯咯的笑了起來,染著蔻丹的指甲輕輕描繪她眼角的紅色脂粉,滿臉的得意毫無任何掩蓋。


  她與她的妹妹,還真是驚人的不像。


  「很好笑嗎?」


  房內忽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蘇毓的笑聲截然而止,她滿面蒼白的看著鏡子裡頭。


  她與蘇箐總歸還是有一個相似之處的,那就是她們都愛將鏡子放在床腳的對面,這樣總是很好看清整個房間,只可惜,蘇毓剛剛太過陶醉在自己的外貌之中,忽略了有人進到屋裡來,也忽略了有個人坐在了她那張又軟又香的床上。


  「蘇大姑娘。」


  床上坐著個黑衣女子,個子極高,肩膀有些寬,黑紗蒙面,眉目甚美,只是隱約有些過於凌厲的英氣。


  像是蘇毓這樣的女人,多多少少總有一點攀比的毛病,她瞧這黑衣女子眉眼比她美麗許多的時候,已有幾分不甘與憤怒,但瞧見那冷酷嚴苛的寒意,忽然又鬆懈了下來。


  男人雖然愛挑戰,但像是這樣的女人,即便再美,卻少了一分柔情與溫婉,男人未必都會稀罕。


  荀玉卿哪知道她心裡頭在想什麼,只是壓了嗓音,極輕柔的問道:「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你願意說最好,若是不願意說,我總也有辦法叫你開口的。我坐在你的床上,希望你不要介意,若是你想,我坐在你身邊也可以。」


  「不必了!」蘇毓驚呼道。


  她已很明白這個黑衣女子的威脅了,因此臉色變得尤為難看。


  既然對方能輕而易舉的坐在床上不叫自己發現,那她想摘下自己的腦袋,也不會難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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