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決戰
「機械師治療師統一單獨成組，防守系機甲一對二全面防護。」
「輔助性魂師綁定一名馭獸師，攻擊性魂師與攻擊系控制系機甲組合，煉器師負責炮火掩護。」
「一組二組先從右翼佯攻，其餘各組分散進行遠程攻擊，三次回攻之後集合全面自左翼發動攻勢。」
「……」
整個帝國的參賽隊伍很快整合完畢，秦覺沒有讓他們停留，而是直接率領大家朝聯邦堡壘全速前進，在飛行之中有條不紊地把戰略部署一條條傳達下去。
總頻道里靜悄悄的，上百個人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只有秦覺經過偽裝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他在布置的過程當中極不引人注目地略微停頓了一下——改變外貌丹藥的時間終於過了。
他們進入空間到現在已經有了12小時，距離第一次被襲擊也幾乎是同等的時間，現在都沒有外界的救援到來，便意味著外界並不了解他們的真實情況。
或者說，沒有比賽遇到突發事件的證據，蘭德他們無法說服組委會直接開啟空間——畢竟帝國和聯邦在組委會中的力量是基本持平的，拿不出決定性的證據，外面的人再擔心，也無權就這麼終止比賽。
……這麼看來，大概連比賽的視頻轉播信號也被做了手腳吧。
丹藥效果消失的時候，那種剛剛習慣的在身體里無處不在的灼燒感忽然間褪去，秦覺幾乎要忍不住舒服地狠狠鬆一口氣。好在這麼多年以來演戲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第二職業，總算是沒有讓別人察覺到不妥。
他帶領著這批精銳順著機械師們勘察出來的地圖飛了兩個多小時，終於靠近了聯邦堡壘所在地。
「全員降落休息。」秦覺言簡意賅地下達了命令，便率先平穩地降落在青青翠翠的草地上。
聯邦堡壘位於一座植被茂密的高山，與帝國那邊的森林不同，這裡的樹木沒有那麼密集而高大。但是相應的，長在地面上的低矮灌木會因此得到更多養料和陽光，再加上充足的雨水，每一片草叢和矮樹都呈現出生機勃勃的狀態。
只是現在夜色已深，樹木盎然的綠色被掩蓋在陰暗之下，只有張牙舞爪的枝枝叉叉能被月光下勉強映照出來，平添幾分陰森。
帝國士兵們都很有經驗，他們小心地操縱著機甲輕手輕腳地降落在草地上，沒發出半點兒不該有的聲響。
「不用太緊張，」秦覺安撫道，「安達擺明車馬，就是要我們來此決戰，既然如此，他絕不會做出趁對手立足未穩發動突襲的事情。」
——當然，更大的原因是安達恐怕對這些人不怎麼感興趣，他的目標由始至終都是逼出秦覺，在見到秦覺之前，他自然不會親自出手去主動傷害這些珍貴的「人質」。
「到各自的方位去準備吧，」秦覺看了一眼儀錶盤上的時鐘，「時間校對，23：37』52』』。」
大家對好了時間，匆匆按照之前的安排組好隊，一隊隊地消失在夜色當中。
各方面都傳來就位的信號之後，秦覺便下令讓他們原地休息。
經過一天的戰鬥奔襲，就算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戰士們仍表現得精神奕奕，也到底不是處於巔峰狀態了，而聯邦的士兵在堡壘中以逸待勞，現在上前硬碰絕對不明智。
反正秦覺現在是有恃無恐，他就讓部下們大搖大擺地在聯邦家門口休息，拿準了只想打一場攻防戰的安達不會時時派人監測周圍電磁波動，只要大家小心一點，應該不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只是要辛苦那些機械師了，反偵測戰鬥主要還是要靠他們來做——好在之前輪班倒，機械師的精力消耗也不算大。
於是幾百台帝國機甲就這麼奢侈地在聯邦堡壘外圍睡了四個小時，一台台開啟了保護色的機甲就像草地上造型怪異的巨石，靜靜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到時間之後，不用秦覺提醒，所有人都瞬間清醒過來並把自己調整到了最佳狀態。
「開始吧。」秦覺在頻道里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然後點了一個人的名字，「歐文上校，這場戰鬥具體指揮暫時移交你安排，不用把我計算在內。」
「到時候秦元帥和安達總統打起來，一定會有很大的響動，你們就卡准了那個時間發動進攻。」
被點名的是歐文家族那一派系的年輕人，同樣有著家族一脈相承的火紅髮色。
他之前已經得到過秦覺的提示和指點，自身也不是什麼庸碌之輩，現在雖然有點緊張，倒還不至於亂了陣腳。
「是，保證完成任務！」
秦覺點點頭，把總頻道的指揮話筒移交過去，便準備從相反的方向離開。
「……小駱！」私人頻道里伊恩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秦覺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腳步，「你……元帥他們的戰鬥太過危險，你一定……一定得保護好自己。」
伊恩吞吞吐吐地說完這句話，煩躁地一拳錘在控制面板上。
不……他想說的明明不是這些廢話……
可他還能說什麼呢？
秦覺笑了，他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口袋裡剩下的那顆丹藥，感覺心裡很暖。
原來被人小心翼翼地關心著，是這樣的感覺。
「嗯，」他輕輕應道，「你們也要小心。」
純白色的機甲說完這句話就衝天而起，還單方面關閉了通訊頻道。伊恩站在那兒眼睜睜地看著，突然覺得整個人都燃燒起了鬥志。
對，現在還想那麼多做什麼，應該全心全意地一起努力才對！
秦覺在空中飛了一會兒，然後在一個荒僻無人的地方停下來。
鳳凰和跟著白澤跳到草地上，抬頭揶揄道：【你臉好紅，至於嗎不就是一句話？】
秦覺翻了個白眼：【沒有戀愛經驗的鳥沒資格在這裡嘲諷我，」他拍拍自己的臉冷靜下來，從口袋裡掏出那管藥劑，「直接注射就好嗎？】
鳳凰哼了一聲，卻還是回答道：【廢話……你都問過多少遍了，注射后三分鐘內起效，維持時間三個小時，這段時間之內你的基因全面解鎖，不管是能量等級還是外貌都會恢復到被封鎖之前的狀態——當然啦，治療師的能力也不會消失。】
秦覺滿意地點點頭：【這麼重要的事兒當然要多確認確認，】他招呼白澤道，【你準備得怎麼樣？】
【放心吧，】白澤抖抖毛，【雖然不如全盛時期，但是突觸植入你這台機甲會比由我自己化形省力許多，到時候效果也是一樣的。】
白澤與當時同樣受到嚴重傷害的鳳凰不同，他變成這個樣子最大的原因就是和秦覺靈魂相連，現在秦覺的基因一旦全部解鎖，當然也就意味著他不必再保持脆弱的幼生體狀態。
但到底是靠著藥物的作用強行衝破封印，秦覺和白澤的實力都會有一定削弱，好在秦覺現在那台治療機甲是回帝都星以後換的定製機甲，契合度能達到84.27%，白澤便可以直接侵入這台機甲的中樞，藉此節省消耗。
【記著，】鳳凰忍不住再一次叮囑，【你們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必須在三個小時之內完成戰鬥……實在不行到時候就跑吧，總比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出原形要好。】
她瞪了秦覺一眼：【尤其是你，你的外貌可是不會變回去的，一旦露餡，帝國元帥暗能量『被廢』的消息可就要人盡皆知了！】
秦覺點頭，臉色有點凝重：【不多說了，開始吧。】
他毅然決然地把滿滿一管銀藍色液體注入自己的血管，然後隨手把針筒扔進了機甲回收艙。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秦覺：「？？？」他疑惑地看向鳳凰，然後開始伸胳膊蹬腿。
【別看啦，】鳳凰涼涼地說道，【解封的時候不會有什麼特殊感受，怎麼著，還非得疼一疼才開心？】
【……】秦覺聳聳肩，【習慣了嘛，這麼悄無聲息的，還真有些不適應。】
鳳凰無語地從白澤的腦袋上飛下來：【等到效果結束你就知道錯了。】
她話音剛落，通體雪白毛絨絨的小貓就被一層濃郁的金光籠罩住了，那光芒十分刺眼，秦覺忍不住抬手捂上了半邊眼睛。
【真美。】他聽見鳳凰喃喃的聲音。
那的確很美。
秦覺眯起眼睛，逆著光去看自己好久未曾展露本體的夥伴。
白澤是從古地球時代就為人傳誦的瑞獸，通身潔白、肋生雙翼，有著形似獅子威風凜凜的身體。
完美糅合了力與美的感官衝擊。
金光散去，熟悉的瑞獸靜靜站立在草地上。
不知怎麼，眼眶就有些發熱。
秦覺上前摸了摸對方柔軟的鬃毛，感嘆了一句：「辛苦你了。」
白澤搖搖頭，退兩步，後腿一蹬，化作流光沒入了旁邊的治療機甲。
秦覺仰頭看著，那台小巧的機甲表面像被融化了一樣，金屬緩緩流動，眨眼變成了那台過去與他出生入死的機甲白澤。
鋼鐵巨人眼部的指示燈一亮，自動打開了艙門。
秦覺朗笑一聲，打開契獸空間讓鳳凰進去，便向那處一躍而起——久違的能自由操縱身體的感覺讓他爽快極了，再加上熟悉的老朋友加成，從一年前到現在他從沒有這樣開心過。
白澤的性能自不是原來的治療機甲能媲美的，從啟動到降落在聯邦堡壘之內，他們只花了不到三分鐘。
靜悄悄的院子里早等著一台同樣造型完美的青色機甲，安達見他落下，笑著與他建立了通訊鏈接：「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我還以為怎麼也得等到天亮才是。」
秦覺從武器庫里抽出自己由帝國最頂尖機械師打造出的長戟，緩緩橫於胸前。
「來。」
安達笑了：「你還是這副脾氣，冷得像塊冰。」他悠閑地向旁走出一步，看樣子並不想動手，「急什麼，川澤一別，該有二十年未見了，一見面就打打殺殺的多傷和氣。」
「……」
「不如來聊聊？你這些年過得如何，可有讓誰爬上了元帥的床？」
「……」秦覺不為所動，「你我之間本就無話可談。」
「嘖嘖，」安達搖頭，「好吧，待我今天擒住了你，以後總有法子讓你開口——」
他話音不落，便猛地往前一撲，契獸幻作金鞭劈頭蓋臉向秦覺打下去。
秦覺早防著他動手，側身讓過，將長戟向前纏攪，欲將那鞭子絞住。
安達此舉才是最合他心意，畢竟他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不說速戰速決，至少也不能在那裡無意義地浪費。
「怎麼外面那一班廢物還不行動嗎？」安達一邊戰鬥一邊調笑道，「他們莫非離了你便連衝鋒都做不出，還需要手把手帶著才成？」
秦覺不答，合身撲上去，長戟使開如蛟龍出動、又如水銀瀉地，舞出一片密不透風的金屬光幕。
他不想搭理安達，只悶頭攻擊，用密集的攻勢讓對方說不出話來。
安達果然不再有出言挑釁的閒情逸緻，通訊鏈接還開著，卻是靜默一片，間歇能聽到兩個人都發出有些急促的喘息。
外界就沒有這麼寧靜了，兩位銀河系頂尖高手的對決根本不能被局限於區區堡壘之內，他們在打鬥的第一時間就高高衝到天上，劍來戟往伴隨著暗能量技能強烈的聲光效果，在夜空中簡直沒有更醒目的東西。
而地面上，兩國參賽者的攻防對戰幾乎與主帥同時開始。
「咣！」金鞭和長戟再次狠狠撞擊在一起，秦覺狠狠咬著牙，額頭上滑落一滴汗水：【這種力量……】
對面稍帶喘息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秦元帥，十級的力量感……覺如何？」
秦覺一聲不吭，後退半步，再次攻了上去。
也對，安達比他早突破到九級九轉五十多年，對於一個同樣驚才絕艷的天才來說，現在修鍊到十級也不算多奇怪。
但對於現在被封印削弱的他來說，這個消息實在糟糕透了。
秦覺險險躲過纏上來的鞭身，借著力道旋身飛踢過去，戟式緊緊連上，整個機甲都幾乎化作了一團銀光。而安達的金鞭在周身揮舞成一個密實的圓，兩種兵器來往，只聽見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不絕於耳。
不時有被擊飛的能量柱被漏在地上，每一次都會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周圍飛沙走石，附近交戰的兩方人馬都不得不暫時避開。
被這些能量擊中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算是八級以上的定製機甲，也沒幾台能吃得住這樣的攻擊。
地面上戰鬥的士兵總有人忍不住抬頭向上張望——那是一場太過引人注意的戰鬥，雖然沒人知道安達總統突然發的什麼瘋，但這一戰的結果無疑會對兩國將來的走勢造成極為深遠的影響。
很多人——比如伊恩他們——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見識到頂級強者可怕的破壞力，他們的戰鬥與之相比簡直如同過家家一般。
一定……要變強啊。
天上，又一輪攻勢告竭，秦覺和安達兩人幾乎同時飛快後退，離開了對方的攻擊範圍。
「你可是……不如我想象的厲害啊……」安達喘著氣，狹長的眼睛里卻全是興奮的光芒，他舔著自己的嘴唇，一邊蓄力一邊用通訊騷擾秦覺，「雖然也突破了十級……但這二十年的和平侵蝕了你的神經嗎，元帥？」
秦覺不答——事實上，現在集中精力對他來說已經很費力了。
他已經完全感受到了鳳凰所說「知道錯」是什麼概念，那藥劑的效力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一點點減退，隨之而來的是神經如同被細小嚙齒啃噬的讓人發瘋的疼痛。
安達看不到，現在的他簡直如同剛剛被從水中打撈出來一般，冷汗浸透了身上整潔的軍服。
秦覺緊緊咬住牙，盡量不讓粗重的喘息通過通訊鏈接傳到對面。
——他有一個計劃，現在已經是時候實施了。
威武漂亮的銀色機甲以優雅的姿勢懸浮在空中，對下面衝天的戰鬥聲響充耳不聞，忽然抬起了一隻手臂。
安達眼睛一亮：「怎麼，這麼快就要出絕招了？」
他永遠都忘不了這個在二十年前的戰場上給自己帶來致命一擊的技能，那炫目的銀光給聯邦一統銀河系的霸業畫上了醜陋的休止符，還讓自己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正面慘敗。
同樣，他也忘不了那個容顏俊美冷肅的青年，他當時綻放出怎樣一種迷人到讓自己心神俱醉的光彩。
強大的力量，和更加強大的自信。
他也抬起手臂，做了一個完全相反的姿勢。
就用這全力一擊來一決勝負吧！
地面上的戰鬥不知不覺已經停了下來，帝國在場面上佔據了優勢，但最後關鍵的控制室始終無法被攻下——這種戰鬥到最後完全是真刀真槍的比拼，任何謀略都只能在前期積累優勢。
但不再有人注意那個了，所有人都一起抬頭望天，凝視著兩個越來越亮的巨大光團。
「來吧……」安達喃喃著緊盯對面，他已經對即將到來的激烈碰撞感到迫不及待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完成了能量積蓄，把手中的光團向對方猛擊過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異變陡生！
秦覺清喝一聲，忽然手臂一牽一引，生生將已經發出的技能帶轉了方向！
銀色的光團與青色的擦肩而過，直直往聯邦堡壘頂端轟擊而去。
「不——！」安達怒吼出聲，飛身便要下去補救。
他做夢都沒想到秦覺會使出這種手段——這個人雖然冷清，但從來都是守禮而君子的，誰能想到他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架勢，到最後卻完全把目標定在了別處？
秦覺「嗖」地一下攔在他面前，揮戟迎上，招招式式都是奮不顧身的打發。
他終於接受了安達早先發出的視訊請求，對他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總統大人，兵不厭詐。」
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只是保護這些參賽的帝國精銳們安全離開而已。
「轟隆隆——」
安達射出的那團能量也落空打在山體上，劇烈的垮塌聲連續不斷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震地整座山都不住顫抖著，樹木攔腰折斷、大地龜裂、巨大的山石翻滾著隆隆而下，簡直如同末世一般的景象。
所有人的機甲操縱板上都顯示出「比賽結束」的字樣，大賽空間被強大的能量打得幾近崩塌，自動生成的防護罩籠罩住選手的機甲，以便他們安全撤離。
「你輸了。」秦覺拼著最後的力氣一把掀開青色機甲，蒼白的臉上掛著那種讓這個老對手思之如狂又恨之欲死的淡漠，抬手又關上視訊，轉身便準備離開——安達既然已經沒有了威脅他的手段，解鎖藥劑剩餘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從對方手上逃開。
出去以後，安達照樣摸不清他的深淺，兩國的戰爭可沒那麼容易打得起來。
他甚至好心情地吃下了掩藏容貌的藥丸。
「等等——」
通訊中忽然響起一道陰沉的聲音，其中夾雜著濃濃的惡意與嘲諷。
「秦覺，我該怎麼說你才好。」
「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次的計劃是誰泄露了關於你的機密……誰能有這麼完善的布置，誰對你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你察覺到不對之後，是被誰說服繼續來參加比賽？這次的星系大賽，又究竟是誰一手策劃的？」
「呵……有時候背叛你的，恰恰是你身邊最信任的人。」
「你的那個副官蘭德，看上去可並不是那麼甘願屈居人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