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次日,早朝過後,元靖帝便抽空來了趟鳳台宮。


  最近宮裡又進了兩個新人,元靖帝很少來鳳台宮了。因而,今日見皇帝一早就過來了,田皇后自然喜出望外,趕緊帶著田婉迎了上去。


  田婉原本正陪著田皇后一起研讀妙法蓮華經,沒想到剛開了個頭,便聽見宮人稟報皇帝來了。昨晚在勤德殿外遇到皇帝,她明顯感覺到皇帝不太喜歡自己。因而,一想到又要與皇帝見面,她心頭不禁有些忐忑。


  從田皇后說話的語氣中,她聽出皇帝應該很少過來,就算來,也是晚上。也不知道他今日這麼早就過來,是不是與自己有關?

  正在她心思百轉千回之際,元靖帝已經進了門,看見田婉也在,他微微一定,然後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說道:「田姑娘也在?」


  「是,陛下。」田婉低著頭,輕聲應道,「臣女在聽皇後娘娘講佛經呢。」


  「什麼聽我講,明明是你在跟我講呢。」說罷,田皇後轉過臉來,對著皇帝笑道,「陛下,你別看阿洛年紀小,可她對這佛經懂得還不少。跟阿洛一比,臣妾真覺得白白多活了二十年。」


  「是嗎?」元靖帝淡淡笑了笑,似乎不以為意,然後對著田皇后說道,「對了,我今日過來,有話要跟你說。」


  田皇后一聽,明白皇帝想單獨跟自己說話。她不敢耽擱,忙轉過臉來,對著田婉說道:「阿洛,我今日早上在書室抄長阿含經,只抄了一半,還未抄完,你去接著替我抄完吧。」


  田婉知道田皇后是在支自己離開,遂笑了笑,說道:「是,娘娘。」然後又轉過臉,對著皇帝施了一禮,「陛下,臣女就先告退了。」隨即便退出殿去,去了偏殿里的書室。


  田婉離開之後,元靖帝便走到裡屋蒲席上坐了下來。旁邊的炭爐燒得正旺,將他身上的寒意盡數驅散。


  田皇後進了屋來,對著元靖帝問道:「陛下,有何事要與臣妾說。」


  元靖帝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對著田皇后說道:「阿琪,坐下說話。」


  田皇后便挨著元靖帝坐了下來,又望著他道:「陛下!」


  元靖帝頓了頓,說道:「你也知道,我把今年祭天一事交給頎兒了?」


  田皇後點了點頭,說道:「臣妾聽頎兒說了。」說到這裡,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元靖帝,「該不會是頎兒有哪裡沒做好,惹陛下生氣了吧?」


  「沒有,他做得很好。」元靖帝見田皇后一臉緊張,趕緊說道,「這一回,我沒有管他,完全放手讓他去做,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到目前為止,我都比較滿意。」


  「那便好。」田皇后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多謝陛下給他這個機會。」


  聽田皇后如此說,元靖轉眼看了她一眼,又說道:「頎兒也是我的兒子,皇后何必向我道謝?雖然頎兒的天姿比起潁兒來說,稍弱了一些,但他從小到大卻是諸子中最努力的,這些我都看在眼裡的。自他七歲被立為太子,我就一直悉習栽培他。眾多兒子中,我花的心血最多的也是他,我怎麼會不疼他?你是她母親,我也是他父親,我們倆對他的心,其實都是一樣的。」


  聽到元靖帝這番話,田皇后眼睛不禁有些濕潤。她望著元靖帝,動情地說道:「臣妾知道,陛下一直很疼愛頎兒的。」


  「你知道便好。」元靖帝嘆了一口氣,「我這江山,最終是要交在他手上的。我知道這兩年,我疼愛潁兒,你心裡有些不安。可潁兒天資聰穎,就算是他母親曾做出那樣的事,但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我冷淡了他十來年,他卻依然對我敬重孝順,又為朝中解決了兩件棘手大事,我確實有些看重他。不過,阿琪,他,他畢竟是庶子,有嫡子在,他不可能繼續大統的。而且,我心裡的心結你也知道,就算你無嫡子,我也不會選潁兒的。」


  聽元靖帝提起故去的楊宸妃,田皇後面色有些蒼白。她默了默,然後點了點頭,應道:「臣妾明白。」


  元靖帝又說道,「對了,下個月便是保成夫人的壽辰,我想請京中一些貴女到長春園來,一起給她老人家做壽。」


  田皇后似乎還在想著什麼事,直直望著爐上的火苗,有些發愣。


  「阿琪!」元靖帝稍稍提高的聲音,叫著田皇后。


  田皇后一下回過神來,對著元靖帝問道:「陛下,你說什麼?」


  元靖帝笑著說道:「我說下個月保成夫人過壽時,我們請一些京中名門閨秀一起來長春園,為保成夫人慶壽。」


  田皇后愣了愣,問道:「只請貴女?」


  「嗯。」元靖帝點了點頭。


  「那為何不多請一些人來?」田皇后笑了笑,「既然陛下有心要為保成夫人祝壽,何不將一些朝中重臣,世家公子一併請來?」


  「這個不太好。」元靖帝搖了搖頭,「保成夫人畢竟只是我的乳母,就算我為她祝壽,也不宜大肆張揚。」


  說到這裡,元靖帝抬頭望了望田皇后,笑道:「再說了,請這些個臣子公子來,也無用。」


  田皇后猛然抬起頭望著元靖帝,問道:「難道張美人和吳美人她們伺候得不好?」不然,皇帝為何只請一些名門閨秀來長春園?難道他又想納妃了?

  「阿琪,你想到哪裡去了?」元靖帝笑了起來,「我是覺得,頎兒年紀不小了,親事也該定下來了。」


  「陛下是想在這些貴女中為頎兒選妃?」田皇后頓了頓,又說道,「讓頎兒看看畫像就行了,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吧?」


  「頎兒之妻可是太子妃,日後是要做皇后的,自然要好生挑選,多費些周章也是應該的。我前些日子,已經叫福慧公主在一些世家豪門中,選了一些才貌雙全姑娘出來,準備從中挑一位配給頎兒。」元靖帝看了田皇后一眼,又說道,「後來我又考慮了一下,還是讓頎兒親自看看這些姑娘。合我心意的,不見得合他的心意,我覺得讓他自己挑一位可心的姑娘比較好。他平日困在宮裡,除了幾個姐妹,也難得見到其他的姑娘。讓他多見見也好,免得他見識少了,只要見到容貌俊秀的姑娘就上了心。」


  聞言,田皇后怔了怔。皇帝這意思明顯是指蕭頎因為少接觸女子,所以一見到田婉便動了心。如果讓他多見到其他女子,也就不見得對田婉如此上心了。看來,皇帝真沒意思讓田家的女兒做這個太子妃。


  田皇后心頭雖然有些不快,也不敢反對,只得強然笑道:「一切都依陛下所言,不過,臣妾還是覺得再請一些世家公子來比較好,以免被人察覺用意,引起朝野議論便不好了。」畢竟冊立太子妃是朝中大事,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元靖帝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皇后說得也有道理,那我就叫人這般準備了。」頓了頓,他又說道,「叫你那侄女也一道去吧。對了,我還打算給潁兒出選位王妃。」


  聽到這話,田皇后心頭一跳。皇帝為何把田婉與蕭潁拉在一起說?他該不會是想把田婉配給蕭潁吧?

  待元靖帝起駕之後,田皇后還是感覺心神不寧,趕緊讓芸湘把田婉叫了過來,將先前元靖帝與自己說的那番話告訴了她。不過,她懷疑元靖帝要把田婉配給蕭潁之事,卻沒有說。


  田婉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是有些意外,隨即又將昨晚自己去給蕭頎送宵夜時,遇到皇帝,感覺他不太喜歡自己的事情也跟田皇后說了。


  田皇后一聽,眉頭微微蹙起:「看來,陛下果然是防著田家了。」


  「既然陛下不喜歡我,姑母,要不,我們就算了吧?」田婉望著田皇后,小心翼翼地說道,「明天我便出宮迴文州,免得姑母夾在中間難做。」


  「那怎麼行?」田皇后搖了搖頭,「陛下既然開口叫你去給保成夫人過壽,你怎麼能先走?這樣他會更生氣的。」


  對於此事,田皇后心裡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她想要田婉當太子妃,固然因為田婉是自己的親侄女,但更重要的是,她想靠田家的勢力來穩固蕭頎的太子之位。


  雖然元靖帝先前跟她說,蕭潁絕不會威脅到蕭頎的太子之位,但她親眼看到元靖帝對楊宸妃的感情,而且若是當年有些事被元靖帝知道了,他會怎麼做,她想都不敢想。


  而田騰作為文州刺史,鎮守重鎮,手握重兵,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元靖帝若想對蕭頎不利,勢必忌憚田騰的勢力。但如果真像自己猜的那樣,元靖帝將田婉賜婚給了蕭潁,到時若真出什麼事,田騰會站在自己的侄兒這邊,還是站在自己的女婿那邊,那還真說不準。


  見田皇后不贊成自己離開,田婉便只好說道:「那我就給保成夫人過了壽再走吧。」說到這裡,她又笑了笑,「路途上快點,說不定還能回家過年。」


  田皇后以為田婉說的是氣話,忙安慰道:「阿洛,你別灰心,就算陛下另有打算,但只要你照姑母說的做,這太子妃之位一定是你的。」


  「可陛下不喜歡我,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啊?」田婉抬起頭來,望著田皇后。


  「陛下不是不喜歡你,他只是不想讓田家連出兩位皇后。」田皇后笑著說道,「跟他夫妻二十年,姑母也算比較了解他的。陛下這個人,最是看重情意。當年,他也曾鍾情於一個女子,可惜,可惜出了些變故……」


  說到這裡,田皇后沒有再往下說,只輕輕嘆了嘆氣:「不過,陛下卻是個痴情之人,此後再未對其他女子用過情。他這性子,便是他最大的弱點。阿洛,你要想當上這太子妃,就要利用他這弱點。」


  「要怎麼利用啊?」田婉一臉茫然。


  「陛下當年痴心繫於一人,若是他看見頎兒對你猶如當年他對自己的意中人,肯定就狠不下心來拆散你們,一切便好辦了。」說到這裡,田皇后抬起眼,定定地望著田婉,「所以,阿洛,你現在要做的,便是要緊緊抓住頎兒的心。」


  田婉臉一紅,又說道:「可我要怎麼樣才能抓住太子殿下的心啊?」


  田皇后笑了笑,說道:「其實,你已經抓住一大半了。難道你沒看出頎兒對你有意?」


  田婉一臉嬌羞地低著頭,沒說話。


  田皇后又說道:「昨晚你去勤德殿之際,陛下應該也看出頎兒對你有意,所以才會想出借保成夫人壽辰之日,將他精選的名媛都請進宮來,想讓其他女子將你比下去,頎兒移了情,他也就順理成章地另選太子妃。」


  聞言,田婉咬了咬唇,說道:「可太子殿下真的要喜歡旁人,阿洛也沒辦法啊!」


  「頎兒初通□□,對你心正熱,只要你對他溫柔以待,他絕對不會移情別戀的。」說到這裡,田皇后淡然一笑,「那些個名媛閨秀們,我又不是沒見過,別的不說,單憑這張臉,就沒人比得上你。」


  聽到這話,田婉一愣。不知怎麼回事,她腦中突然浮出楊竹欣那張絕美的面孔。田皇后說沒人比得上自己,其實不然,那個人就比得上自己,不然,蕭潁為何眼中除了她,便再無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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