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又見

  夜晚,是鬼魂的天下。


  許多白天不能出現的鬼,大多都是剛死不久的,而這些鬼,白天還蔫了吧唧的,一到夜晚,個個生龍活虎,好像又回到活著的時候。


  庭春閣,門庭若市。


  在森月國,喜好龍陽的人,還是很多的,但是,還從沒有一家店,會那麼光明正大的打著這招牌做生意。


  而且,還非常的受歡迎。


  只不過,若是以為,庭春閣的人,只是簡單的做皮肉生意的話,那也就錯了,庭春閣裡頭的小倌,可是個個琴棋書畫精通。


  森月國,雖然民風很開放,但是,喜歡龍陽這特殊的癖好,還是要暗裡比較好,若是明擺上去,一些人,還是要點臉面,而若是有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又有誰敢說,這不是一樁風雅韻事。


  田心濃在簡單了解了庭春閣的一些事之後,很是佩服這庭春閣老闆的生意頭腦,還有手段。


  若是,沒有一定權力地位的人,他們可絕對不敢將這生意開得那麼光明正大,而且還是讓人,容易接受。


  畢竟,談談詩,談談畫,順便,談下情,就算是逢場作戲,也是一樁美談。


  田心濃跟一眾小鬼,就出現在庭春閣不遠處。


  看著庭春閣前,門庭若市,馬車也幾乎將整條路堵上,田心濃是鬼,倒也不覺得擁擠,只是,他們是鬼,屬陰,哪怕是白天,也不會去人流太多的地方。


  而現在,這人那麼多,陽氣,也多少讓鬼有些不舒服。


  田心濃不用跟人擠,直接飛了進去。


  也因此,她便沒有看到接下來的一幕。


  庭春閣,樓庭雲榭,高聳入雲,白色,粉色紗幔間,有彈琴,吟詩的聲音,紅珍珠,白珠子串起來的珠簾,到處可見,耳邊,也是它們被掀起時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田心濃飛過一個,又一個的庭院,欣賞了下庭院里的布置,還有偶爾看到的幾張還算俊俏勉強能入眼的臉。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了過來。


  這個笛聲,很動聽,卻讓人莫名的生出一絲哀傷的感覺。


  田心濃站到屋頂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庭春閣,想要知道這笛聲究竟是從哪個地方傳了過來。


  可是,那笛聲,現在,也停止了。


  田心濃微微眯了下眼眸,吩咐起身旁跟著的幾個小鬼尋找起吹笛子的人。


  幾個小鬼聽言,應了聲,便分散尋找起來。


  田心濃便站在屋頂上等著,雙眼望向漆黑的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庭春閣的一處樓閣,燈火通明,閣內,暗香浮動。


  一個身穿紫衣華服的男人,站在樓閣窗戶前,手裡拿著根翠綠色的竹笛,而目光,望著遠處,透著股無形的哀傷。


  她,真的已經死了嗎?

  而自己,卻還在這世間飄零著。


  真是可笑呀。


  自己會為了那一夜,一直在等待,而她,估計早就忘記了這世上還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存在。


  如今,她也永遠離開了。


  他甚至都沒辦法去問她,可還記得自己?

  沒有她的鳳國,他也呆不下去,可是,他又能去哪裡呢?不過是從一個地方,換了另一個地方,繼續深處地獄罷了。


  男人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翠綠色的竹笛,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在上面劃過,眼裡,有絲懷念。


  他們,就是因為這笛聲,才有那邂逅的。


  想到她那個時候的樣子,男人的嘴角,微微的揚起,再一次的吹起手中的竹笛。


  笛聲,剛剛響起,便被敲門聲打斷。


  男人的眼裡,閃過抹不悅,卻還是掩下,一雙黑眸,儘是淡漠。


  敲門聲響起之後,門便被一雙塗抹大紅指甲的手推開。


  進來的是管理著庭春閣的鴇母,紅英,長相中等,眉眼處處透著精明,看似圓滑,卻也是心狠手辣的主。


  「鴇母,可有事。」


  鴇母紅英走進房間,看著站在窗前,無比俊雅的男人,嘴角,揚起一抹笑,這個男人,著實是出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從鳳國,來到森月國,但是,無所謂,一到她庭春閣,那麼,可就不會像他在醉春色離開那麼容易了。


  「冰憂,這些日子,可還習慣。」


  男人,便是冰憂,點了點頭,卻是仍然沒有看向紅英。


  對於冰憂這個人,紅周已經告訴過她了,高傲,也很清高。


  人,不怕他清高,就怕他不夠吸引人,而冰憂,有一張非常好的相貌,一張,能夠挑起人征服欲的臉。


  而現在,那些達官貴人,最喜歡的,就是他這一種。


  冰憂越是高不可攀,他們就越會捧著他。


  而這,也是為什麼紅英會對他給予一定的尊重,那也是覺得對方能夠給他們庭春閣賺上大錢。


  但是,那也是要在對方,夠聰明,識相的情況下。


  若是,恃寵而驕,那麼,她也會讓他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


  但是現在,庭春閣,還不打算失去這搖錢樹。


  也打算,將他培養的更出色,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賺上更多的錢。


  「冰憂,你也在庭春閣有些日子,今晚,有一場表演,你也該讓那些人看看了。」


  她已經在外面,放出了風聲,誰都知道,庭春閣里來了一個新人。


  今晚,她會先讓冰憂出場,勾住那些人的目光,然後,她會再吊住他們,讓他們為了見冰憂,更加的花大錢進來。


  想到,那個場面,紅英的紅唇揚起,看向冰憂的目光就越發溫柔了。


  「我知道了。」


  這,本來就是他的命。


  命如此,他就該認命不是嗎?


  冰憂的內心,充滿了苦澀,而臉上,卻是越發的淡漠。


  看著冰憂俊美冷淡的側臉,哪怕是側臉,也讓人覺得無比迷人。


  紅英在聽到他的話,便笑了下,拍了下手掌,身後,一名小廝,便端著一套衣服走了進來。


  「冰憂,你先梳洗一下,換上這衣服,待會,就輪到你了。」


  紅英交代一句之後,便讓小廝將衣服放下,而她也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冰憂的眼眸一片淡漠,甚至連看上那衣服一眼也不曾。


  對他來說,已經什麼都無所謂。


  冰憂再一次的吹起竹笛,而這一次,也沒有人來打擾他,也不敢,那小廝,只是一臉順從的站在冰憂身後,對這個主子,鴇母交代過,要一定盡心儘力,因此,他會好好伺候著。


  只是,鴇母已經交代了,要讓這主子梳洗。


  但是——


  小廝看著站在窗邊,吹著竹笛,仿若仙子的冰憂,猶豫了下,比起得罪這主子,他更加不敢得罪了鴇母。


  在冰憂的笛聲剛落,那小廝,便也上了前,懇請冰憂梳洗更衣。


  冰憂眸光淡淡的瞥了眼那小廝,摸樣很年輕,也可以說是清秀,聲音淡漠,「你叫什麼名字?」


  「白右。」


  白右對自己這名字,倒不覺得尷尬,古怪,因為,庭春閣里的小廝,他們的名字,從進來的那一刻起,統統都被埋葬掉。


  而所取的名字,也都只是取決於一些相近的藥名。


  因為,庭春閣,也不是普通的皮肉場所。


  所以,就算是最底下的小廝,他們的名字,也都跟一些藥草,甚至是花的名字,有些相近。


  冰憂看了眼白右,想到被他留在醉春色的人,眼裡,沒有任何的情緒。


  「下去準備吧。」


  「是。」


  白右順從恭敬的應了聲,便退出房間。


  庭春閣,即將開場的表演,吸引不少人的議論,尤其是,今晚,將有一名新人上台表演,這更是引起眾人的好奇心。


  庭春閣來了一個美人,也只是透露出一點風聲,但是,看到的人,卻不多,因此,今天晚上,大多的人還是沖著這新人來的。


  本來,還以為,今晚不可能見到這傳言中的美人呢。


  沒想到,驚喜來得那麼快。


  就是不知道,這美人,是否能夠讓他們驚艷了。


  而此刻,田心濃站在屋頂之上,聽著下方傳來的議論聲,眼裡也是閃過抹好奇。


  表演嗎?

  那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田心濃正想著,而她派出去的幾個小鬼也都回來了,沒有一個找到吹笛子的人。


  田心濃在聽了他們尋找結果以後,也不是很在意,找不到也算了,現在,她有更感興趣的。


  田心濃跟他們說了下即將開始的表演,小一,小二,小三他們三個小鬼一臉的興緻缺缺,他們喜歡的是女人,又不是男人,對此,毫無興趣。


  而小四,卻跟他們相反,一臉興緻勃勃。


  庭春閣的表演,在一聲鑼鼓響之後,便開始。


  那絲竹之樂,動人的歌聲,妖嬈的舞姿,在紅色的台上,一一上演著。


  田心濃飄在半空,盤著雙腿,看著下方坐著的人,看著台上,那表演著的男子。


  這個男人,長得還不錯,不過,他應該不是要出場的新人吧。


  往往,越是好的,都是被留在最後,壓軸。


  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懂。


  因此,雖然他們很急不可耐的想見這新人上場,但是,畢竟在場的都不是什麼普通人,這耐心,還是有的。


  田心濃沒見過男人跳舞,本以為,會看到很瞎眼睛的一幕。


  但是,看著台上舞動身姿的男人,其實,還是挺好看的,那如蛇腰般的身子,跟普通的男子,還是不同的,更加的柔軟,也能被擺出任何的造型。


  田心濃覺得自己有點歪了,盡想一些邪惡的。


  田心濃看了會舞蹈,在他們退下之後,眼眸也是隨意的在周圍一轉,而這一轉,還讓她看到一個,她原本以為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田心濃猛眨了下眼睛,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怎麼會在這裡?


  田心濃心裡閃過抹疑惑,身影也朝著那人所在的方向飄了過去。


  而她剛剛就要到那男人的窗戶前,便又聽到一聲鑼鼓響,一道女聲,也跟著響起。


  那新人,要上台了。


  下方的人,聞言,個個是滿臉的興奮,期待。


  田心濃也被這些人的情緒感染,也朝著台上望去,她也想知道,這人,會用什麼方式,出場。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轉頭的一瞬間,一雙眼睛,也落在她的身上,充滿了驚愕,和不敢相信。


  台上,片片紅色的花瓣,散落,如同天女散花,很是美麗。


  而那人,卻是被一層薄薄的白紗所遮掩,讓人看不真切,可卻越想看。


  田心濃是鬼,那一層薄薄的白紗,對她來說,形同虛設,她一個飛身,來到白紗的面前,而她經過的地方,吹起了風,掀起白紗,更是讓那白紗後面的人,若隱若現,更添神秘。


  冰憂的身上,穿著一襲紅色綉淺金的衣衫,修長的手指,如蝴蝶飛舞般在那一根根的琴弦上,舞動著,動人的樂曲,也在他的指尖中彈出。


  看著他臉上蒙著的面紗,田心濃忍不住的又湊近了幾分,剛想看得真切些,一曲,已經完畢。


  那讓人流連忘返的琴聲,落下,還有那一道,讓人想要一堵真容的身影,優雅的站了起來,在他們期盼的目光下,轉身,離去。


  一陣寂靜過後,不知誰先帶了起頭。


  鼓掌聲,突然如雷般響起。


  冰憂對他離開以後,發生什麼都不在意,走了出來,被外面的風一吹,冰憂臉上的薄紗,也輕輕的揚起,露出一個精緻的下巴。


  冰憂看著前方的漆黑,想到,剛才,在台上的時候,那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


  怎麼都覺得奇怪。


  那種感覺,很不同。


  跟那些台下看著自己的目光,很不同。


  但是,那感覺,卻又很近。


  好像,有人,就在自己的面前,看著他。


  這種感覺,當真是讓人,說不清的奇怪呀?


  冰憂說不清那感覺,在看到前來迎接他的小廝白右,便將那思緒暫且壓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隻女鬼。


  田心濃跟著冰憂離開,也是因為這個人,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自己,應該見過這個人的,肯定是在哪裡見過?


  可是,自己就是想不起來?

  多數的鬼,在死後,會遺忘掉生前的事情,但是,也有的會記住,比如,仇人,曾經的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


  田心濃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而其他的都忘記了,那麼,這個人,又是否,認識她?


  看來,自己要試一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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