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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桃花正好(四)

  有了縣主的尊號, 好處之一是重大場合不用費心挑衣裳了,縣主常服、吉服、大禮服都是每年每季內務府派人量了尺寸做妥的,穿與不穿都擺在那裡,昨日按禮她就該穿吉服,但總歸是桃源一系聚會, 未嫁女里只有她一個有品級爵位, 總不好太過鶴立雞群, 是以沒穿縣主吉服, 今日是桃花宴,各家女眷盛裝而來,孟小小讓人遞了話,桃花宴要穿吉服。


  大齊朝新立, 規矩禮儀逐步完備, 比如第一次桃花宴, 就沒人要求她穿縣主吉服,這次卻是非穿不可了,估么著以後公主、郡主、縣主也免不了要穿吉服。


  天還沒亮, 郭女史就把她拖出被窩沐浴更衣全身抹香膏,洗頭、美甲、梳頭、化妝,最後一步才是穿衣, 耗費了整整兩個時辰,她這個縣主才算是能出門見人了,郭女史在她出門前仔仔細細地打量這套衣裳頭飾耳環戒指等等,檢閱合格才准放行。


  每年的桃花宴, 惹眼的總是那些新面孔,三品官員家庭嫡出之女,長相若說貌丑也有限,皮膚不白總能養白,胖是見不到的,各家的母親為女兒前程計,寧可要餓死的女兒也不會要穿衣裳不夠風流苗條肥胖痴愚的女兒,又都是最好的青春年華,舉全家之力堆砌出的華麗衣衫首飾,幾代人的規矩教養,最平常的女孩也能變成一朵艷麗的桃花,在桃花宴上肆意盛放。


  雲雀笑吟吟地遠遠看著這些女孩,卻有人在她耳邊輕輕耳語,「晉王的太子之位既然已經定下了,太子良娣、侍妾等也要相看,雖說嫡出之女不會為侍妾,做個良娣也未必不配。」


  她扭過頭看向那人,有資格在這種時候站在她旁邊的自然不是尋常這輩,這人正是開國八大侯之一的林家侯繼夫人,林家原先的夫人是個頂良善賢淑的女子,甚至有些軟弱,進京之後沒兩年就病死了,林侯歡天喜地的娶了當年才十六歲的新夫人進門,這位新夫人倒沒什麼惡名,就是賢良過了頭成了顯擺了,比如這個時候「為她好」的悄悄出聲提點她替未婚夫婿挑良娣……


  「縣主您挑個好的,她日也少了許多麻煩。」她見雲雀注意到她了,立時接著說道。


  「多謝提點了。」雲雀轉過頭不再看她。這人雖討厭,卻也點出她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二龍再好,做了皇帝便不是她一個人的了,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在這個時代尤其是皇族身上太難實現,就算是男子本身不好色不想要後宮,聯姻也始終是平衡各方關係和勢力的重要手段。


  想到這裡,雲雀心裡涼了許多……她看向穿越帝身邊的兩位皇貴妃和在兩人身後雁字形排開的內宮嬪妃,以後她就要過那樣的日子嗎?


  想到這裡,她有些想要退怯了,可前後左右全都是人,她往哪裡走呢?雲鳳拉了拉她的衣裳,「不必理會不相干的人。」


  「……」是啊,何必理會不相干的人呢,路已經走到這一步,除了往前行,又要往哪裡退呢?她看著站在喬承志身旁的喬守業,別讓我失望啊,二龍哥……千萬啊……


  雲鳳吸了吸鼻子,「你今個兒抹了什麼香?」


  「還是桃花蜜合香。」


  「嗯。」桃花蜜合香……今年春天最時興的香,她嫌太甜膩沒有用過,這次聞起來卻有些特別,「是誰給你的?」


  「孟乾娘給我的。」她看著雲鳳的表情,難不成裡面混了麝香之類的?可就算是麝香只要不拿著拌飯吃,也做不到讓人不孕,甄嬛傳和許多宅斗小說太誇大麝香的用處了,古論古今高檔香水中麝香來做點綴都很平常。


  「嗯……」雲鳳點了點頭,這個香味是沒問題的,可當年的事到底是為了什麼?她曾經一次次的回憶過上輩子那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可那時雲雀用的是桃花蜜合香,她用的也是桃花蜜合香,吃一樣的東西喝一樣的水,穿……


  雲鳳抓起雲雀的衣袖聞了聞,忽地心中一驚,她們姐妹,穿得衣裳不一樣,她是穿家中做的吉服,妹妹是穿內務府造的縣主吉服,據說因為妹妹長高了些,吉服前日才重新改好……


  當年一直忽略的問題,忽然一直子全都清楚了,那人用得竟然是這個手法……


  「姐姐?」雲雀看著雲鳳?


  「你的這套衣裳,少綉了一樣神鳥。」


  雲雀笑了,「你可別嚇我,若是真少綉了一樣神鳥,郭女史怕是會立時暈過去。」


  「內務府做事不上心,少綉一樣也是有的。」雲鳳笑道,她注意到有人一直往這邊看,順著方向看過去,是皇女中的蘭公主,本來這不算什麼,桃花宴一個一個的美人兒面聖,聖上一個個的問問父母如何之類的,看似有趣實則無聊得很,蘭公主看她們姐妹也是平常,奇怪的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之後,蘭公主尷尬地笑了笑,很生硬地轉過了臉。


  這個所謂的畫中仙身上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她會不會就是所謂的變數

  桃花盛宴,男女分處而聚,又各自寫詩作畫比試,早就是京中的第一盛事,各家女眷依著親緣、熟悉程度三五成群,在桃花叢中穿梭來去,雲雀懶洋洋地坐在宮人早就鋪好的大紅洋毯上不想動,許是春困的緣故,散了席「自由活動」時間,她越來越困。


  「你怎麼了?」雲鳳擔憂地看著她。


  「有些困。」


  「你今晨幾時起的?」


  「天未亮便起了,沒看時辰。」放到現在也就是凌晨三點吧,難怪她這麼困。


  「若是困了,就躺在我腿上歪一會兒吧。」雲鳳握著她的手道。


  「不了,大庭廣眾的睡覺,沒得惹人的眼,等會兒我自己偷偷溜回去睡便好了。」她昨夜就是歇在孟小小那裡,她那裡有一處院子,是單留給她的,就算她不在宮中,也不住旁人。


  「要回去趁現在,等會兒她們寫好詩作好畫,又要找人品評了。」蘭公主道。


  「是啊。」


  雲雀打了個呵欠,「是……這麼回事……」太困了……


  「忍冬,你去叫郭女史。」


  「是。」


  上輩子看美女,只能從圖片上看,而且是各種加工ps過的圖片,偶爾在路上看見美女,也不過是一掃而過,這輩子各種風格的純天然美女唾手可得,時間久了,便厭煩了。


  喬承志敢說,就算是十個活色生香的美女脫/光了在他面前跳艷舞,他心中依舊毫無波瀾,無他看多了,煩。


  更何況是整排穿著類似,化著一樣最時興的妝容,連花冠都一模一樣,讓人犯臉肓症的美少女在他面前一閃而過,就算偶爾有驚艷的,在心中也存不久長。


  想想頭一次辦桃花宴,還有人暗裡琢磨是不是他又要選妃了,到現在已經三年了,他後宮還沒有進過一個新人,又有人疑心起他的身體了,要不是去年有個什麼妃生了個女兒,怕是有人要說他「不舉」了。


  那些王孫公子閨中小姐的詩畫,差也有限,好也有限,挑了幾個好的,又看了看各自的爹是誰,按照地位點了「魁元」、「榜眼」、「探花」一一賞賜了,又說了勉勵的話,桃花宴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累了一整天,他也懶得處理政務,看著宮人遞上來的「膳牌」,搖了搖頭,「今天去惠皇貴妃那裡。」


  「是。」


  他按壓了一下額頭,看來他真的是老了,才不過多喝了幾杯果子酒,風一吹酒勁兒就上頭了,要了碗醒酒湯喝,剛想舉步往惠皇貴妃那裡去,江淮就抱著一堆「緊急政務」來了。


  君臣兩個互視一眼,唯有苦笑,人都說做皇帝好,豈不知皇帝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政務……不是你不想處理就不用處理的。


  他與江淮處置完一定要今天處置的緊急奏章之後,天已經黑了。「可派人傳過話,讓惠皇貴妃不必等朕去用晚膳?」


  「已經傳過話了。」


  他點了點頭,「安排轎攆。」


  若是在舊宮中,按規矩惠皇貴妃就算身為皇貴妃,也是沒有留宿皇帝的權利的,當然了,喬承志不是讓人管的人,想在誰哪裡睡就在睡哪裡睡,只是舊宮,怎麼樣也沒有大明宮輕鬆自由。


  喬承志到了孟小小這裡,孟小小並沒有像先前說的那樣先用過晚膳,而是坐在桌前笑吟吟地看著他,酒上擺著幾樣小菜,一壺燙好的酒。


  「你啊!總是這般。」他現在更喜歡跟這些「舊人」在一起,少了小心翼翼和互相試探,只有舒服。


  「總不能讓堂堂的皇帝陛下餓著肚子睡覺啊。」孟小小笑道,「您放心,白里日桃花宴太膩,晚上妾身只預備了清粥小菜。」


  「這酒呢?」喬承志談不上嗜酒如命,但每晚總要喝幾杯酒,遇見了雷霆、葉逢春這樣的老兄弟,則是每喝必醉了。


  「這啊,是桃子酒,妾身依著旁人說的方子,把上好的黃桃剝皮去核加冰糖、無根水裝壇埋在桃樹底下,桃花開的時候再拿出來飲用,果然是極好的。」


  「是嗎?」喬承志其實不太喝果酒,他更喜歡糧食酒,拿過酒杯聞了聞,甜香宜人,一股自然的桃香氣直衝鼻翼。


  「這酒啊,淡,不醉人,又養胃,晚上喝著,比高梁酒好多了。」


  「朕嘗一嘗。」喬承志抿了一口,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雲鳳坐在御花園中發獃,今晚她也是「身體不適」留宿宮中蘭公主處,想著會發生的事。晉王已經是內定的太子,他既嫡且長,年富力強,長相英俊,身體健康,為人看似粗獷實則精明,身邊又有幾個得力的人看著,想要下手不易,更何況他若是受傷,病了,甚至是死了,陛下必定震怒,主謀者引火燒身。


  可若是陛下與晉王的未婚妻陷入「 聚麀之亂」呢?被人當場抓住了呢?如此奇恥大辱皇室之亂,按常理「未婚妻死」,「晉王廢」簡直是理所當然,陛下當然會查,可有什麼查的呢?也有可能是晉王「忍」了,未婚妻被悄悄處置了,父子倆個的心結卻結下了,偏偏這種情形,以晉王的性子,斷不會忍,更何況未婚妻身份特殊,乃是雷霆次女,受此奇恥大辱,晉王必反!雷霆必反!民心必亂!天下必亂!


  這就是當年那個陰謀者的險惡用心,也由此可以推斷出陰謀者的身份——孟小小。


  人們總是會遺忘,江山原本是姓孟的,喬承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竊占之,孟小小隱忍這麼多年,等著的就是「一擊必中」之時,至於「一擊必中」之後,她會如何?她的兒子們會如何,她早已經置之度外。


  可豫王是什麼時候卷進來的呢?


  那個男孩……他以一己之身,破了孟小小的「大局」……


  這次……雲鳳深吸了一口氣,放任事情發生,她覺得理所當然,毫不在意……可若真的不在意,她又怎麼會坐立不安,百般焦慮呢……那是她的……妹妹!

  忽然一陣輕響,她看向聲音來處,是蘭公主,兩個女人目光對視,都看出了彼此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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