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聽到蕭潁說他居然要娶楊竹欣為正妃,元靖帝愣了半晌,才對著兒子斥道:「穎兒,你瘋了?那楊竹欣已非完璧,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讓你娶她為正妃?你不要再說胡說了!父皇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聞言,蕭潁苦澀地笑了笑,說道:「父皇也知道,兒臣與阿寶從小青梅竹馬,兒臣,兒臣一直鍾情於她,還,還望父皇成全兒臣!」說著,蕭潁便對著元靖帝跪了下去。


  元靖帝緊緊盯著伏在自己身下的兒子,冷聲說道:「潁兒,你撒謊!」


  「兒臣,兒臣沒有撒謊,兒臣真願意娶阿寶為妃。」蕭潁說道。


  「我相信你真心愿意娶她,但我不信你鍾情於她!」元靖帝冷笑道。


  「父皇,兒臣與阿寶從小一起長大,兒臣,兒臣鍾情於她,也不奇怪。」說到這裡,蕭潁抬起頭來,望著元靖帝,「之前父皇不是跟兒臣說,只要兒臣看上誰,父皇就會為兒臣賜婚嗎?兒臣看上的,便是……阿寶,求父皇為兒臣與阿寶賜婚。」


  「穎兒,你抬起頭來,看著父皇。」 元靖帝對著蕭潁說道。


  蕭潁抬起頭,望著元靖帝,目光並無閃爍。


  元靖帝緩緩開了口:「潁兒,如果在今天之前,你對我說,也許我會相信你的話。可是……」說到這裡,元靖帝頓了頓,又說道,「潁兒,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父皇也是過來人,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當年,我對你母妃也是,可惜……」說到這裡,他深深嘆了一口氣,並沒有繼續往下說。


  蕭潁第一回聽到元靖帝主動提起自己死去的母親,他怔了怔,並沒有追問。


  元靖帝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潁兒,父皇知道,你心裡那個姑娘,並不是楊竹欣,是不是?」


  蕭潁抬起頭,望著父親,努力地笑了笑,說道:「父皇,就是阿寶!」


  元靖帝搖了搖頭,說道:「胡說!你對楊竹欣,只有兄妹之情。」他將自己的聲音放軟了一些,又問道,「潁兒,你心裡那姑娘,是不是你今日站在觀景台上看的那個姑娘?父皇看見你望著她的眼神,與平日你看楊竹欣的時候,完全是不一樣的!所以,你不要想再騙父皇!」


  聽到元靖帝的話,蕭潁愣了愣。那個黃緗色的身影一下便從他腦中跳了出來。


  看到蕭潁這神色,元靖帝知道自己沒有說錯,遂嘆了一口氣,說道:「潁兒,你既然有心悅的女子,又何必要委屈自己?」


  蕭潁知道元靖帝自己看穿了自己,也不再辯駁,低頭不語。


  「如今國運昌隆,我的兒子不需要靠姻親來穩固國祚,所以,父皇一直希望你們自己選心儀的女子為妃,並不想勉強你們。」元靖帝看著蕭潁,說道,「你既然有喜歡的人,自然應該娶她為妻。」


  蕭潁輕聲說道,「可阿寶怎麼辦?阿寶如今這樣,六弟又不願娶她,除了跟著我,她還能跟著誰?就算父皇你勉強為她賜了婚,她的丈夫也會因為她曾失.身而看不起她的。」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艱澀起來,「父皇,兒臣知道你怨恨母妃,所以也不喜歡兒臣。從兒臣記事起,外祖父與舅父便陪在兒臣身邊,像師長一樣照顧教導兒臣的,對此,兒臣一直心懷感激。阿寶是他們唯一的血脈,兒臣不忍阿寶被人輕賤。兒臣,兒臣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以報答外祖父和舅父這麼多年的恩情。」


  聽到蕭潁這番話,元靖帝心頭一黯。他確實虧待了這個兒子,這個其實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他默了半晌,才說道:「潁兒,你說對了一半,我確實怨恨你的母親,但她,她也是我唯一愛過的女子。我承認,你小時候我疏忽了你,我,我是因為太思念你母親,可又不願想起她。因為,一想到她,我心裡的傷口就會被撕裂開來。我怕見你,是因為見到你,我情不自禁便會想起她。可是,父皇心裡,還,還是在意你的。」說到這裡,元靖帝的眼眶也有些紅了。


  「父皇……」蕭潁聲音一啞。


  「潁兒,你是她留下唯一的骨血,父皇怎麼會不在意你?父皇希望你能過得好,希望你能與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子相守一生。你也別說其他的,明日在保成夫人的壽宴上,我會為你與她賜婚。至於那個楊竹欣……」說到這裡,元靖帝思忖了片刻,「你若是怕她日後嫁給別人會薄待她,便納她為側妃,給她一個名分,讓她下半輩子衣食夫憂吧。反正你那廬陵王府,又不怕多養一個閑人。」


  蕭潁一愣,說道:「父皇,阿寶是楊家嫡女,怎麼可能讓她做側妃?」


  「那女子德行有虧,照我的意思,這樣的女子是絕不可能嫁入皇家的。不過,看在你母……看在你外祖父和舅父的面上,讓她進你府里做側妃,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說到這裡,元靖帝看了蕭穎一眼,說道,「再說了,她不為側妃,難道讓你喜歡的人做側妃?」


  聽到元靖帝這話,蕭潁一下便沉默了下來。他不否認,能娶她為妻,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如果只圖這一世的安樂,他也完全可以不管不顧,爭取自己想要的。可是,他不能夠這麼做,因為,他和她,除了這一世,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如果給不起承諾,還不如離得遠遠的。他已經很努力地避開她了,可沒想到,老天爺還是要把她送到他身邊了,也許,這便是天意吧。天帝是不可能就這麼讓他與她沒有牽絆的。既然天意不可違,既然避無可避,那不如,就接受吧,至少可以多看見她一些日子,當以後再不能見的時候,也算多些念想吧。


  於是,蕭潁垂下眼,對著元靖帝低聲說道:「那,一切便依父皇所言。」


  「這才是!」元靖帝含笑點了點頭。


  保成夫人的壽宴設在錦蓉軒。因為田皇后要與元靖帝、皇子們陪著保成夫人一起過來,因而,田婉便約著吳落梅一起來的。


  田婉她們到的時候,廳里已經坐了不少貴女公子了,田婉都不認識,吳落梅向她介紹了一下,她也記不住。只覺得這些貴女們打扮得一個比一個嬌艷,相對自己一身淺綠色的襖裙,倒顯得清淡了。不過,她注意到,楊竹欣沒有來,直到皇帝皇后及保成夫人他們都到了,她也沒有出現,連楊淑妃也沒有出現。見此情形,田婉心裡便覺得有些奇怪。


  昨晚與楊竹欣分手之後,田婉便沒聽到她的消息。今早遇到蕭頡的時候,她也問了他,蕭頡只說蕭潁來把她接走了,別的也沒說。聽到蕭潁親自來接楊竹欣,她只覺得自己心裡直冒酸氣,也就沒多問。不過,今日這麼重要的時候,她卻不出現,想到昨晚自己離開時,楊竹欣面色有些痛苦,田婉隱隱有點不好的預感。雖然她不喜歡楊竹欣,但也不想她有什麼事。如果楊竹欣有什麼事,蕭潁怕是不好過吧?


  想到這裡,她抬起眼偷偷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蕭潁,見他一直低垂著眼,緊抿著嘴,望著自己面前的酒樽發著呆,似乎有什麼心事,她更覺得楊竹欣應該出了什麼事。不會是突然生了急病吧?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她的眼神,蕭潁突然抬起頭,向著她望了過來。田婉來不及躲閃,兩人的目光撞了個正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驚訝,還隱隱有著火光在閃動著。


  這是這一世,她第一次在他的目光中,看見有情緒。


  田婉心裡一慌,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在這時,身旁的吳落梅輕輕推了她一下,一臉緊張地說道:「阿洛,三殿下在往我們這邊看呢。」


  田婉別過臉來,望著吳落梅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我們就坐在他們對面,怎麼都會看到的啊。」


  「我知道。」吳落梅咬了咬唇,「可是,我一想到看著我的人是他,我,我就覺得心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阿雁,別緊張,將心境放平常。」田婉笑著說道,「再說了,你做這一身新衣裳,不就是為了讓他看嗎?」


  「那倒是。」吳落梅「撲哧」一聲笑出聲,然後把衣裙扯了扯,又坐得端正了一些。


  田婉又把目光轉回去,發現蕭潁早已經把眼睛轉了開去。她心裡微微有些失望,正準備將目光轉開時,蕭頎熱情的目光又迎了上來。


  她怔了怔,然後對著他笑了笑。


  他舉起手中的酒樽,對著她晃了晃。


  她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酒樽,學著他的模樣,輕輕一晃。


  兩人相視一笑,各飲了一口。


  坐在高處的元靖帝,對這一幕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入席之前,他特意把蕭頎叫到跟前,問他看了今日到場的貴女,可有看上眼的。


  可蕭頎還是表示,他只鍾情于田婉一人。看著兒子那期許的目光,元靖帝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來。田婉這女子,無論容貌氣度都不錯,有大家風範,相信她以後也能輔助蕭頎母儀天下。他唯一擔心的便是日後田婉為後,田家勢大,會出現外戚專權之禍。不過,以他對田勝、田騰兄弟倆的了解,兩人暫時還沒有異心,可他們的後人便難說了。但如果田婉能早日誕下皇嗣,那麼下一任皇帝仍然出自田家,也許田家沒有危機之感,也不會作出越矩之事。不管怎麼樣,只要立了田婉為太子妃,就該要削弱田家的權勢了。


  元靖帝打定主意后,便對蕭頎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父皇便成全你。」說著,他轉過身,拿出一早寫好的冊封太子妃的詔書草稿,在留白的名字之處,當著蕭頎的面,寫下了「文州刺史田騰長女」八個字。


  因而,蕭頎是知道今晚會冊封田婉為太子妃的,所以,他先前向她舉杯相邀,不過是想與她一起慶賀,表達自己心頭的喜悅,也讓田婉安心。他的心思,元靖帝如何不知?看見兒子滿面歡喜之色,他也有幾分欣慰。


  此時,看著席間眾人相談正歡,一派歡樂祥和之相,元帝笑了笑,開口說道:「今日乃朕乳母保成夫人壽辰之日,又近新年,朕也要為這良辰吉日錦上添花,再說兩件喜事。」


  眾人一聽,忙安靜了下來,朝中皆知,帝后正在為太子和廬陵王選妃,元靖帝一說喜事,眾人便猜到多半是這兩件事。加之今日來的貴女,皆是太子妃的候選之人,對此事自然更是關注。


  保成夫人往座下的貴女們望了望,忙對著元靖帝問道:「陛下,到底是什麼喜事啊?快快說起來,讓奴婢跟著沾點喜氣啊!」


  元靖帝看了看座下的蕭頎與蕭潁兄弟二人,笑道:「自然是頎兒與潁兒的婚事。」


  保成夫人一聽,大喜道:「陛下已經為太子和三皇子選好妃了。」


  「嗯。」元靖帝微笑著點了點頭。


  「哦,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保成夫人一臉喜色。


  元靖帝笑了笑,然後把目光轉向田婉。


  看見皇帝看著自己,又見蕭頎含笑望著自己,田婉心裡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心頭不禁一亂,眼睛不自覺地瞟向蕭潁,卻見他也望著自己。


  這就有些奇怪了。蕭潁以前不是都對自己避而不及嗎?今日怎麼不避諱了。


  正在她心思千迴百轉之時,她聽見元靖帝渾洪的聲音在廳中響起:「文州刺史田騰長女田婉,門襲鐘鼎,性柔質潔,訓彰禮則,可為太子妃。」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出了,有的事已經很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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