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氣氛有些僵硬。
即便是荀玉卿也不得不承認,聽到仇天說男女都一樣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雌雄同體的確不太對,但是這其中也有大一部分是仇天說話容易引人誤會的錯。
將黑鍋心安理得的拋給對面,荀玉卿泰然自若的看著仇天發青的臉。
仇天並不打算搭理那句話,他借著月光打量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慢慢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對方的這種冥頑不靈與這張討人嫌的嘴巴,竟是有足夠的分量的。
那條白紗下遮掩的姿容,又是何等的美艷。
男人似乎天生就有些卑劣,越是艷麗嫵媚、不大正經的女人,他們表面自持君子暗暗唾棄,一邊卻要跟在她的裙子底下,生怕遲些慢些,便不能一探春光。但要是自愛自重,端莊賢淑的,他們表面上敬重,心裡卻不以為然,只覺得索然無味的很。
儘管並非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但絕大部分卻逃不開這劣根性。
這個女人不能說生得非常完美,因為她對女人來講未免太高了一些,與嬌小可人絕緣,高個子的女人往往會使男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但是這也足夠說明,她那條雪白的長裙之下,定然有雙又長又直的腿。
武林中人的腿未必每一個都會有足夠的柔軟,但大多數行走江湖的女人,她們的腿通常都像兩條蛇,又柔又軟,你甚至不知道她們到底能用那兩條腿做出什麼事來。
她的眼睛讓仇天恍惚間想到了辛夷,但那好似又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辛夷甜膩粘人,他的眼睛往往藏匿著綿綿的情絲,只要輕輕一碰便化作了春水。但是這個女人的雙眸卻很冰冷,甚至有種隱隱約約的落寞,仇天同她對視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眼珠子好似被冰扎了一下,下意識便要避開眼去。
但這一切都不足以抹殺這個女人的勾人與魅力。
「把信交出來。」仇天又重複了一遍,他難得軟了口氣,「我並不會為難你。」
他的殺氣也隨著看清眼前這個人的面容而退卻了一些,美麗的女人也好,美麗的男人也好,仇天多多少少都有些興趣。
尤其是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還不算太弱。
倒不是說仇天瞧不起女人,他也曾經在女人手上吃過極大的虧,可女人這種生物,格外強的似乎總不太正常,正常些的卻又總是會耽於脂粉衣裳的打扮,或是什麼孩子丈夫的感情。
她們很少人能堅持下去,走至武道巔峰。
也許這個女人可以。
仇天瞧了瞧她的姿勢,她必然是面對過許多劍客,而且曾經與極強大的劍客交過手,儘管她如今還不足夠強,可只要繼續走下去,她遲早會站在能與自己匹敵的地位。
前提是她不會被婚事、丈夫、還有那些吵吵嚷嚷的小孩子耽誤。
「我沒有什麼你要找的書信,我自己連大字都不識得一個。」荀玉卿淡淡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仇天忽然笑了笑,開口道:「你長得很漂亮。」他大步往前邁了幾步,荀玉卿竟一下子沒能躲閃開來,叫他伸手往面紗上輕輕摸了一把。仇天的掌心既乾燥又炙熱,擦過臉頰好似帶起火辣辣的觸覺,叫荀玉卿無端想到了沙漠。
「實屬過譽。」荀玉卿冷冰冰道。
請用英俊瀟洒。
「像你這樣的女人,一定會遇到很多很多麻煩。」仇天的手很快就規規矩矩的收了回來,他近乎諷刺又嘲弄的打量著荀玉卿,臉上掠過一絲可憐,那烏黑的長發從他指尖滑過,帶著桂花油的香氣。
仇天輕輕嘆息道:「而我的線人,又是一個愚蠢無知的東西。他永遠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平日膽小如鼠,遇見了美人,卻色膽包天的很。」
不愧是當老大的,果然清楚的很,那你真是好棒棒哦。
所以,你為什麼要找他當線人?
荀玉卿面無表情的在心裡鼓掌,恨不得有個乘二的快捷鍵,或者直接拖動進度條,讓仇天趕緊說完話,不要再浪費彼此的生命跟青春了。
「他的死活我不在意,但那封信,我卻一定要到手。」
仇天背過單手,左手落在劍柄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荀玉卿:「所以,把信給我。」
「一來,我並沒有殺他。」荀玉卿極鎮定的說道,因為他說的本來也就是真話,他自初來乍到那個人后從未殺過人,就連之前那個大漢被殺,也是秦雁出手,然後他忽然挑了挑眉毛,慢慢的說道,「二來,我生得好看漂亮,就一定得遇見你那位愚蠢無知的線人不成?」
他的聲音壓得太久了,微微喑啞的,愈發撩人了起來。
但事實上,只有荀玉卿自己知道,他這會兒只覺得喉嚨癢的厲害,恨不得大大的咳嗽兩聲,對什麼撩人性感,全然沒有半分察覺。
「你即便沒有殺他,也一定遇見過他,而且拿走了他身上的一樣東西。」仇天忽然從懷裡掏出了個極小的方形盒子,倒像個別緻的胭脂盒,他把盒子一打開,一隻不知道是蛾子還是蝴蝶的東西撲棱著翅膀飛了出來。
它沒有飛遠,只是不遠不近的繞著荀玉卿打轉,
套路,這一切都是套路……
偷東西果然遭報應。
荀玉卿漠然的數了數自己過往的偷錢過程,第一次拿了兩個打劫自己的小流氓的錢袋,被卜旎襲擊了;第二次去偷金蛇的肉靈芝,跟歲棲白現在處於半絕交狀態,估計過段日子就變徹底絕交了,搞不好以後歲棲白提起荀玉卿都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第三次就是拿那個出言不遜的色胚錢袋當精神診費,還被找上門來要什麼密信。
他突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為什麼經歷了這麼多不愉快的經驗,還能頑強又興奮的繼續作死下去的。
錢早已經花了個一乾二淨,不義之財花得總是特別得心應手,反正不是自己的錢,用了也半點不心疼,荀玉卿大方闊綽的甩掉了那一袋銀子,連同那個錢袋。
要是錢袋裡頭有什麼信,荀玉卿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出來的,但是全無印象。
「我的確拿了他一個荷包。」荀玉卿若有所思道,「可裡頭除了銀子,什麼都沒有,若有什麼密信,我還不得隨身帶著?或是早早拆看了給人送回去了事,我雖然貪財,卻不是什麼愛惹麻煩的人。」
既然人家蛾證物證具在,荀玉卿也想不出為自己狡辯跟裝無辜的好理由來,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承認自己人品略次,拿了人家錢花。
「那麼,那荷包呢?」仇天問道。
荀玉卿一呆,他的臉色立馬難看了起來,因為他已聽出仇天的言下之意了。
拿荷包當信,如果不是仇天腦子有毛病,就是他的線人腦子有毛病,要不就是發明這個主意的人腦子有毛病,或者是他們幾個全部都很有毛病!
那錢袋破破爛爛的,布拿來擦嘴都嫌臟,錢一掏空,荀玉卿哪裡還可能留著那個荷包。
這會兒要問荀玉卿那個荷包去哪兒了,他也實在是不記得了,換句話說,他也不可能記得了。
「我若說我只拿了銀子,你一定是不信的了。」荀玉卿微微嘆氣道,他緩緩的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打量著仇天的臉色,好預防對方突然一劍刺過來,要是叫他刺上這麼一劍,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事兒了,真的要透心涼、心飛揚了。
仇天的臉上微微露出了被冒犯的神色來,他蹙眉道:「不要明知故問,說這些徒勞的廢話做什麼?」
「因為那荷包不在我這兒。」荀玉卿的足尖悄悄踮起,他已跟仇天磨蹭了足夠久的時間,久到他都說不準秦雁跟柴小木會不會擔心的地步。尤其是現在話題進入了真正的危險區域,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仇天的表情頓時凝結住了,看得荀玉卿心裡一陣陣發憷,他的臉色頓時落了下來,冷冷道:「你在同我說笑嗎?」
「我看起來,像是一個會隨便與人說笑的人嗎?我說不在,就是不在。」荀玉卿雙足一點,身子騰空而起,頓時輕飄飄如游雲般飛了出去,他平日練得最多的就是這輕功,還沒練多久就已經登峰造極,只是續航時間太短,待以後內力更深厚些了,怕就能更快些了。
劍氣破空而來,荀玉卿下意識扭過身,硬生生避開了仇天這一擊,但他的長發給割斷了一長截,那劍鋒幾乎貼著他的臉皮擦過去的。
但也是仇天的最後一擊了,兩人距離越拉越大,不多會兒仇天就徹底追不上了。
「你追姑娘家,通常就是這麼蠻橫無理的嗎?」荀玉卿一語雙關,故意擠兌落在後頭的仇天,朗聲道,「你再不改改你的脾氣習慣,怕是一輩子都娶不著媳婦了。你也不必忙活了,你追不上我,我打不過你,咱倆誰也殺不了誰。」
「就此,後會無期!」
仇天接住那一截被他削斷的長發,抬頭瞧了瞧月夜下那一抹白影,微微抿起了嘴唇,眼眸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