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賀玉菡坐在馬車上,想到父兄慘死的模樣,心痛至極。許是她的傷心,影響了腹中的孩子,讓他覺得不舒服,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哎呀!」她忍不住捂住肚子叫出聲來。
見她這般模樣,紅珊一臉緊張地問道:「娘娘,你怎麼了。」
「無事。」她搖了搖頭,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腹部。
孩子,你父親殺了你外祖父和你舅父,你讓娘親以後如何面對你,如何面對你父親?想到這裡,她不禁淚如雨下。
馬車到了皇城外,停了下來。
賀玉菡下了馬車,一早便等候在宮門前的鳳輦趕緊迎了上來。走到最前邊的,是在劉郢身邊貼身服侍的蔣松。只見他走到賀玉菡面前,行了一禮,說道:「小人蔣松恭迎皇後娘娘回宮。」
賀玉菡沒有理他,抬起頭,看著那莊嚴威武的宮門,心裡卻越發的難受。
劉郢,我回來了,可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而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怎麼對我?
她吸了吸氣,然後轉過臉,對著蔣松問道:「劉郢如今在哪裡?」
聽到賀玉菡就這麼叫著皇帝的名字,蔣松也是一愣,然後低頭回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話,陛下還在勤政殿處理政務。」
「好,那帶我去勤政殿。」說罷賀玉菡在紅珊的攙扶下,上了鳳輦。
「按規矩,皇後娘娘不可前往前庭。」蔣松趕緊說道。
「去了前庭,也不過就是給我安個後宮干政的罪名嗎?」賀玉菡冷冷一笑,「劉郢他都要殺我賀家滿門,連我才四歲的侄兒也不放過,我還怕這個被人安上這個罪名嗎?」正在這時,她的腹部又被孩子踢了一下,隱隱作痛。她低呼一聲,下意識地彎著腰,手不由自主地捂著腹部,眉頭微微皺起。
蔣松看見她面上似有痛苦之色,心中一驚,趕緊勸道:「皇後娘娘才從靈屏山歸來,想必也累了,還是先回宮歇息歇息吧,待陛下忙空了,會來頤延宮見娘娘的。如果娘娘勞累傷心之下,腹中的孩兒出了什麼事,陛下因此發怒,什麼話都聽不進的。娘娘,若是想救賀家之人,還得三思而後行呀!」
聞言,賀玉菡微微一愣。其實,這蔣松的話,也有些道理。之前她與劉郢的恩愛,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如果他對自己根本沒什麼情意的話,自己的處境便不妙了。自己唯一能打動他的,便是這腹中的孩子。
而且,如今是自己有求於他,更不可觸怒他。看模樣,自己腹中的孩子他應該是在乎的,不然,也不會派蔣松來迎自己,若是孩子出了什麼事,那他對自己也不再有顧忌,那就真的沒有任何轉寰的餘地了。
於是,她對著蔣松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先回頤延宮,你去跟劉郢說,就說我在頤延宮等他。」
「是。」蔣松彎腰行了一禮,說道,「那小人先將皇後娘娘送回頤延殿,便去向陛下稟報。」
「嗯。」賀玉菡應了一聲。
「去頤延宮。」蔣松說道。
鳳輦起行,往頤延宮而去。
回了頤延宮,紅珊將賀玉菡扶到榻上歇息,可是,今日目睹父兄的慘死,賀氏一族還在牢中受苦,明日便要處斬了,她怎麼能安心歇息。
不一會兒,太醫院的院判何太醫來為她請了脈,還好,孩子一切安好。
這個孩子,是她救自己家人唯一的希望了。只盼劉郢能看到這孩子的份上,手下留情。
可是,她在頤延宮一直等,一直等,劉郢卻始終沒有出現。待到日暮西山之時,她終於等不下去了。
明日午時三刻,賀家就要被滿門處斬,她不能再傻等下去了。
她知道,這個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勤政殿,回了永樂宮。於是,她坐著鳳輦直接去了永寧宮。可是,到了門前,她卻被侍衛告知皇帝不在宮內。
那他會在哪裡?她想了想,以前他不在自己的寢宮時,不是在自己的頤延宮,便是在鄧太后的天壽宮。既然他沒來頤延宮,那應該就在天壽宮。
於是,她又上了鳳輦,往天壽宮而去。沒想到,在天壽宮,她卻被鄧太后拒之門外。為了見到劉郢,她在宮門外等著,一直等到天都黑盡了,鄧太后才派了一個宮女出來說,不見。
賀玉菡見太后不肯讓自己進去,心裡焦急異常,趕緊對傳話的宮女說道:「太后若不見我,我也不強求,我只想見陛下。」
「皇後娘娘,陛下不在天壽宮。」那宮女回答道。
「怎麼可能?」賀玉菡急了,「他不在永寧宮,也沒去頤延宮,不在這天壽宮又會在哪裡?」
面對賀玉菡的質問,宮女有些無奈:「這,這奴婢也不知陛下在何處。」。
「是不是他不想見我,便故意讓你來說這的推脫之詞?」賀玉菡說道。
「不是,皇後娘娘,陛下真不在天壽宮。」那宮女說道。
「那便讓我進宮去看看!」說著賀玉菡就要硬闖天壽宮。。
「皇後娘娘,太后說,不想見娘娘。」宮女趕緊將賀玉菡攔住。
「是太后不想見我,還是劉郢不想見我?」賀玉菡冷笑道。
「皇後娘娘……」那宮女被賀玉菡逼得都快哭了。
正在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皇後娘娘,她沒有騙你,元哥哥真不在姑母這裡。」
賀玉菡抬起頭來,只見鄧樂菱從天壽宮裡走出來,面上帶著幸災樂禍的微笑。
看見鄧樂菱這副模樣,賀玉菡心頭一凜,隨即冷臉說道:「鄧順儀,見到本宮,也不行禮?」
鄧樂菱瞥了她一眼,說道:「喲,你還這麼大的架子?你爹都死了,你還敢給我擺譜?」
「不管我爹爹死沒死,只要劉郢一天沒廢我,我就是這大雍的皇后。你這個小小的順儀,見了我就得下跪行禮。」賀玉菡冷冷說道。
「你……」鄧樂菱一陣氣緊,隨即咬了咬唇,對著賀玉菡行了一禮,也不等賀玉菡說話,便自顧自站了起來,嘴裡恨恨說道,「你得意什麼?你不就是仗著肚子里懷著皇子嗎?姑母都跟我說了,不廢你,是元哥哥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等孩子落了地,你以為你還能安安穩穩地在皇后這個位子上坐著?」
原來,真的是因為自己有身孕,劉郢才沒對自己下手的。原來,他以前對自己的種種,真的都是虛情假意。賀玉菡的心像被人撕裂開來一般,可是,她不想讓鄧樂菱看見自己的痛楚,冷冷一笑:「我就是憑自己的身孕坐在這皇后位子上的又怎樣?至少在如今這個時候,你想跟我斗,自己先懷上龍種再說!」
聽了賀玉菡的話,鄧樂菱的小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對著賀玉菡大聲罵道:「你,你這個叛臣之女,瘋婦,我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能懷龍種嗎?你不是問阿元哥哥去哪裡了嗎?我跟你說,阿元哥哥在上官淑妃那裡。」
賀玉菡一愣:「他去了鍾靈宮?」
看著賀玉菡變了臉色,鄧樂菱更是面有得色:「你以為元哥哥是真那麼寵你啊?淑妃的才貌不輸於你,我與元哥哥青梅竹馬,他為何會獨寵你一人?還不是為了迷惑你那個意圖謀反的爹,想讓你爹對他放鬆警惕而已。你爹爹已死,你覺得元哥哥還會理你?如今,你也就是靠著你那肚子過活而已。」說到這裡,她對著賀玉菡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對了,忘了告訴你,明日賀氏餘孽被處斬之後,我就會復慧妃之位。你這個皇后還能當多久,我可就不知道了。下回再見,到底是誰向誰行禮,誰掌誰的嘴,還說不清呢!」
賀玉菡緊緊咬著自己的唇,感覺得自己原本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再一次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自己怎麼這麼傻?怎麼會相信他一個皇帝,坐擁天下美人,會對自己一人鍾情?如今,所有的真相被鄧樂菱說了出來,自己的夢也該醒了。
「再說了,又不是你才能為阿元哥哥生孩子?說不定淑妃肚子里現在都已經有了。」鄧樂菱冷冷地看著賀玉菡,笑道,「在這次平定賀氏的叛亂中,上官家可立了大功,到時上官淑妃若是生了皇子,你以為這皇宮裡還會有你們母子的立錐之地?你那個流著一半叛臣之血的孽種,會入得了元哥哥的眼?」
看著賀玉菡對自己怒目而視,鄧樂菱笑得似乎更為放肆了:「賀玉菡呀賀玉菡,我勸你最好求神保佑你的是女兒,若真生的是兒子,能不能長大都還兩說?」
聽了鄧樂菱的話,賀玉菡的心一下便縮成了一團。鄧樂菱的話雖然很難聽,卻字字戳中要害。
這孩子出生的時候,若是自己還是皇后,他便是嫡子,不出意外,應該會被立為太子的。可鄧家,上官家,他們會容許他當太子嗎?就是劉郢也不會同意的嗎?到時,他不是被人害死,便是被父親貶。
若是自己皇后之位被廢,他就是庶子了。一個流著叛臣之血、得不到父親寵愛的庶子,要在這皇宮的生存下去,她想像得到,那會有多艱難?就算僥倖活下去,他的一生都只能在猜忌和抑鬱中度過。
所以,自己若是生了兒子,等著他們母子的,不是被人害死,便是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賀玉菡,你們母子倆真的無路可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