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城裡沒有什麼好玩好吃的,荀玉卿呆了兩三日,便決意出城去了。


  跟卜旎一塊兒逃跑那幾日,荀玉卿總算學會了怎樣騎馬,雖然還不精通,但好歹算是會騎了,便在馬市買了匹性情溫順的馬兒。一路牽出城外去。出了城,就是一片荒野,有些地方倒已形成樹林,但多數空空蕩蕩的,鶯飛草長,一眼望不到邊緣。


  荀玉卿騎在馬兒身上,倒也不急切趕路,這天下之大,無他不可去的地方,眼下在這個世上,於他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早先在客棧里荀玉卿已經問過老闆路程,古人雖不遠遊,但自有到處做生意的行腳商人跟旅隊,他們走得是官道,荀玉卿雖不與他們一起,但遠遠見著人煙,便跟著蹤影行走,自然不會迷路。


  以前呆在家裡頭,並沒有真正用雙眼見識過天下之廣,賺了錢只夠平日吃喝用度,更何況那時候只覺得旅遊麻煩,倒沒想到穿越后,反而能悠哉悠哉的靜下心來好好的旅遊一次。


  也不知道走了幾日,荀玉卿有時候騎馬,有時候馬兒馱得累了,他便下馬來牽著馬兒走,夜深偶爾也覺得孤寂,便不由得想念起卜旎的吵嚷跟呱噪來。人終究還是要有朋友的,若沒有朋友,那實在是一件太寂寞的事情了。


  這一趟孑然一人的旅行,還沒走幾日,荀玉卿已迫切的想見到能與自己交流說話的人了。


  長得足夠美的人,運氣不是太好就是太壞。


  辛夷的運氣不大好,荀玉卿的運氣卻不怎麼壞,所以他很快就在這荒野之中見到了能夠說說話的人,這個人不但是他的熟人,還是他的朋友。


  荀玉卿的朋友不多,卜旎剛走,柴小木絕不可能出現在此,所以只有一個人——歲棲白。


  與歲棲白所同時出現的,似乎總不是什麼極好的天氣,初見時外頭剛下過雨,第二次見面時正下著雨,這次倒好,天氣陰沉,瞧著好似快要下雨了一樣。


  荀玉卿當時撐開了傘,他早早買了,有備無患,沒想到真能用上,傘不大,他一手撐傘,一手抓著轡頭,小半偏著馬兒,大半遮著自己,這幾日無人可以聊天解悶,他已學會了與馬兒說話的絕技,便絮絮叨叨道:「傘買小了些,只能保我一個,你身子骨要硬朗些,便當洗洗澡,待到了客棧,我再讓小二給你上些好吃的,你說好不好?」


  馬兒自然不會說話,也沒有靈性到能聽懂荀玉卿說話的地步,只是聽見好吃的時下意識抖擻了一下精神,極快活的打了個長長的響鼻。


  總歸不管前頭的話它聽見聽懂了沒有,後面那句它是聽得再清楚明白沒有了。


  荀玉卿這幾日與它也多少有些感情了,便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多多少少有些能理解現代時那些養著貓貓狗狗當心肝寶貝的貓奴狗奴那種喜愛的心情了。


  他這頭一低,還未來得及抬起,便感到一陣寒光迫來,眼睛餘光一瞥,竟被閃得生疼。荀玉卿自然也不必抬頭,他直接將身子矮下,傘兒收起,待再起身時,傘面與馬頭都已被一柄利刃斬去了大半。


  馬血噴涌尤熱。荀玉卿已經抖開了腰間的鏈劍了,他這本是劍,對方也瞧得一清二楚,俗話說得好,一寸短一寸險。對方算準了距離,硬是萬萬沒料到,這一柄利劍,還能抖做成條靈蛇。


  荀玉卿的鏈劍抖開來長得很,就與一條尋常的長鞭也差不多,但尋常的鞭子可不會帶著刃。他腕上稍稍使了點兒勁,如長鞭般揮出,正打中那人胸膛,力道雖是不大,但當胸乃是要害,碰上豈還了得,更何況荀玉卿的鏈劍好似長了眼睛般,一圈一圈,順著胸膛纏上脖子,利刃拉扯,當即勒住了那人的脖子,勾拉出血肉來。


  「好小子!跟我耍威風,你敢殺我的馬,當我不敢要你的命么?」荀玉卿冷笑了一聲,戰勢瞬息之間便換了主次,馬兒已經倒地,荀玉卿也將對方勒得傷痕纍纍,就好似巨蟒纏斷了硬骨頭的獵物一樣。


  荀玉卿轉頭看了看那匹馬,心中不忍,便又將頭轉了回來,憤怒之情忽生。行兇者本是不言不語,這時倒連連冷笑了三聲,只道:「沒想到我劍三點吳青竟會折在一個無名小卒手中,倒不如一匹馬兒了!」


  劍三點吳青,倒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劍手,因他平日出劍實快,猶如蜻蜓三點水,因此江湖相贈外號:劍三點。


  小說之中寫的多是與主角相關的,如吳青這般雖有名氣,卻無甚好寫的,自然並未提及,即便有所提及,也不過是個跑龍套的,因此荀玉卿全然不知道。


  「什麼劍三點,很有名氣嗎?」荀玉卿冷冷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來跟我的馬兒比?它足足花了我三十兩白銀,你好了不得么,人頭值得三十兩嗎?只知仗劍行兇,江湖上若出了你這樣的東西,才真叫人笑掉大牙哩!」


  但凡江湖之中行走的,敢於報上自己名頭的,都是對自己極有信心的人,好面子重過好命,吳青乍聽荀玉卿此言,自覺不堪受辱,不由得努力掙紮起來,待鏈劍刺入肉中,倍感疼痛了才不得不停下來,


  人到底都是怕死的。


  吳青氣煞,但此時受制於人,便不由得憤憤道:「我不與你這般沒見過世面的人講這種廢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一時失察,竟落到你這種無知小人手中,真是羞煞我也!」


  「你臉皮這麼厚,也知道害羞么。」荀玉卿冷冷道,「這般自吹自擂,都沒見你害臊,怎麼我說兩句話,倒是羞煞你了。」


  「你說得沒錯,他確實叫正道蒙羞,叫武林慚愧。」不知從何處響起了極淡漠的聲音,青袍翩然而落,似如白雲,恰乘清風,遠來而臨至,忽然出現在荀玉卿的面前,一雙如冰如雪的寒眸毫無波瀾的望著他。


  正是歲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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