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分裂
郭玥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姑娘,有的時候甚至有點蠢,長年的「軟禁」生涯讓她某方面比尋常人要「單純」很多,就算有挽春這個「智囊」她的手段頂多只能騙一騙年少無知的少年,如果喬繼業今年二十九歲,而不是十九歲,她的下場會奇慘無比,就算是為了儲位考慮,喬繼業也會拋下她,選擇繼續討好母后。
但是——現在喬繼業只是個少年,一個身心皆陷入迷戀,滿腦子憐香惜玉英雄濟世情懷的少年,帶她去東宮的話脫口而出,脫下披風披到她身上,抱她起身欲走。
「等等!」雲雀雙手大張攔在喬繼業的前面,「你不能帶她走。」
「二丫頭,這裡沒你的事。」喬繼業說道。
「是啊。」喬守業看著被踢得嘔血的寶珠,深覺兄長瘋了,趕緊拉住雲雀。
「大龍哥,這個時候你要是帶她走了,皇後娘娘必定不會放過她!你能護她一時,護不了一世!」說服人有的時候不需要五分鐘,甚至不需要一分鐘,只需要一句正確的話。
喬繼業果然收斂了怒力,神色凝重了起來,「我若不帶她走,她又如何?」
「皇後娘娘不是不顧大局,不顧母子親情的人,現下這個情形,分明是有小人從中做梗或有什麼誤會,你暫且放下她,讓宮女去稟報一聲,她定會派醫女來替郭姐姐診治。」
「診治之後又如何?宮裡人慣會捧高踩低,母后不喜她,這東海瀛州哪有她的容身之處?」
「大龍哥,你且聽我一言,皇後娘娘素來心軟,若是知曉了郭姐姐現在的情形必定心軟,您藉機求一求她,讓她把郭姐姐帶在身邊,端茶倒水梳頭說話,所謂見面三分情,時間長了皇後娘娘定會喜愛郭姐姐,這才是你們二人的長久之計。」
喬繼業聽雲雀入情入理的一番話,心中有所動搖,是啊,日後郭玥總是要「伺候婆婆」的,自己這個時候把她帶走了,故然能保一時平安,她本就是做妾的,矮人一等,到時候若是「婆婆」不喜,六宮中哪有她的安身之處?
「是啊,哥,你好好想想,還是把郭縣主留下的好。」喬守業不曉得雲雀在做什麼,但聽她說得話好像很有道理,幫腔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挽春跪了下來,「太子殿下,您把我家姑娘放下吧,我家姑娘必定也是這個意,她先前說過,那怕是當牛做馬,替皇後娘娘洗腳端尿也願意伺候皇後娘娘,只盼著跟您有個將來!」
喬承誌喜歡喝茶,兩輩子都喜歡,只不過這輩子喝得茶要比上輩子精緻得多,水必定要用大明宮無量山的無量泉,春飲龍井,夏飲碧螺春,秋飲烏龍,冬飲普洱,非當世奇珍不飲。
今個兒他親自燒水煮茶招呼雲雀,臉上帶著某種神秘的微笑。
雲雀瞧著他心裡卻有些忐忑,心道自己與郭縣主裝熟,引大龍入套的事,他不會知道了吧?不知道為什麼,對於穿越帝她總有一種本能的畏懼,如果她頸后像是貓一樣有毛的話,每次見到穿越帝,她的毛必定是乍起來的。
「這個是福建武夷山的大紅袍,你試試看。」喬承志指著紫砂茶杯道。
雲雀戰戰兢兢端起茶杯,先是嗅了一嗅,讓茶香深入鼻翼,然後輕抿一口……「好茶。」
「這茶葉在現代別說是尋常人,就算是位列省部長,也是輕易拿不著真的,武夷山的茶祖樹一年就產那麼一丁點,只有有限的幾個人能喝到真茶。」
「聽說過。」
「相傳大康朝的□□皇帝巡幸福建,無意中發現此茶,奉為極品,派了一位將軍駐守武夷山,就為了每年能喝到這茶,那位將軍世世代代駐守武夷山,連姓都改成了茶姓……」
「陛下,皇師已經攻打到了福建?」雲雀這才意識到穿越帝為什麼這麼高興。
「哈哈哈哈……半旬之前王師攻入福建,茶將軍綁負黃口小兒偽皇帝,全家投降,這茶葉是隨著快馬軍報一齊進京的,我剛剛下旨茶家繼續駐守茶園,削了小皇帝的帝號,封為憫侯,派五千人馬護送他回京,。」
「這個小皇帝是哪一個?」
「兩周歲八個月的那個。」喬承志嘆息一聲,「廣陵縣主也尋到了末帝,據說姐弟倆個抱頭痛哭,深談一夜,結果可期。」
「恭喜陛下,終於能夠統一華夏了。」雲雀很狗腿地站起身來施了個福禮。
喬承志擺了擺手,「免禮,免禮,創業容易守業難啊,拿下天下,不過是萬里長征走完第一步,後面的事才艱難。」他嘴上這麼說,臉上的得色卻掩飾不住。
「陛下,您今日叫臣女來,只為了此事嗎?」
「怎麼?為了此事找你來,你嫌麻煩?」喬承志挑了挑眉。
「不敢!不敢!」
「我找你來一是為了這件好事兒,二是有件不好不壞的事想要與你說一下。」
「何事?」
「北邊的戎人糾集了三十個部落三十萬人馬闖關打草谷」
「什麼?」
「你父親帶兵厄據雄關死守,我已經命令南邊的精銳急速回援,又調集十萬北軍馳援,兵工廠還搞出了這個。」喬承志從桌上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之後是一堆的零件,他組裝了一會兒,裝出一把強弩來。
「這是……」
「三角箭頭,有效射程兩百米,能穿透三層甲胄,有瞄準標尺,平衡性極佳方便操作,士兵徒手既可上弦,所有零件都可互換,組裝使用方便運輸。」
「我以為你會先研究□□。」
「初級的□□準確性和可靠性遠不及強弩,五年之後也許會有可以大規模裝備的□□,現階段……強弩才是對付游牧民族的最佳武器,當然了,火炮和地雷、□□也是好物。」
「這些事我完全不懂。」男人……雲雀注意到喬承志臉上滿滿的興奮,戰爭,對於他們來講不是什麼「不好不壞」的事,而是極刺激的遊戲,雲雀卻想到了邊城的平民和士兵不知要因此死傷多少。「戎人……完全無法溝通嗎?不能用糧食、藥品、鐵鍋互市貿易換和平嗎?」
「總要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才有所謂的和平一說。」喬承志道,「不過……你可以研究優質草種、高寒作物了,他們早晚也會是大齊的子民,關外的良田也必定是我大齊的糧倉。」
「既如此……」
「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何事?」
「你可知何許人是誰?」
「何許人?」雲雀被說暈了,她哪裡知道什麼何許人。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喬承志嘆了口氣,「我原以為你知道,現下看來你是真不知道。」
「陛下您把我說暈了,誰是何許人?」
「你看這個。」喬承志拿出幾張寫著密麻麻的館閣體字和「素描」的劣制白紙給雲雀。
雲雀接過紙一看,只見這是一份古代版的「報紙」頭版頭條是《浪子記》說的是幾百年前,前朝有一位浪蕩世家子弟,生性最喜美女,自十三歲初識*就不知睡過了多少女子,青樓女子和自家府里的丫鬟、媳婦子睡夠了,便與三、五好友四處「獵艷」,他們還比誰「獵」到的艷最多,禍害了數位良家女子,被他父親知曉之後,將他打了一頓,關了起來,他這才有所收斂,只敢逛青樓楚館,再不敢出門害人。
聽聞有一家私娼館來了位十四歲的絕色稚妓,未等見人就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嫖客買了去,他們糾集起一伙人,蒙了面在老嫖客梳攏稚妓那一夜闖了進去,把老嫖客從床上薅起來暴打一頓,當著他的面輪x了稚妓,揚長而去。
老嫖客本就受了驚嚇,又被打被氣,一怒之下暴死。
家人告到了官府,官府輯拿他歸了案……
「這是……」故事寫得很香艷,文筆類似「□□」,應該是一篇連載的故事,喬承志給她的四份「報紙」寫到了他被輯拿歸案,只剩下欲聽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雖然說得是幾百年前「前朝」的事,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寫得是史家那個二傻子……沒想到他竟然犯下如此多的案子,害了如此多的人,這般的罪行累累……
「現在京里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此事,明朝必定是他被官府問罪,家人卻請來天子求情,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時……」他花廢了將近十年的功夫整肅吏制,重塑司法,都將成為笑談,偏偏打他臉的人是——太子,「你了解北魏的歷史嗎?」
「呃?」雲雀沒想到喬承志忽然有此一問。
「不是那些戲說跟電視劇,是真實的北魏。」
「不太了解。」
「北魏孝文帝推行漢化,命令所有的鮮卑人改漢姓,換漢服,尊漢制,他的兒子卻反對他,起兵造反……」
「陛下……您不要再講下去了。」雲雀跪了下來,「太子只是年輕,不懂您的心意,他……」
「我知道,他還年輕……需要好好教導,可朕越來越沒耐心了,他與士家大族勾來搭去,與前朝縣主私會庵堂,徇私枉法不知悔改,他甚至暗中懸賞黃金千兩要何許人的人頭,他哪裡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何許人若是繼續刊文是一場民間議論,何許人若是死了則朝廷威嚴掃地!」
「陛下……」
「朕明日就要在朝堂上給眾大臣好好念一念這一篇文章,問問他們都是什麼心思,問問那些個跟我一起打江山的兄弟,有沒有忘了我們打江山時曾在一起說過的話,忘沒忘記民心不可欺!朕還要讓太子親自將史小二抓捕歸案,嚴加審問!」
雲雀跪在地上許久不起,她知道自己見證了穿越帝與太子決裂的開始。
「你放心,他是朕的親兒子,朕過去疏忽了他,這次朕要好好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