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水杉路口
死者女性,年齡26-37,最初死亡鑒定時間是死於一周前,被發現時正逢寒季,屍體壞肉還未*。
兩隻眼珠完全被挖,嘴巴用針線緊密縫合,手指甲以及腳趾,也被用利器拔除,沈瑤冉的郵件里還說,這是在死者活著的時候,進行的酷刑惡*。
喉管鼻孔以及胃部,都殘有乙醚,三氯甲烷等有毒物質液渣,表膚多處被匕首虐待的凌遲痕迹,但未遭遇性|侵。
致命傷是喉管刀口,幾乎是一刀抹脖而亡,兇手手法倒為乾淨利落,看來像是來了個狠角色。
屍體被灌入的湖水浸泡七日,早已發胖泡白,面相慘不忍睹,導致指紋身份無法識別。
屍首被發現地點是湖泊的水杉林深處,被黑色塑料袋全全裹住屍身,接而用麻繩捆綁勒緊,藉助石頭的重力,丟進了水杉錯綜交錯的根部黑水裡。
發現屍體的人是來水杉路遊玩的幾名旅客,當時正在下艇潛水,有個膽子大的男人,去水杉根部深處遊了一遭,發現水裡漂浮的黑人形狀物,把他嚇了一跳。
夜已深,凜秋的寒雨如細針嘩嘩地落在窗戶上,在表面織起密密麻麻的水痕,依稀可見的白霧爬上窗面,喬軼卿在書房裡踱步,有些急。
於是她拿著黑筆又在白板上寫了一陣,隨後看著白板上的十幾張死者照片,才初步判定犯罪兇手的特徵和犯罪心理。
這位女性衣物大多被人胡亂撕|扯開來,皮膚,喉管以及內臟,被灌入強性硝酸,三氯甲烷,內臟均敗壞,人體各個重要動脈被刀器划傷,莫約五六厘米刀痕,下的很重,很有力。
喬軼卿腦子裡初次有這種想法,對女性獨有的仇恨與蔑視。
用以黑色塑料袋全部裹住屍體,麻繩共繞屍體滿滿的57圈,就像只蛹一樣。
加之用石頭重量,墜入湖中輕而易舉。
預謀殺人已排除,因為兇手想要極度表現出的某種熱切瘋狂,在壓抑地生活中,因為某種契機而爆發,這種犯罪心理蟄伏期大概有6-10年。
就論拋屍地點來看,選擇了無人煙,高谷之下的水林深處,他有足夠的應變能力,性格陰暗型。
他體型削瘦,年齡20-27之間,未婚,極大可能幼時受過家庭暴力,性格偏暗孤僻,卻善於自我偽裝,還具有十分理性的分析。
喬軼卿臉色如常,打通了老穆的電話。
「有什麼發現么?」
「分析已經給你發過去了。」喬軼卿偶爾瞥過那整片幽黑寂靜水杉林的照片,愣了幾秒,聲音有些生硬:「穆隊,你們再找找。」
他聲音突奇地平靜:「你認為,還有別的么。」
雖然不想點頭,但猜想已經擺在她眼前。
喬軼卿冷靜下來:「是的,水杉林里,還有別的屍體。」
手機那邊人聲有些嘈雜,警笛聲在漫漫深夜中尤為刺耳,淅瀝瀝的雨水落到雨傘的聲音,以及他凜然清晰的嗓音:「嗯,你早些休息。明天要來的話,自己別硬撐著。」
她摘下眼鏡,手指尖在桌案上輕敲了幾下,遲疑了會兒:「你還會回來么?」
正巧碰上老程過來喊他,耳邊有他們細碎的談話聲,手機吱地聲后,就安靜了:「你剛剛說什麼?」
她又稍微想了會兒,才說:「你在那兒,記得早點休息,明天我送糰子去了幼兒園,就會過去。」
「好。」瞧起來是很忙:「.……來的路上當心。」
——
時至十點多,糰子被逼尿急,就爬起來過去尿尿,看見書房裡燈還亮著,就知道老媽還在那裡忙活,果斷先去了廁所解急,才慢騰騰地進了書房。
喬喬聽見門吱嘎響了聲,才注意到兒子立在門口,她心下一沉,緊忙將白板朝反掰了過去。
糰子看得不真切,但他心裡清楚,那些照片里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糰子向她張臂,聲音糯糯軟乎乎地撒嬌:「媽媽,要抱抱。」
「好好,媽媽來抱抱你。」喬軼卿稍稍收斂了情緒,湊過去抱起了糰子,心思落定:「糰子怎麼起了?做噩夢了嘛。」
一邊把糰子帶出了書房。
糰子雙臂環著她的脖子,整個小人兒軟綿綿地趴在她肩頭:「沒有,要尿尿,糰子就爬起來了。媽媽和我一起睡覺吧,糰子現在想和媽媽睡覺了。」
糰子只有在做噩夢的時候,才會讓她陪著睡,喬喬曉得這些,自然難以拒絕兒子的請求,就摸索著進了房間。
哼了幾分鐘的搖籃曲,糰子就睡著了。
隨後喬軼卿給他掩實好被子,才走出了房間。
洗了冷水臉,情緒漸漸冷定下來,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就是不清楚水杉路那邊進行得怎麼樣。
她把衣服全脫了后,背脊有線的根骨,隨著兩片蝴蝶骨妙曼地呈現出來,肩頭搭了條毛巾,隨意地將碎發往腦後推,就躺進了浴缸里。
不得不說,泡澡一直是件舒服的事情。
喬軼卿很快就放鬆了下去,迷茫茫的水霧接連襲向她的視線,睫毛壓垂,很想睡覺,想放任自己那麼幾分鐘。
與熱水相比起來,水杉湖裡的水冰冷刺骨,綁架凌虐,生不如死,身體各個部位僵硬無力,腦神經死絕到底,無法呼吸,無法求救。
也許她早已經忘了痛的感覺,喉管的鮮血在大量流失,身體每寸皮膚都在被漸漸腐蝕,每滴血液都在走失,被水壓堵得空氣盡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臨死前內心發出的吶喊,徒勞無功。
我不想死。
這漆黑如地獄的深淵,那些女人絕望到透徹。
前面的一片黑暗,有幾隻枯手緊緊拽著她。
喬喬是被拍醒的,浴室里閃花眼的燈光在視線里搖擺不定,景象漸漸清晰,獃獃看見老穆放大的臉,他臉龐劃過刺冷的雨水,漆黑的眼睛里,似乎翻湧某種大浪,盯著她不動。
他開了口,壓抑,沙啞:「卿卿,你怎麼樣了。」他抿下嘴:「和我說說話。」
喬軼卿深吸口氣,腦袋主動貼到了他懷裡,接著搖頭:「沒事,睡昏過頭了。」裸臂的右手抓著他濕冷的衣袖,有些顫抖:「抱歉讓你擔心了。
辛好你叫醒我。」
浴室熱度高溫,整人嗜睡,在浴缸里睡了半小時,熱水還是溫熱的,但四肢麻木,只得任由他把自己從熱水裡抱了出來。
她有點冷,不知是夢的原因還是其他的什麼,只覺得很冷,冰冷地剔骨。
穆以深給她身體裹上毛毯,才抱著進了房間,燈光是昏暗的,給她弄緊被子后,才漸漸鬆了口氣。
他把外套脫了:「要喝點水么?」
搖搖頭,手指慢慢捻著他泛冷的骨指,腰背挺直了后,才意識到老穆居然趕夜路回了家,她睫毛抖了抖:「你怎麼回來了,趕夜路不累么。」
「還好。」他拿下腋下的毛巾,身體前傾,幫她擦了擦肩頭的冷水,開口:「要換衣服么,我去櫥里拿。」
喬軼卿點點頭。
穿好睡衣后,老穆與她又說了些話,彼此間呢呢喃喃地盯著對方,有時互抵著額頭,有時躲進他懷裡蹭蹭,四肢漸漸尋回暖意,喬軼卿拍拍他:「你先去洗澡吧。」掌心默默他的頭髮,揪眉:「你看,頭髮都是濕的。」
穆以深:「嗯,那你早點睡。」
低頭,吻了她。
糰子早餐吃得很飽,還學會自個擦嘴了,吃完后他就下去了,因為要給哈哈餵食,不能讓哈哈餓著。
喬軼卿過來給糰子套了件奶黃的外套,叮囑了很多句話后,糰子側著腦袋天真地問她:「媽媽,你黑眼圈都有了,是不是昨天晚上也做噩夢了呀。」
喬軼卿誠實地點頭:「嗯,是做噩夢了。」
糰子聽完,就湊過去抱抱媽媽,還開口安慰她:「媽媽不怕,糰子在這裡呢,媽媽不怕的。」
她喉口忽然一澀:「嗯,有糰子在,媽媽不怕的。」
穆以深手握著電話,正在和老程通話,揪著眉,說話的時候,是生硬的:「嗯,你確定么?」
這次輪到喬軼卿開車,糰子坐在老穆腿上,雙手呼呼地拽著他的大手,大眼睛不停地看著車外一閃而過的景象,順便拉拉他:「爸爸,今天雨下得好多啊,你們會提早回來嘛?」
「不會。」他將糰子摟緊了些,沉悶了會兒:「糰子在家,要好好聽陸姨的話。」
糰子沒很難過,初次有點擔心:「你們在外面一定要小心點啊,外面冷,你們一定要小心點啊。要好好照顧自己。」
老穆愣了愣,眼帘微攏,接著親親糰子的額頭:「會的。」
這是喬軼卿第一次看見水杉路荒涼的景色,幾條黃色警戒線牢牢圍住湖面周圍路口,雨聲風聲,夾雜著由遠及近的警笛聲,紅綠燈光在昏暗的天空下尤為顯眼。
她在高處站久了,眼睛盯著那邊水杉林深湖裡的時候,冷不丁地,背脊總會發涼。
這山山相環,水杉湖相當於就是個低處的中心點,曾經建立而起的房屋早已廢棄不顧,船舶停靠在案,搖擺不定,就連遠處的城鎮,經濟不發達,也是黑白兩色。
風沙沙地,刮在臉上的雨水就像刀片疼痛,何璐撐傘走了過來,她面部明顯是僵硬地,一般照這樣的情況看,喬軼卿想,壞消息佔百分之百。
「喬喬,搜查隊在水杉林里又找到了兩具女性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