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蝌蚪病得兇猛，我也嚇得不輕。
是我帶他出去玩結果第二天就病了，女神更得討厭我。都不是討厭了，得是恨，誰叫我總是陰魂不散。
等我到了醫院看到蝌蚪，這份愧疚忐忑之心很快轉化為心疼，無奈，想代替他卻又無能為力。
醫生說是病毒引起的，血象低不能用抗生素類藥物，只能用中成藥與退燒藥。這種情況最怕交叉病毒感染，結果還就真感染上了，所以一直高燒不退。
女神雖然人在外國，一通電話就調用了醫院最好的資源，副院長下午就跑來了兩趟。
治病有醫生，我能做的只有輔助。物理降溫的法子我能想到的全用上了。半夜的時候蝌蚪夢囈，胡亂踢著，叫著媽媽。我鼻子一酸，把他滾燙的身子抱在懷裡，輕輕搖著：「在呢，媽媽在呢……」
折騰到快凌晨，好不容易出了些汗，濕噠噠的毛髮貼在臉頰上，皺巴巴的一張小臉。我看他不舒服的樣子，想放下他去換毛巾，才剛鬆手就被他緊緊抱住，軟聲軟氣道：「媽媽，不走。」
我的心瞬間就融化了。後來演變到我要一直抱著他才行，一鬆手他就哭鬧。
趙姨覺得委屈了我。
「你看他吧，就認你。我抱過去都不行，就鬧，非得你接手他才老實。」趙姨反反覆復說了好幾遍，後來語氣裡帶著幽怨：「虧我帶了他那麼久。」
「哈哈趙姨吃醋啦？」
趙姨一撇嘴：「吃啥醋。要是吃醋也是他媽吃醋。」
說起女神我就癟了。
「他和你投緣我們都知道。這事啊，都傳到司令耳朵里了。」
我一驚：「這麼轟動啊？那司令怎麼說？」
「司令說這次來沒看見你人，能不能留在身邊、靠不靠譜還要查一查，被陌陌攔下了。她說你要查她我就查你。」趙姨本是當玩笑說的，因為女神是□□的，多大的官都怕她查。
說完阿姨一愣，神色有些迷惘，後知後覺道：「說起來我還真沒見她那麼和司令說過話。你不知道啊小周，在我們家，司令坐，她都不敢坐，要站著的……」
我此時哪還有心情聽趙姨的絮叨，一顆心早就被驚喜湮沒！原來女神真的是為了保護我？
我沒有信心她是為我著想，其實是有原因的。
一是因為覺得她沒有理由這麼做；二來就是我當時也想過，安老爺子在家裡的期間，她隨便找個理由讓我不要去就行了，哪怕不給理由都可以，為什麼要說出那麼決絕的話？
現在我懂了，我在安家做保姆，就繞不開安老爺子這一關，就總有一天會被他查出問題來。我本身又是疑點多多（我聲音突然變了這事估計更加劇了她要這麼做的決心），安老爺子可不會揣著明白當糊塗，一旦查出我有問題，肯定會追查到底，最後查出綁架接種。然後會毫不猶豫地把小湯寶搶走，再讓我把牢底坐穿……
光是想都覺得后怕，後背直冒冷汗。
還好有女神……
不過，女神啊女神，你什麼都不說，很容易讓人誤解你的好不好！
於是我總結出兩點，第一點，她知道我疑點頗深，禁不住查；第二點，我不能再在她家做保姆了。
想至此是又是驚喜，又是失落。驚喜的是女神不僅不討厭我，還在暗中幫我化解危險；失落的是，我再也不能在她身邊，在蝌蚪身邊了。
不過，也不一定。
編製內小保姆當不成，還可以做個編製外的嘛！
我樂觀的精神因為趙姨這番話又被重新激活！原來女神已經影響我這麼深，想想挺可怕的。
趙姨又怎會知道她的一句話會對我的觸動那麼大，簡直達到了令我煥發新生的功效！還在自顧自絮叨著：「……本來想跟你換，讓你睡個覺的，誰知道他還非認你，一離開你就鬧。你看你一宿沒睡，這臉色可真叫人心疼……」趙姨一抬眼，吃了驚的表情：「莫不是我眼花，怎麼這會兒瞧著你像變了個人，容光散發的？」
我笑嘻嘻的說：「趙姨你別擔心我，熬個夜而已，再讓我熬個兩三天也不成問題。」我親了親蝌蚪的小臉，他嫌棄地在睡夢中皺了皺眉毛。
我把他抱緊，不想那麼多了，現在只想他快點好。
醫生檢查過後給我們吃了一顆定心丸，「各項指標在逐漸恢復正常，還要再觀察一宿，開了葯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下午蝌蚪就醒了，沒事人一樣讓我給他買水果吃。我和趙姨這才鬆了口氣。
後來趙姨說什麼都要讓我回家休息。我哪裡肯，決心再守他一宿，免得回家也是提心弔膽，放不下心來。
冬天的夜特別長，到了凌晨朦朦朧朧的時候，感覺身上多了些重量，醒來的時候發現是條毛毯，也沒太在意。一大早我就去食堂打粥，回來的時候，邁了一條腿正要進門……
又把腿邁回來了。
只見病房裡，女神正彎著腰給蝌蚪喂東西吃。
女神站在晨曦里，長發如撕裂的墨緞一般隨意地披著，精緻的側臉如同上好的瓷器，晨光中泛著清雅的光澤。
我眨了眨眼，以為身處畫境。怪不得人家說美人如畫，如痴如醉。
心底深處積壓多日的亦思亦忘情的情緒全部化為此刻的痴戀。目不轉睛，心口莫名的歡喜與酸楚，迫切地想去親近，又不敢邁出那一步。
後來一咬牙，我走了。
說起來真是矛盾。覺得女神討厭我的時候，幾乎把我打入地獄般絕望失魂。現在知道女神對我好，又讓我惶恐，心生怯意。
我做錯了事，還是大事。現在的我是有罪之身，負罪前行。怎麼可能奢求女神對我好呢？女神凶我討厭我，我心裡雖然難受卻是可以理解接受。可她默默對我好，讓我的良心開始備受煎熬。
於是知道女神凶我的真相后，生活與知道前也並無區別。不同的是，我會偷偷去女神家看望蝌蚪，並且加倍對蝌蚪好，來報答女神的「不殺之恩」。
國家機關有一點比較好，到了時間就下班，不會強制你加班。而且女神又講求高效工作，如果沒有飯局沒有應酬，回家時間是固定的。
我利用這一點，調整了自己的工作時間，力求在女神回家前去看望蝌蚪。從幼稚園回來到晚飯前的這段時間，是我偷來的一個半小時，它成為我和蝌蚪的秘密時間。雖然時間緊迫，卻讓我倍感珍惜。
就這樣過了一陣子，我又提著瓶瓶罐罐去看蝌蚪。說起這些瓶瓶罐罐，實際上是遵醫囑。醫生說蝌蚪缺維生素，最好是食補。可他又挑食，不肯吃的菜怎麼都不會吃。我就想出一個法子，把他不愛吃的菜打成汁，再合理搭配水果，就變成很美味的蔬菜水果汁了。但是缺點也不少，要想辦法挑選出合適的水果與蔬菜搭配，比例也很講究，不然味道會很奇怪。另外也不易保存，最好做完后2小時內喝完。蝌蚪一般會在我的威逼利誘下會喝完。
另外我也會特意給女神打一瓶汁。有其母必有其子，她也很挑食。
雖然強迫自己不去與她交集，可不代表就會屏蔽她。實際上越是看不到她，就越是心生想念。想著她入眠，睜開眼第一件事還是想她、想她、想她！
還會幻想她偶爾也能想想我，哪怕有我想她的十萬分之一，我也滿足了。又一轉念，我在期望她的回應么？怎麼可以！往往這時我的「待罪之心」又會出來作祟。總之別提多矛盾，多糾結了。
可能是太想太想，憋得我不得不自己找心理安慰。
我和她雖然沒辦法見面，時間上是平行狀態，可卻地處於同一個空間。也因此，就可以做些例如在鏡子上畫桃心、哦，現在不敢了，改畫方塊兒了；把她那些寶貝古董罩上玻璃罩子；時常塞些古書和棋譜到她的書架；以及就是騙趙姨說：「我順便給安部長打的蔬菜水果汁，全是她喜歡的蔬菜哦！」
這次又像往常一樣，我把瓶瓶罐罐放桌子上，蝌蚪一見我撒腿就跑，我把他抓回來：「想以後不生病，就要多吃蔬菜水果。不吃就要喝……」
這時趙姨過來搭話：「小舟啊，陌陌讓我問你……」
「問我什麼？！」想必是我反應太快，趙姨有些恍惚，說：「她說這些都是她不喜歡的蔬菜。」
我聽了簡直心花怒放！她喝了，她竟然喝了！哈哈哈哈……我沒奢求過她會乖乖喝的，真的。
不由得得意起來，道：「我知道啊。如果我說這是她不愛吃的蔬菜，她還會喝么？」
趙姨也捂嘴笑了起來，用手點了點我：「真有你的。陌陌又不是小孩子，還要這樣騙哄。」
「大人才不會挑食。」我理直氣壯。
和趙姨聊得正開心，就見姜悅（風不止）迎著冷風進來了。我心中一驚！忙看向她身後——
「別看了，女神今天跟別人的車走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把手套和帽子脫掉，自己接了杯水喝。
「我特意來呢是有話跟你說。」姜悅說完就去了裡面的會客廳。我跟著她一起，兩人坐在沙發上。
她說：「你和女神是怎麼了？」
我吃了一驚！心想她怎麼會這麼說？
「沒、怎麼啊……」
「好。那我提醒你一件事。部里改了冬時令。下班時間比原來提前一個小時。」
我大感意外！「那……你們回家的時間……」
「沒錯！」姜悅打了個響指：「你明白了吧？要等你的車開走我才會開進來，每天如此。」
「……」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女神也不說。我想，總不會是你哪裡惹她不高興，她不想見你吧？」
「……」
「可是也不像，昨天她看著你出了好一會兒神，不像是討厭你的樣子。那我就搞不懂了。」
「……」
「本來我不想多嘴的，不過天越來越冷了，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女神是我在這世界上見過最好最好的女人，脾氣好，能容人。只要不是大是大非、原則性的問題，你要是肯好好道歉，她都會原諒你的。」
「……」
「你說話啊！」姜悅不耐煩道：「你聽進去沒啊？」
「聽進去了。」可我這就是大是大非、原則性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