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偶遇
年輕男女互相思慕,在歪國人那裡叫puppylove,意思是小貓小狗互相愛戀,看起來很熱情真執,實際上輕浮善變,經不起任何風雨。
但這種puppylove又是最不顧一切也最讓人回味的,也最難阻止的。
小名叫二龍的喬守業一生都不會知道puppylove是什麼意思,他甚至不會知道初戀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他想見二丫頭,聽說了她進宮了,就更想見她了。
喬承志最重視子女教育,那怕明天就要搬到大明宮去了,崇慶殿這邊的課還是沒有停。
太子已經臨朝聽政,崇慶殿讀書的皇子里二皇子喬守業最大,份位也最高,偏偏他學問最差,每日里昏昏沉沉除了睡覺還是睡覺,到了午後用茶點的工夫,喬守業使了個眼色,帶著王書君借尿遁跑了出來。
王書君以為二皇子只是要找個地方斗蛐蛐或是回去睡覺,喬守業卻說——「腰牌帶來了沒?」
「您要出宮?」
「我聽說海清河晏那邊地方極大,蓋得極好,不止我們要搬過去,連六部和內閣都要搬過去,咱們過去瞧瞧?」
王書金翻了個白眼,若非良弓縣主在那邊,您連一天都等不得了,巴巴的去瞧?「晉王,皇上向來不喜你不學無術,不求上進,這事若是讓他知道了……」王書君眉頭緊皺地說道,已經長成少年的王書君額頭上長了兩顆又紅又腫的痘,聲音也沙啞了起來,因此他很不愛說話,這個時候卻又不得不說。
「我父皇不喜我的事多了,不差這一件。」喬守業笑道,他說得有些誇張,喬承志實際上很喜歡他,「他只需喜歡我大哥就好了,腰牌呢!」他原是有出宮的腰牌的,只是被聞皇后哄去了。
「沒有,我的腰牌也交回去了。」
「這可怎麼辦呢……」喬守業抓了抓頭髮。
「晉王殿下!」一個小矮胖子一邊喊他們,一邊往這邊走來,「晉王殿下,原來您在這裡,先生讓我出來找您。」此人是喬守業的另一個伴讀,名叫宋忠,是個靈活的胖子,可惜個子長不高心眼子卻極多,不得喬守業喜愛,像這種逃課出去玩的事,他雖然很熱衷,喬守業卻不到萬不得已不帶他。
「嗯,我有些乏了,想要回去睡覺,你替我向先生請假就是了,只說是我積食了難受。」
宋忠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喬守業和王書君,同為伴讀自己個兒卻不似王書君一般得寵他也不想的,只是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晉王……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積食?殿下,我聽說積食了吃山楂糕是極好的,我聽說過一個地方就在朱雀大街東邊,旁的東西一般,茶果是極好的,尤其是蜜棗糕和山楂糕……您若真是積食了,我這就出宮去替您買回來開胃。」
「你有出宮的腰牌?」
「自是有的。」宋忠一邊說一邊解下腰間的腰牌,上面寫著他的名字,背面有職位和體貌特徵。
「切。」喬守業把腰牌丟到了一旁,宋忠跟自己太不像了,要是王書金的腰牌他還能拿來一用,畢竟腰牌上不會寫痘兩顆,公鴨嗓。
「晉王您是想要出宮?」宋忠彎腰撿起腰牌放回腰間,「您要是想出宮倒也不難。」
「你有出宮法子?」
「太子。」宋忠說出了通關口訣。
「嗯……小朱子!你快去前朝守著,若是見到了太子身邊的張大個兒,就說是我說的,要兩塊打東宮出宮的腰牌,走,咱們去東宮。」所謂的東宮就是崇慶殿西邊的一塊地方,皇上南征前把這一片划給了太子,宮裡的人就順嘴叫東宮,實際上叫熙和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可以說是朝中之朝,為方便太子理政,詹事府的官員多數由內閣大臣兼任,那裡自然與宮外相通為了方便太子讀書,又與崇慶殿相通,喬守業往東宮去,自然沒有人阻隔,只是要從那邊出宮,就需要腰牌或太子手令了。
「是。」小朱子是喬守業身邊的小太監。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果然小朱子帶著腰牌到了,喬守業帶著腰牌,領著王書君和宋忠大搖大擺地出了宮。
他不知道的是,他還未曾真正走出宮門,就有人把他的動向報到了皇上和皇后那裡。
皇上本來有些生氣他不務正業,想了想索性也就搖頭隨他去了,不是讀書的秧子,就算是人在崇慶殿讀書,心也早跑遠了,何必強按著他讀書呢。聞皇後有些生氣,叫人來吩咐了幾句,讓他們跟著喬守業,免得他出事,想到他八成又是去見雲雀,就忍不住嘆氣,「喬尚宮,上回你跟我說的事……可是十分準的?」
「沒有十分,也有九分准。」
「我讓你挑的美貌宮女,可曾挑好?」
「已經選了七八個,並未與她們明說,奴婢想著還是要品咂人品,挑那些個溫良老實的才成,再說……」
「總不能只單給晉王,太子那邊……」
「嗯,你想得對。」聞皇后心裡雖急,卻也曉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奴婢還聽說,皇上對這事兒也上了心,也在琢磨著挑好的給太子和晉王預備著。」
「嗯。」聞皇後點頭,這是必然的,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你與太子說,讓他穩當著些,群臣都看著呢。」
「是。」
聞皇后看向佛堂里供著的金身菩薩,心中默念只要我兒能順利繼承大統,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
卻說喬守業自東宮離了皇城,信馬游疆地在大街上晃當,遇上好玩的、好吃的便停下來挑撿一番,沒多大一會兒,馬鞍子上就拴了許多的包裹。
「殿下不是要往大明宮去嗎?他這是……」宋忠疑惑地小聲問王書君。
「禮。」王書君言簡意賅地說道。
「哦。」他剛想再問,喬守業牽著馬往朱雀大街去了。
「宋忠,你說的茶果鋪在哪兒?」
「就是這兒。」宋忠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木製的茶樓說道,茶樓的生意不錯,一樓是賣茶和各式糕點的,二樓是茶樓,人來人往穿梭不停,還有一些人拎著紙包往外走。
喬守業把馬韁繩交到王書君手裡,自己往裡面走,這家的賣買不錯,櫃檯前面排著好長的隊,說起來都是買蜜棗糕和山楂糕的。
喬守業覺得挺好玩的,夾在人群當中聽著前後左右的人聊天談話,一步一步地跟著往前挪,挪到了自己個兒時,瞧著櫃檯上的山楂糕都覺得特別好。
「老闆,還剩多少,我全包了。」最要緊的就是這一句,排隊時累積的小小不快全沒了。
「這位小爺,您可來進巧了,您就是不全包,也只剩這點了,我估么著也就一斤多點蜜棗糕,還有些碎的,您包圓了,我給您算一斤。」掌柜的笑道。
「山楂糕呢?」
「山楂糕半個時辰前就沒了,我們老闆娘正在後面做的,怎麼著也得再等一個時辰才能好。」
排在喬守業後面的一個,聽他這麼說,立時有些激憤了,「我說你這人,貨沒了怎麼不早點說,我媳婦懷孕了,就愛吃你們家的山楂糕,我腳都站腫了,您才說沒有了!」
「這位客人,下回請早!下回請早!」掌柜的笑吟吟地說道。
「哼!」那人一甩袖子走了,此人排在他後面的那位可沒那麼好性了。眼下正是天將涼未涼的時候,京里的人多半穿著夾衣,也有些年輕的為了貪漂亮穿著單衣,這人則是穿了件夏天的綢衣,隱隱的能看清身上虯結的肌肉和一大片的護心毛,臉上更是滿臉橫肉,個子比二龍還要高出一個半頭,像半截黑鐵塔似地站在那裡。
「我說,喂,前面的小白臉,我家小爺不吃飯,就要吃蜜棗糕,一斤蜜棗糕一百文,這裡有半吊錢,換你的蜜棗糕。」
「呵呵呵……」小白臉?喬守業生平最恨人家說他是小白臉,臉登時就拉下來了,「不換。」
「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半吊錢不少了!」
「你看小爺我,像缺半吊錢的人嗎?」喬守業今個兒微服出來的,白綾緞子鶴紋箭袖袍外罩雪青團花褂,頭戴雪青軟帽,一副翩翩公子模樣,這位壯漢若是久在富貴人家伺候的,瞧他身上的衣裳料子也能瞧出來這位必是極富貴人家的少爺,別說是拿半吊錢買蜜棗糕,惹都不會惹他。
可惜這位壯漢是從北邊過來的,聽口音半絲京城的味兒都沒有,穿得雖像是富貴人家的豪奴,想必剛到京城不久,也沒人教他這些精細事兒,因此鬧了這麼大的笑話。
這地的茶果賣得好,京城本地人又多半生著勢力眼睛,瞧著喬守業身上的衣裳就知道壯漢八成是要受憋,都等著看笑話呢,聽見喬守業說像缺半吊錢的人嘛,全鬨笑了起來。
那壯漢燥得臉通紅,他本是粗人,不曉得該如何應對,握緊了蒲扇大的手,銅錘似地拳頭向喬守業的臉打了過去。
喬守業身子一閃,使了個小騰挪躲了過去,腳下使了個絆子,踢向壯漢的小腿脛骨,壯漢別看身子笨重,但人很靈活,向旁邊一閃,另一隻腳踢向喬守業的小腹,兩個人在窄窄的店堂,打了起來。
王書君和宋忠原在外面守著,兩個人瞧著周圍的人談談笑笑,又與一旁趕車的豪奴和坐在車裡的小童攀談了起來,剛剛互報過家門,就聽見裡面吵嚷了起來,王書君和宋忠急忙分開眾人往裡面去,剛才跟他們攀談的車夫抱著小童也趕了過來。
正好瞧見喬守業跟壯漢打鬥,喬守業學文沒什麼勁頭,習武卻非常認真,跟武師父學還不算,還跟著大內的侍衛正經的學過功夫,在喬承志的默許之下,大內高手把他的底子打得很好,雖然沒有什麼實戰經驗,卻是正宗的科班出身,壯漢應是行武出身,學得都是殺人的本事,為了一包棗糕總不至於在京城當街殺人,出手便留有餘地,雖看出來喬守業沒什麼實戰經驗,還是一時奈何不得他。
「住手!」王書君大喝了一聲!
「劉三!你給我住手!」車夫抱著的小童同樣大喝了一聲。
喬守業看向小童愣了一下,劉三一拳差點兒打在他的臉上,硬生生的收住了手。
「小侯爺……」劉三雙手抱拳。
「你個王八羔子,出來凈替爺惹事!你知道跟你斗手的人是誰?那是我……二哥!」
「雷小虎,原來是你這臭小子養得狗亂咬人,還不快給你哥哥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