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放下?放不下!
有多久沒見過雲雀了呢, 那次的事之後, 兩人就沒真正的見過面,婚禮上他知道她想起來了……想要和她道歉解釋一下那晚的事, 卻又無從說起,一直拖到現在……越拖見面越艱難……現在想想……五臟揪在一起, 不知是痛還是酸。=
太子妃與皇帝私下相見總是不合適的, 正巧遇見驛棧的事, 他宣詔太子妃也算有個正當的理由。
當宮人稟報太子妃來了之後, 他抬起頭看向門的那裡, 在門被推開時又低下了頭, 假裝在看奏章。
「給父皇請安。」
「起來吧。」他這才抬起了頭看雲雀,成為太子妃的雲雀一夜之間像是長大了, 眉宇間的稚氣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只剩下皇族的矜貴,眼睛略微有些下垂看不見她的眼神,手縮在廣袖之中, 看不見她的手……「賜坐。」
宮人搬來椅子,雲雀坐了下來。
「你們都下去吧,郭女史伺候就成了, 朕與太子妃有話要說。」他尚在壯年, 與兒媳孤男寡女相處,總是不合宜的。
「是。」宮人們紛紛下去,只留下殿內三人。
「前日聽諸葛皇貴妃說你病了?可是大安了?」
「只是微染風寒罷了,已然好了。」
「嗯, 好了就好啊,年輕時千萬別仗著身子好就逞能,到老了留下病根就難辦了。」
「是。」
「你們成親之前,太子特意說要在重華宮裡給你留塊地種著玩,可種了東西?」
「種了些花草。」
「嗯。」
兩人說話的聲音又清又淡,似是說了些什麼,又似什麼都沒說……喬承志清了清喉嚨,「聽說你與太子鬧了些小彆扭?」
「未曾。」雲雀看了眼郭女史,郭女史低下了頭。
「你不必怪她,朕問她話她不敢不說實話。」
「陛下……」
「那天的事……是朕對不住你。」
——有什麼好對不住的呢?做壞事的人是孟小小……皇上又做錯了什麼事呢?她心裡明白,可是就是過不去……現在聽穿越帝這樣說……忽地悲從衷來,哭了起來。
穿越帝見她哭了,沒有說話,只是站了起來,轉過身看著自己身後的萬里江山圖,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錯了嗎?到底是誰的錯?孟小小的錯?他又有沒有錯呢?如果他少一點自負,多一點防備,會不會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自穿越之後一步一步順風順水,雖有兇險卻無關大局,到現在江山在握,美人無數……卻越來越覺得步履沉重艱難,難怪毛爺爺曾經說過,解放了,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後面才是真正的考驗,這個考驗……他給自己打不及格!太專註於前朝忽略了後宮也忽略了人性……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卻不知若不是運氣好,現在八成墳上的草已經老高了。
現在連雲雀也被連累了,太子與他表面上如同往常,心裡卻存了芥蒂……另外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沒有了母親……
「錯了,是我錯了啊!我錯了!我錯估人心啊!」
郭女史嚇得一愣,她從沒想過皇上會說出這種話來,她看了看依舊將臉埋在手裡哭泣的雲雀,雲雀似是覺得皇上說這種話沒什麼……但是停止了哭泣。
安靜了許久之後,喬承志轉過了身,「郭女史,今天朕與太子妃之間說的話,你日後就是死了,也不能說給任何人聽。」
「是。」
「我穿越之前,不過是個中專畢業所有工作都做不長的普通人,第一部小說是在網吧寫的,那部小說半撲街,成績不是很好,但也讓我賺到了租房和買電腦的錢,第二部小說成績不錯……」他開始講述起自己前世的故事,「你說曾經看過我的小說,想必也知道,我是個話嘮,經常跟讀者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那些事多一半是假的……我的生活遠沒有那麼精彩,除了宅在家裡寫書之外,我沒有生活。」
「……」雲雀看著他……
「我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特別顯眼的人,走在街上就是路人水準,因為寫小說保養不好滿臉暴豆缺乏睡眠黑眼圈吃快餐吃成大胖子……所以……穿越過來對我來講真的是我這輩子遇見過最好的事……很多事我做對了,現在想來很多事也做錯了,到現在做錯的事更多,但我最後悔的就是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不是你的錯。」
「是你的錯嗎?我們都在為別人的錯懲罰自己,懲罰自己最愛的人,何必呢?那天晚上……忘了吧,向前看!你要是實在是想找一個人來恨,就恨我吧!畢竟我是犯錯的那個人。」
雲雀看著他,想哭又有些想笑,他方才說自己前世的事,可表情神態還是久居上位者的狀態,讓自己忘了吧……更是滿滿的都是命令……她忽地覺得總是糾結於那一晚的自己十分可笑。
她擦了擦眼淚,跪了下來,「媳婦再不敢隨意干政!媳婦再不敢隨意干政!」她連磕了三個頭,大聲喊道,抬頭看著喬承志……
喬承志被她震懾住了,許久之後揮了揮手,「你這孩子,朕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你們夫妻玩笑說說朝政之事又有何錯?回去吧!」
「聽說陛下責罵了太子妃?」諸葛文燕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誰知雲雀臉皮薄被說哭了。」
「你啊,雲雀是新媳婦難免臉皮嫩,你若是想要說什麼只管讓我去扮惡人就是了,何必要親自去說……」諸葛文燕走到他的身後替他揉捏肩膀。
「是朕欠考慮了。你明個兒送些東西過去給她壓驚吧。」
「早送過去了,還用您提醒?」諸葛文燕笑道,「聽說陛下近日換了幾個太醫了?」
「嗯,總覺得身上不舒坦,他們又整天弔書袋說要補養……朕嫌他們煩,就換了。」
「陛下您可記得譚醫女?」
他當然記得……宮裡醫女雖多,技術品德在線的其實只有譚醫女一個,可惜性子不好,宮裡內有有限的幾個嬪妃愛著她,諸葛文燕也是其中之一。「嗯。」
「您若只是身子不舒爽,不妨讓譚醫女看看,她性子孤拐些,論醫術醫德是一等一的。」
本來半閉著眼享受按摩的喬承志抬眼看了眼諸葛文燕……聞皇后和孟小小,讓他對後宮里的這些女人多有防備,只是譚醫女……
「你可認得此物?」喬承志略一抬下巴,太監將一個托盤遞到譚醫女跟前,掀開上面的黃綾緞子露出了裡面的紫豆寇。
譚醫女看見紫豆寇先是一愣,「陛下,臣女可否細細看來?」
「嗯。」喬承志點了點頭。
譚醫女拿紫豆蔻拿到手裡聞了聞又咬了咬……「此物為紫豆蔻。」
「你見過此物?」
「臣女在祖父留下的醫書里見圖,書里說此物乃是毒物,若與普通豆蔻混淆——損肝。」
他見過不下二十名太醫,也曾經微服到民間訪過名醫,只有譚醫女說出了此物的名字,「你的祖父可是譚太醫?」譚太醫是有名的神醫,民間宮中都有他的傳說。
「正是。」
「他留下的書中可說過吃了紫豆蔻要如何醫治?」
「……他只說混淆有微毒,臣女幼時也曾問過如何醫治,他說尋常人無非是誤當成豆蔻,只要不是天天吃吃上幾年,不會中毒。」
譚神醫哪裡想到,有人設下毒計,讓他不知吃了多少年呢……「若是有人下毒呢?」
譚醫女大驚,抬頭看了眼喬承志……「臣女……臣女……」
「有話便說。」
「臣女少年無知,也曾這般追問過祖父,祖父說起一百年前確有人用此物為毒,病人病倒時……已經太晚了,治不了……他也曾想過如何早些發覺……又來又覺得發覺也無用,不知如何解毒……只有給病人開些解毒保肝的葯……」
就算是在現代,肝如果到了硬化的地步,除了換肝也沒有別的法子,只是現代有B超之類的儀器,能很快確診肝是否硬化,硬化到了什麼程度,……至於解毒保肝,他早就用藥了……
「成了,你回去吧。」知道紫豆蔻是真的便好了,至於他到底吃了多久……已經無從得知了,喬承志微微苦笑……忽地覺得身上一直壓著的千金重擔像是要放下了似的,放下吧,放下吧……他勸雲雀放下,他自己呢?也該放下了……說起來他已經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而且活得很精彩了。
「陛下。」譚醫女本來已經起來了,又跪了下來,「陛下對臣女有知遇之恩,臣女……臣女實不該瞞著陛下,紫豆蔻之毒可驗。」
「什麼?」喬承志坐直了,眼睛亮了起來。
「祖父也曾十分迷戀紫豆蔻,還曾特意用紫豆蔻喂小鼠,餵豬……臣女自幼與祖父在一起,曾見過他用最長的銀針刺在豬的身上,取出一點點肝……查看顏色……」
取樣?
至少能知道他到底有沒人中毒,中毒程度如何,還能活多久……
「只是……臣女只在幼年時在小鼠身上……刺過針,未曾刺過人……若是……若是……」
「朕准你找囚犯試針。」
譚醫女抬頭看著皇帝,「陛下,中毒的……可是極要緊的人?」
「是個極要緊的人,不過你放心,就算出了什麼差錯朕也不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