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fangdao
接管新身體時那種熟悉的恍惚感過去之後,一陣劇烈而鮮明的灼燒感瞬間貫穿了沈悠的身體,讓他痛得差點又昏過去。
「什……什麼情況?!」
「好像是數據出問題了!」甘松急切的聲音響起來,「仙君稍等,我馬上下調痛感。」
「咳……咳咳!」沈悠已經沒精力去聽他說什麼話,他剛剛意識到有人正抓著他後腦的頭髮,用力把他往水裡摁。
他全身沒有一處不痛,嗆水帶來的燒灼還在其次,沈悠只覺得身上的骨頭好像被人一寸寸碾過了一般,兩隻手臂被緊緊綁在背後,雙膝跪在冷硬的地上,甚至能感到有傷口不斷向外流失血液。
冰冷的水一下子沒過頭頂,剛才根本來不及呼吸的沈悠沒片刻就感到陣陣窒息,胸腔里好像憋了一團火,要將五臟六腑皆焚為灰燼。
「快……點兒啊……」
自從得到飛升之後,沈仙君著實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了。
「不、不行——」甘松的聲音聽著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仙君,一定是數據出了問題,原先那些無限制的技能都不能用了!」
窒息感很快奪走了本就不剩多少的清明神智,就在沈悠幾乎要以為自己將在到達新世界幾分鐘時被送走的時候,那隻掌握著他生命的手又拉著頭髮把他提出水面。
鮮美的空氣爭先恐後灌入嗓子,把咽喉的傷口刺激得火辣辣的疼,但現在沈悠已經顧不上那許多,他一邊貪婪地大口呼吸著,一邊劇烈地咳嗽,鮮血從口中淌出來,與冰水混成一體。
「唐爺……」一個帶著煙草氣息的男人湊到他面前,眯著眼睛像是在欣賞眼前人狼狽的姿態一般,慢條斯理道,「先生問您,那批貨到底藏到哪裡去了?」
沈悠:「……」
他還沒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自是對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無從答起,好在原身已經虛弱到了一定程度,得倚靠那人手中的力氣才不至癱倒,因此他只劇烈喘息著閉上眼睛,倒也不顯得違和。
男人皺了皺眉頭,露出譏諷的神色:「叫你聲爺,還真當自己是原來那個唐之言嗎?我勸你還是乖乖說出來,免得再受許多皮肉之苦。」
他不懷好意地說:「咱們這兒折磨人的手段,你該再清楚不過了。」
——哦,原來這個身體叫唐之言。
沈悠腦子飛快地轉動著,甘松已經好久沒出聲,大概是查探出問題的數據並下載世界資料去了,現在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斷力。
只是任他多聰明,也無從得知原主到底知不知道這人口中的秘密。
為求盡量不出錯,沈悠只能咬牙選擇最保險的法子,他依舊緊緊閉著眼睛,也不知是真的虛弱到無法做出回答,還是對問話不屑一顧。
平日里清秀斯文的男人渾身濕透,血跡斑斑的白襯衫緊緊貼在身上,一道道被鮮血染成淡粉色的水跡順著俊美的稜角流淌下來,他仍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著,邊咳邊喘,似乎要背過氣去一般。
但明明已經是如此狼狽的模樣,偏還該死地透出一股毀之不去的淡然與高高在上,那雙彷彿能洞察一切的眼睛閉著,似乎連看都不屑於看自己一眼——顯然在所有圍觀者眼裡,他的姿態都是傾向於後者的。
男人冷笑道:「好好好,就知道你唐之言骨頭硬,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硬不硬得過這滿堂刑具!」
他一把將手中無力的身體甩在地上,很快就有其他人將沈悠架起來,用兩隻手銬把他銬在後面的牆上。
「給他上電刑。」
看著冒著滋滋電流的棍子湊過來,沈悠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這到底是什麼見鬼的世界!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好在關鍵時刻,甘松終於靠譜了一回。
沈悠在感到身體被熟悉的暖流隔絕了外界99%的痛感后,幾乎要忍不住熱淚盈眶。
不過他當然不會不專業到把這種明顯的放鬆表現出來,順著那剩餘的1%感官表現出一個不屈忍痛的形象,對經歷過千百個世界的他來說再簡單不過。
「說說吧,這個世界到底怎麼回事兒?」
比起之前的其他小世界來說,這一個實在太不正常了,簡直能感受到那快把自己吞沒地深深惡意。
沈悠是一個修鍊到飛升之境的大能修者,換句話說,他是一個神仙。
但他的一生並不像人們通常以為的那樣豐富多彩,甚至稱得上有些過於平淡了。
出身大陸最古老的修仙世家,是這一代家主唯一的嫡子,自身的天賦還是千年難得一遇的超凡脫俗,這樣的人設似乎註定了……
反正註定不是主角。
不過沈悠並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主角,他只是按部就班地修鍊,按部就班地成為整個大陸聞名的年輕天才,按部就班地被家族老祖收入門下,按部就班地成為整個門派尊崇的大師兄。
像所有狗血惡俗的小說那樣,他有一個清純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師妹。
自古以來小師妹就是用來禍害大師兄的,在沈悠自己一無所知的時候,他就按部就班地「被」愛上小師妹了。
之後的劇情就更加不值得一提了,一隻來自偏遠小地方的男主以不可阻擋的王者之勢崛起,成為老祖關門弟子、修鍊速度無人能及、輕而易舉贏得小師妹芳心,同樣按部就班地走上了人生巔峰。
沈悠對此表示:「……哦。」
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外人在那段時間看著他都會帶著一種「同情可憐幸災樂禍」的眼光,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在傳他跟小師弟水火不容,連小師妹都一臉歉疚地跑過來跟他說「對不起你是個好人但我心裡只有他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
沈悠……沈悠還能說什麼呢,他只能拍拍這一手帶大的熊孩子的狗頭:「只要你開心就好。」
……咦為什麼小姑娘看著突然好像要哭出來了?
嗯……然後小師弟就飛升了。
沈悠其實挺惋惜的,因為小師弟是門派里難得能跟他說上幾句話的人,腦迴路不像其他人那樣難以理解,他時常邀請對方到自己的劍意峰上喝酒,共賞清風明月,興緻來了奏一曲琴,舞一段劍,實在是修鍊過程中難忘的舒心日子。
可惜可愛的師弟就這麼飛升了,沈悠看小師妹哭得肝腸寸斷,想起師弟說過不曾喜歡這丫頭,心裡甚是憐惜,便想上前將她擁進懷裡。
誰知對方並不領情,小師妹睜著一雙兔子一樣的眼睛:「大師兄對不起,我看到你就會想起他……我……你……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人的……」
沈悠:「……哦。」既然成了小師妹睹物思情的那個「物」,還是自覺離人家遠點吧。
然後為了之前跟師弟做過的約定,他就繼續勤奮練劍去了——既然天上已經有個熟人先去探路了,那不妨上去瞧瞧看~
沈悠也不急,優哉游哉地修鍊著,直到小師妹嫁人生子一生美滿,沈家也擁有了能夠繼續守護家族的強者,他才在日漸龐大的家族子弟見證下一劍劈開蒼穹,飛升而去。
滿臉皺紋的小師妹依然哭得稀里嘩啦的,這次沈悠把她抱在懷裡,她終於沒有拒絕。
「師兄……你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才行啊……」
沈悠點頭:「會的。」
腳下萬里彩雲,頭頂金光萬丈,瓊閣玉宇,正是仙境大好風光,亟待踽踽求索。
……個鬼啊。
沈悠躺在先一步上來探路的小師弟給他建的仙府里無限哀嘆——本來在天界待得好好的,生活安寧一心向道,可是這個「仙君維護三千小世界系列任務」是個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