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申屠此非
當天色完全暗下來，一盞又一盞的燈籠被掛在枝頭、屋檐、燈柱上，整個城裡都都這燈光照得仿若白晝。賣花燈的小夥子，將編好的花燈掛起來，周圍來往的姑娘們，便在花燈的攤位前停住腳步不願離開。
這些花燈編得好看極了，外面是用藤條纏著花兒編出不同的模樣，裡面再糊上一層專門糊燈籠的紙，中間再點上一支蠟燭。不但好看，還有淡淡的花香，哪個姑娘能夠不喜歡？
小石頭拉著仲道南在一個花燈的攤位前面停了下來，對著那些花燈，小石頭著實挑的有些眼花繚亂。
花市已經正式開始，街道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攤位，來往的行人眾多。除了那些有情人們走在一處，也有許多結伴同遊的公子小姐，亦或一整家的人。
小石頭和仲道南兩個人走在這樣的熱鬧的街道上，也就不是那麼突出了。
攤位上的小夥子見小石頭猶豫的模樣，笑眯眯的開口為小石頭介紹這些花燈都叫什麼名字。攤位上除了可以提在手中的花燈外，還有可以許願放入河中的花燈，以及模樣小巧，能夠掛在枝頭的花燈。
小夥子介紹的極為詳盡，說的話也吉利，小石頭最後實在是挑不出來，只能夠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仲道南。
這些花燈看著全都好漂亮，小石頭已經看花眼了。
中道南見了，便挑了兩盞可以放入河中的花燈，將其中一盞遞給小石頭，「我們去許願吧。」
小石頭捧著花燈左看右看，著實有些愛不釋手，「許願的話能夠實現嗎？」
「……如果是小石頭的願望的話，一定能夠實現的。」
花燈許願，有的寄託著人們對已經亡故的親人或者友人的思念與祝願，有的是人們對某些事情的願望。那些送給已亡人的花燈，最後都會隨著河水飄向忘川河中，一直飄向已亡人的身邊。而那些寄託著願望的花燈，卻沒有人知道飄向哪裡。
小石頭的願望，仲道南總是願意幫他實現的。
小石頭跟仲道南一起來到了河邊，河的兩邊有許多如同他們一般拿著花燈來此的人，將寫了願望的紙條放入花燈中，然後將花燈放入河水裡，然後大家就看著點著蠟燭的花燈隨著水流飄遠。
那真是一副非常美麗的畫面，小石頭站在橋上看著，那些飄蕩在河水上的燭光良久，「我想到要許什麼願望啦！」
說著小石頭就拉著仲道南跑去找能夠寫許願紙條的地方。
因為想許願的人有很多，大家又不可能每個人都提前在家裡準備好，所以這裡也有專門提供書寫的攤位。
仲道南看著小石頭興沖沖的跑過去，然後就看見拿著毛筆的小石頭在那裡突然傻了眼。白凈的面龐上，兩隻眼睛瞪得圓滾滾，低頭看看紙條又看看手中的筆，小石頭的眼睛開始往四周看，在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仲道南后，那雙眼睛裡頭再次透露出求救的光芒。
仲道南垂下頭，輕輕笑了一聲，快上兩步走了過去。
小石頭已經在逐漸的適應身為人的生活，對於人類的文字，因為一直都有仲道南給他念書，也順便認識了許多。但是要讓小石頭寫字，卻著實有些為難他。
算起來小石頭變成人的時間也不算久，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走得雖然不快，可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馬車上，小石頭也沒有學習寫字的條件。
仲道南想著，等到了地方，他再來慢慢教導小石頭，結果現在的小石頭卻因為太高興，把自己不會寫字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寫字的攤位擺得很長，雖然來往有不少人，但也不顯得擁擠或者吵鬧。
小石頭站著的地方，正好在一棵柳樹下，樹枝上掛著兩個明亮的燈籠，溫暖的燭火照應在小石頭的臉上。
仲道南來到小石頭的跟前，從他的身後將他環住，右手伸出去，自然的握住小石頭拿著筆的那隻手，「想寫什麼？我教你寫。」他在小石頭的耳邊輕輕的說。
小石頭的耳朵變得有些燙，他略微往旁邊偏了偏頭，小聲的說：「我想寫……還是阿南你先寫吧。」
「不用我幫你嗎？」仲道南的聲音中含著笑，小石頭鬆開筆，一下子從仲道南的懷裡鑽了出去，面上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想到要怎麼寫啦～」所以就不用阿南幫他了。
說著小石頭轉身就跑到旁邊的那張桌子前，學著旁人拿筆的手勢，鋪開紙條，歪歪扭扭的開始在上面畫了起來。
仲道南見此，無奈的笑了一下，低頭看向手邊的攤開的紙條，略微想了想，拿起筆就在紙條上寫了起來。
願望這種東西，仲道南早就已經不相信了。
若是只要許願就能夠實現，那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也不會發生那麼多可怕的事情。所以，若是有什麼想要的，只能夠憑藉自己的雙手去得到，用自己的雙手，實現自己的願望。
不過……
願望……還是可以寫出來的……
雖然不相信，但是只要能夠讓小石頭開心就好了。
然後小石頭的願望，不論是什麼，他都會幫小石頭實現的。
仲道南寫完，將紙條上的墨跡晾乾，然後抬手就擋住了紙條，轉頭看向偷偷跑過來伸頭想要偷看的小石頭，他略微揚了揚眉頭，「不可以偷看哦。」
小石頭眨了眨眼睛，在燈火的照應下，睫毛投下的影子被光線拉長，顯得小石頭的睫毛又長又濃密，他小聲的哼了一聲，爭辯道：「小石頭沒有偷看。」
「哦？」仲道南將晾乾的紙條拿起來，緩緩彎折。小石頭的視線就黏在那紙條上面，想要看看仲道南寫了什麼，可是完全看不到。
小石頭有一點小小的泄氣，真的好想看阿南寫了什麼啊。
仲道南把折好的紙條往左挪一挪，小石頭的眼睛珠子便跟著往左邊轉，把紙條往右邊挪一挪，小石頭的眼睛就跟著往右邊轉。
仲道南輕聲笑著說：「也不是不能夠給小石頭看的。」
小石頭一聽立刻道：「哎？那要怎麼才能給我看？」
「拿你的紙條來交換。」
小石頭想了想，往後退了一步，雖然非常糾結，但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不要看了。」
小石頭蹬蹬蹬就跑到了旁邊去，把紙條放進了花燈里才回來，他望著仲道南，伸手拉住了仲道南的手，「阿南，我們去放花燈吧。」
清澈的河水清凌凌的流淌，因為是夜裡，河水觸手有些涼。
小石頭跟仲道南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處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因為坡度略微有些陡，小石頭扶著仲道南的手一點點爬了下去，然後把自己的花燈放入了河水中。
仲道南隨之將自己的那一盞也放在了小石頭的旁邊。
兩盞花燈在流動的河水上歪歪扭扭的晃了晃，小石頭緊張的盯著花燈上面的燭火，用手波動水流，使得花燈隨著水流往河中心飄過去。等到花燈走到了河中心，燭火依舊明亮，小石頭才鬆了口氣，高興的笑出了聲，「阿南！阿南你看我們的蠟燭沒有滅！所以我們的願望一定能夠實現的對不對？」
「嗯，一定能夠實現。」仲道南垂眸看著他，輕輕的應聲。
高興的小石頭蹦了兩下，轉頭就看見買糖葫蘆的人吆喝著路過，他趕忙說了一聲，「阿南那裡有糖葫蘆！」然後就爬上了岸，朝著賣糖葫蘆的人跑了過去。
仲道南看著小石頭的背影，轉頭看向河中間那兩盞相伴相依的花燈，抬起指尖在空中輕輕滑過，小石頭那一盞花燈中的紙條便飛了過來。
打開那張折得非常牢固的枝條，仲道南看見上面畫了一張非常抽象的畫。
小石頭不會寫字，拿著毛筆自然也不太會用。所以他的這幅畫看著著實不太好看，筆觸幼嫩還有些抖，而且一筆下去的力度也控制的不太好。
但是可以看出，畫這幅畫的人，畫得真的很認真。
仔細分辨了一番，仲道南終於看出，這幅畫中畫了一個人和一個石頭。
畫的那個人個子高一些，若不是那身衣服的款式畫得還算明顯，仲道南簡直要認不出這畫的是自己。而畫中的他伸出手來，與旁邊那顆胖墩墩的石頭伸出來的手交接在一起。
仲道南猜，那是他們在牽著手。
而那顆石頭上不但長出了手，上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笑臉，就如同旁邊畫著的那個他一樣。
「阿南！」小石頭的聲音將仲道南喚會了神。
仲道南循聲望去，就看見手裡拿著兩個大大糖葫蘆的小石頭正在往他這邊跑來。
仲道南拿著紙條的手再次一揮，那紙條已經再次回到了小石頭的花燈中。仲道南輕輕一步便上了坡，他微笑看著跑向自己的小石頭，抬步往前，一把抱住了他。
「不要跑這麼快，若是摔了可怎麼辦？」
小石頭哈哈笑著，舉起手中的糖葫蘆，把其中的一支遞給仲道南，「沒有關係啊，因為阿南一定會接住我的嘛！」
「你這樣說，那我以後一定要接住你啦。」
「嗯嗯，就是要接住嘛～」
仲道南接過糖葫蘆，心中無奈的想，真是拿這顆愛撒嬌的小石頭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