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晨鐘暮鼓皈依佛【三】

  「喪屍……」那個老人似乎是輕聲呢喃了一下，臉上的褶皺讓明域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外面……那些……污穢……休想……擾亂……清凈。」


  唐俊辰把手放到了明域的背上，輕輕地拍了一拍，他有點搞不懂了，現在哪裡還會有這麼像是和尚的和尚啊。明域倒是沒有覺得什麼奇怪的，少林寺的弟子向來都是身先士卒，嫉惡如仇，這裡的大抵也是這般吧。


  唐俊辰在明域身後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老人，他穿著的依稀還可以看出來是僧人的僧袍，拄著一根拐杖，還有一隻手低垂著，掩在僧袍里看不到全部，不過就露出來的那些地方就能夠看出來應該是已經喪屍化了，而拄著拐杖的那隻手卻還是人類的手，雖然乾枯如柴，還有點黑糙，但是還能夠看出來。穿著的應該是跟僧袍一套的鞋子，雖然已經有點破舊，但是款式很傳統，容易辨認。


  這麼看來，這個老人應該就是這寺廟裡原先的一個僧人了。


  明域不再糾結這人到底是不是喪屍這個問題了，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面前，似乎是老眼昏花，根本就看不清他們是有多少個人。只是朝著火光就從他們中間穿過去了。林本藝一直都閉緊了呼吸，這個老人的身上有一股腐爛的味道，就是從他那隻喪屍化的左手上傳來的。


  這股味道明域他們不是沒有聞到，只是越看這個老僧就越覺得心驚。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之前敲鐘的就是他了，明域之前就看過那個樓閣，雖然不算高，但是那是對他來說，他大可以就直接用輕功飛上去，但是對於這麼一位老僧來說卻是做不到的。他大概從敲完鍾之後就一直在走過來，一直走到了現在才到了大殿這裡。


  唐俊辰雖然沒有去寺廟修行過，不過在晨鐘暮鼓之後都是要頌佛經這種事還是知道的。


  那位老僧從他們的中間穿過之後就在那些已經點燃的燭台前停了一停，他似乎是想要拿燭台，但是缺少了拐杖，他又無法行立，遲疑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把燭火捨棄掉了。那個老僧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挪步走進燭火照不到的那片黑暗中。


  林本藝走了幾步，似乎是想要去看看。


  顧忌敲了他一下，他就老實了。


  明域和唐俊辰對視了一眼，腳下的步子開始放輕，人開始動起來，他們慢慢地邁過門檻走進大殿。


  明域取了一盞燭燈，照亮了前面一點點的路，大殿里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殿里的樑柱特別得高，高到一眼望上去什麼也看不見，林本藝看了一眼感覺整顆心都懸起來了。


  其實不用過去看，他們就能夠知道那位老僧現在在哪裡，光是從他身上傳來的腐爛味就足以明域確定他的方位。他們還沒有看見那老僧的時候，老僧的拐杖拄地的聲音就消失了。


  「明哥。」林本藝頓時一個緊張。


  明域抬了抬手，讓他不要講話。


  就在這時，大殿里迴響起了木魚聲。他們現在都沒有去敲木魚的閑心，那敲的人就只有那位老僧了。


  明域又往前走了幾步，就停住了。他能夠看見那個老僧正坐在自己前面的草蒲團上，那隻還是人類的手正在敲著之前林本藝走進來時玩過的那個木魚。


  「這位師傅……」唐俊辰喚了一句，木魚聲應聲而止。


  「你們……想……問……什……么？」那個老僧把喪屍化的左手壓在自己的右手下面，放在腿上。


  「您這是？」唐俊辰看了看明域，看了看現在抓著明域手臂就不放的林本藝。


  「業障……劫數……躲不過……」從老僧口中冒出幾個詞，唐俊辰卻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有聽懂。


  老僧沒有顧他們，只是自顧自地把自己的左手的袖子給撩開了。


  就聽見林本藝一個沒忍住就是一句「卧槽！」他看見了在這老僧的左臂上纏滿了佛珠。不應該說是纏滿了，應該說那些佛珠都被勒進了老僧的肉里，但是更加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手臂的上段和下段是不一樣的。下面確實已經喪屍化了，但是上面那段卻還沒有，還是人類的膚色，雖然有了一些老人斑，但是依舊是人類。


  「怎麼會搞成這樣？」唐俊辰沒有敢去碰，只是看看那些佛珠就知道本來應該是一串的。本來應該掛在脖子上的東西，現在卻全部嵌進了手臂的肉里，看著就感覺疼。


  「沾上……污穢……去除……」那個老僧的話依舊是斷斷續續的，不過現在結合一下這隻手臂，大概的意思猜猜也就猜到了。


  唐俊辰轉眼看向明域，明域對著他點點頭，然後就在老僧旁邊的那個草蒲團上面坐了下來，面對著的不是佛祖，而是那個老僧。


  那個老僧卻沒有跟唐俊辰對視，他垂眸不再看任何一個人，然後就開始誦經禮佛，他的手很僵硬了，但敲木魚卻敲出了韻味。「咚……咚……咚……」這木魚聲一直沒有斷就這麼敲了一夜。


  唐俊辰他們在這木魚聲里睡著了，明域由著唐俊辰靠著他，他一夜沒有合眼一直就看著這個老僧，林本藝和顧家兄弟倒是在這敲木魚的聲音里睡得安穩。因為老僧就在這裡，在入睡之前明域就已經去其他的地方都看過了，這麼大的一個寺廟裡面就只有這一個老僧，所以他之後才沒有去守著牡丹。


  一夜過後，天漸漸轉亮，那個老僧念了一個晚上的經書佛卷，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疲憊之色，甚至跟前一天比起來，一點變化都沒有。


  早上唐俊辰他們醒過來的時候，那個老僧的木魚聲還沒有停下呢。


  「怎麼樣？」唐俊辰醒的最早，他就挨著明域。一睜開眼睛就能夠看到明域就在自己的身邊，似乎是提前察覺到了自己的動作，正在盯著自己看個不停呢。


  明域搖了搖頭，這個老僧一個晚上都只是坐在那邊誦經禮佛，沒有離開過一步，沒有喝上一口水，沒有跟他說過一句多餘的話。


  唐俊辰轉頭看了一眼還在念經的老僧，沒再說話，只是動作格外得輕，他先去後面看了看牡丹。牡丹當然還是完好無恙的，只是那兩口缸里的蓮花這一夜之間竟然就長回來了，那些花嘴比起昨天那也是一張都沒有缺。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林本藝和顧家兄弟就都醒了。明域從背包里將吃食什麼的都給了他們，然後便聽見一直沒有搭理他們的老僧突然開口了：「大殿……正光寶氣……飯食……離開……」


  唐俊辰猜想這老僧大概是想要他們出去用餐，在佛祖面前用餐確實是有點不怎麼好。


  唐俊辰他們就全都端著早餐到了庭院里，雖然這裡除了那兩缸看上去有點危險的變異蓮花和自家的牡丹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什麼變異植物了。大概就算原先是有的，也都被這些花嘴給吃完了。


  唐俊辰他們就著這些變異植物把早餐給吃完了，明域還拿出來一份，那份是給那個老僧的，但是誰知道這一份素齋並沒有送出去。那個老僧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吃東西來補充體力什麼的，這點倒是跟喪屍挺像的。


  明域憋了一肚子的疑問，千言萬語就想問一句，到底這個老僧到底是什麼？他現在在這樣不能算是人類也不能算是喪屍，但是他身上偏偏綜合了兩者的共同優點，這麼久都沒有吃東西，行動起來雖然不算快，但是卻擁有人類的思考能力……


  一頓早飯就被他們在庭院里就吃完了，吃完了早飯之後就該收拾收拾然後開始繼續趕路了。


  誰知道就在明域他們打算要離開之前，那個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老僧還帶他們去看了一棵樹。沒錯，那依舊是一棵樹，沒有跟外面的那些變異植物一樣變異。它還保持著末日之前的模樣，不過它的體型十分龐大，大概兩個人環抱都抱不到一起。那是一棵銀杏樹。銀杏樹的枝幹葉脈都很繁茂，現在那些銀杏葉子都已經變成黃色的了，甚至有一些已經徹底變成黃色的銀杏葉子都已經開始慢慢地往下面掉了。


  「這銀杏樹是？」唐俊辰他們耐著性子跟在老僧的後面走到了這裡，看見這樹沒有變異自然也就聯想到了老僧的身上。


  老僧現在算是個半屍人，一半是喪屍，一半是人類。他現在雖然吃人肉咬人的衝動已經慢慢在大腦里成型了，但是因為他的信念堅定，現在才能夠一直以人的姿態出現，而不是怪物。


  「上百……樹齡……」那個老僧說話還能聽，卻真是不怎麼清楚，只是他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能說些什麼呢。


  唐俊辰看了看這顆銀杏樹，卻並沒有在樹上找到銀杏果，這就是一顆普普通通的樹，唯一稀奇的大概就是它這樹齡了。但是在現在它可就珍惜了，末日里越是平常普通的東西才越貴重。為什麼其他的植物都發生了變異，但是偏偏這棵銀杏樹卻是依舊安然無恙呢？為什麼老僧就光是靠著那串佛珠纏緊了手臂就沒有變成喪屍呢？


  這些唐俊辰都小心地觀察了一下，沒準以後要研製克制喪屍病毒的藥物什麼的時候，這玩意就是寶貴的材料。他甚至特意拿了一些葉子和樹皮，直接讓明域裝進了他的背包里。這些東西沒準以後還能夠研究研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