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N市為了扶植經濟發展,推動民生,也為了豐富居民的生活,所以特意批準,允許在江的南麵一帶開展夜市。
晚上很熱鬧,一眼望過去人頭攢動,幾乎看不到盡頭。
越往裏走人就越多,也就越擠。
許檸被幾個逆行的人撞到肩膀,腳步踉蹌了一下。
黎嘉譽追上那落後的一步,抬手虛護在她右側肩膀,把她和人群分割開,即便隔著冬天厚厚的衣服,也沒有貼在她肩上。
許檸察覺到,忍不住低下頭,輕輕抿了抿唇。
黎嘉譽在這些小事上,總比平常的同齡男孩更細心,也更紳士。
前麵陳昕遠遠瞥見二人貼近的場景,趕緊張羅著帶氣氛,不讓任何人去打擾他倆。
“你不好奇我剛才許了什麽願望嗎?”許檸巴掌大的小臉藏在卡其色的羊絨圍巾後,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悶聲問他。
“說出來就不靈了。”黎嘉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回答道。
許檸踢踢腳下的雪,嘟囔說:“反正每年的都沒靈驗過,沒看出來你還挺迷信。”
她偏過頭,看見黎嘉譽護著她的那隻手因為裸露在外麵,迅速變得通紅。
N市十二月零下十幾度的氣溫,不是吃幹飯的。
她拉拉黎嘉譽的手,示意他收回去。
黎嘉譽執拗地說:“不冷。”死活不肯收回去。
許檸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他還在穿羊絨大衣,是個鋼鐵戰士。
戰士不僅抗凍,嘴還挺挺硬,許檸幹脆不管他,看他能扛到什麽時候,冷極了自己就收回去了。
但是沒多一會兒,黎嘉譽的手就由紅轉紫,許檸認命地把右手袖子舉起來,往前伸了伸,將黎嘉譽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塞進她舉起的袖子裏,給他暖著。
好在羽絨服袖子還有一截富裕,她手往後縮了縮,黎嘉譽的手就能完全塞進來。
她順勢摸了一把黎嘉譽的手,快凍成冰塊了,還嘴強著說不冷。
以前兩個人最過分的時候,也頂多是拉個手腕,很快就鬆開。
不管是許檸牽他的手,還是他牽許檸的手,這都是第一次,他從來想過會有這一天。
許檸走了兩步,忽然覺得別扭,好像腳步不是很協調,一低頭,沉默了片刻,幽幽問道:“黎嘉譽,你怎麽還能順拐呢?”
好好走著走著,還順拐了。
“啊?”黎嘉譽沒來得反應,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叫許檸的名字。
“許檸!你幹嘛呢!黎嘉譽,手給我撒開!爪子往哪兒放呢!”白濛很難得說話這麽大聲,一向溫和的外皮被撕開,隔著人群,衝許檸嘶聲力竭地喊。
好啊,說是生日聚會,背著他跟黎嘉譽私會?
“撒開!快點!”
他喊得脖子上青筋都要爆出來了,白皙的臉脹紅,可惜在人聲鼎沸中,威懾力還不如黃豆大小。
白濛想撥開人群走過來,但人太多,逆行有風險,他身後有個女生攔他。
女生大概是白濛的同學,很清純漂亮。
黎嘉譽看著那個女生和白濛拉扯,表情陡然凝重,在他們倆身上掃過一遍,重重的,給白濛把分數扣到了負分。
許檸在袖子裏,扯扯黎嘉譽的手:“走,別管他,他都能跟女同學出門逛夜市,我跟你一起走怎麽了?”
以前她說不過白濛,現在可讓她抓住把柄了。
黎嘉譽聞言,當即把在許檸袖子裏的那隻手伸出來,實打實地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往前走,任由白濛聲嘶力竭地呐喊,心裏恨的,恨不得去刨黎嘉譽祖墳。
許檸衝著遠處的白濛眨了下眼睛,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
果然黎嘉譽和白濛不對付,真挺會氣他的。
生日這天撞見男朋友跟別的女生逛街,黎嘉譽猜許檸現在心情應該不怎麽樣。
但是黎嘉譽全然沒想過,假如換位考慮一下,白濛那是撞見了女朋友跟自己死對頭拉著手逛夜市,不氣死過去算他身體結實。
黎嘉譽就那麽一直攬著許檸往前走。
手機提示音叮一聲進來,他點開信息看後,環顧四周,覺得位置差不多,於是回了消息。
許檸佇停在一個小攤前看發中性筆。
攤主說十塊錢二十隻,她想都沒想,當即掏了二十塊錢出來,買四十隻。
旁邊黎嘉譽跟她說了什麽,聲音太雜她沒聽清,緊接著袖口被扯了一下。
許檸下意識抬頭,就見江對岸,四簇金色的光同時直升天空,到達頂點後炸開無數朵菊花一樣的細細的,燦爛的花絲。
夜市裏所有人都忍不住抬頭看去。
黎嘉譽則看向許檸,她驚訝的微張著嘴,雪白的臉頰被照成金黃色,清澈的眼睛裏倒影著煙花的樣子。
寂靜半秒後,忽然嘩啦一響,千條萬條花絲,同時間炸開,墨黑的夜空被瞬間照亮,化作玉帶流星墜入黑暗。
許檸好久才回神,有點訥訥地跟黎嘉譽說:“今天不是什麽節日,怎麽還有人放煙花?”
“好看嗎?”
“好看。”
“也許今天有人過生日呢,說不定。”黎嘉譽這才回答她的問題。
許檸嘴角露出笑容,眼睛一彎,臉頰處酒窩淺淺:“那好巧啊,我跟著沾光,也能看見漂亮煙花。”
她猛一拍手,像是想起什麽:“我剛才要和你說我許的願望來著。但是你說說出來就不準了,其實也還好,我許了二十個。”
黎嘉譽:“心願這麽多嗎?”
許檸搖搖頭:“就是每年許願都視線不了,我今年多許一些,萬一歪打正著中一個是吧。”
黎嘉譽輕輕一笑:“你說得對。”
沒多一會兒,方許許捂著耳朵跑回來,黎嘉譽猛地撒開攬住許檸肩膀的手,像是心虛。
方許許沒看見,說:“這天也太冷了,咱們出了夜市,找個商場唱會兒歌,或者去遊戲城吧。”
許檸瞥見黎嘉譽凍得通紅的手,點點頭。
天冷,不到七點,許檸就捧著禮物,和他們告別了。
黎嘉譽摸出手機,撥通號碼,衝她晃了晃,許檸會意地接通。
他照例目送許檸乘坐的出租遠去,直到消失,才向著拳擊館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許檸也已經到家,掛斷電話。
拳擊館老板看見黎嘉譽,衝他招手,說:“小哥,不是我不留你哈,你實在不能在我這兒幹了,本來收你就是違規,現在有人找來了,我不能頂風作案是不是?”
從見到黎金沛那一刻起,黎嘉譽大概就預料到結局,他也沒有跟老板爭辯,默默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走人。
不可否認,他很難再找到一份比這份工資更高的兼職了。
黎嘉譽側躺在窄小寒冷的床上,點開工行軟件,刺目的黑色數字撞入眼球:4328。
上個月工作日去兼職兩個小時,假期每天四小時,除卻填上住院費,雇傭律師的費用,以及案件受理費等等,還有煙花,勉強剩下這些。
他把手機鎖屏,翻了個身,枕在胳膊上,灰色的眼睛亮得嚇人,像暗夜中的磷火。
黎金沛,在逼迫他低頭,讓他意識到,除非乖乖依附,否則他是在外麵活不下去的。
黎嘉譽才不覺得,他能做的又不是隻有這一件事。
第二日清晨,一輛小型麵包車停在教學樓下,黎嘉譽帶了幾個人,從車上卸下來一箱又一箱的水和飲料,搬進教學樓。
一中總共三棟教學樓,分別容納高一到高三的學生。
黎嘉譽的追隨者從高一遍布高三,雖然人數少,但都頂用。
一共二百箱水和飲料,被分散送往了三棟樓。
一中雖然水房有熱水,但是從自來水管接通的,一股怪味,水杯裏也經常有水垢,夏天還好,冬天暖氣開得熱,特別幹燥,需水量大,喝熱水簡直要了命。
所以大多數同學還是習慣從學校超市買礦泉水。
但是天冷,大都懶得下去,出去一個人就要帶一整個小組的水,超市供暖還不好,買回來的水是冷的,真挺辛苦。
黎嘉譽咬掉勞保手套,皺眉看著單子。
礦泉水每箱二十瓶,十六一箱,零售價一塊五;飲料價格不等,但每瓶利潤也都在八毛左右。
他清點好箱子,跟批發商結賬。
“A樓的話送去一班和七班的走廊,B樓的送到羅小文那裏,C樓的送去崔家誠那兒,利潤五五分。”黎嘉譽合上單子,囑咐下去,然後去食堂。
他記得食堂沒有賣水的窗口。
警察局在上個月就已經給出通報,但是出於隱私保護,模糊掉了黎嘉譽的病。
黎嘉譽係黎化雲與蘇酥的親生兒子,因當年抱錯,所以直到13年才上的戶口;至於警察局的錄像,則是和當年一樁拐賣案有關,具體倒也不便詳說,總歸黎嘉譽是受人販子脅迫,才被迫事實偷盜的。
消息張貼在公示板上的時候,加上黎嘉樹轉校,全校嘩然。
他們細細一掰扯,那黎嘉譽就是真假少爺裏的真少爺,任誰打死也沒想到,小說照進現實了。真少爺流落在外,受盡苦楚,被認回家還遭受差別對待,甚至被傳這麽離譜的謠言。
除卻像黎嘉樹那樣的法外狂徒壞胚子,沒幾個高中生那麽沒有心,大多數道德底線也高,就是單純,一忽悠就跟風,什麽惡毒話也說。
事情真相大白,帶節奏的人也被處理了,大多數人都冷靜下來,細想自己這麽嘴過黎嘉譽的,都不由得慚愧,麵對黎嘉譽的時候,躲還來不及。
黎嘉譽進的水就擺在走廊售賣點,旁邊放著個紙箱子,做收款箱,沒人盯著,就晚上時候去清點一遍。
人來人往的走廊,加上大多數人都對黎嘉譽心存愧疚,也會主動幫他看水,所以沒人敢喝霸王水,都乖乖付錢。
到晚上統計的時候,一百五十箱礦泉水賣出去一百箱,五十箱飲料賣出去了三十箱,共計利潤一千七,減去分成,黎嘉譽一個人拿到了一千塊,還不算供應到食堂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