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申屠此非
當初還住在十絕峰上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小石頭的情緒變得非常低落。
平常總是喜歡跟仲道南說話的小石頭，接連許多天都沒怎麼說話。這樣的反常讓仲道南感到非常擔心，所以他就去問，「小石頭怎麼不說話了？是心裡不開心嗎？」
前幾次問的時候小石頭都沒有回答，後來在仲道南反覆耐心的詢問下，小石頭才吭唧唧的跟仲道南說：「我感覺自己長的很醜。」
那是小石頭唯一一次跟仲道南提到自己自卑於自己的長相，而仲道南在聽見后，整個人都愣神了許久，「……我不覺得小石頭不好看啊。」
小石頭不相信，「那你說是靈石漂亮還是我漂亮？」
靈石是含有靈力的石頭，多為進階版的玉石翡翠。本來玉石翡翠之類就因為其美麗的色澤與質感深受人們喜愛，其中再蘊含著豐富的靈力，自然就更加惹人喜愛了。
仲道南稍微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若是有人想要用靈石與我交換小石頭，不管再多的靈石我都是不會同意的。」
雖然這一句話說的小石頭心裡甜蜜蜜的，但是小石頭想到仲道南剛才那一停頓，心裡頭還是特別難過，扭過頭去不跟仲道南說話了。
仲道南無奈，只得哄著小石頭。
「你真的很漂亮。」
「不要不開心啊～」
「等到小石頭化形后，會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哦。」
「我不相信。」小石頭悶悶的出聲。
「阿南從來都不說謊話的哦，小石頭會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小石頭扭動自己的身體，把自己轉了過來對著仲道南，非常非常認真的說，「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是阿南哦，所以小石頭才不會是最漂亮的呢。」
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就是阿南哦。
披了一件斗篷的小石頭站在人群之中，跟著人們一同仰頭往天上看，先是看見狼狽的浮雲道人從天空中落了下來砸在高台上，不待人們震驚，就看見仲道南從天空中緩緩落了下來。
天空一片碧藍，陽光十分明媚。
仰著頭的人們有些看不清從天而落的那個人長得何種模樣，只覺得那人穿在身上的白衣極為白凈飄逸，好似要與天空中的雲朵，還有耀眼的光芒融合在一起。
小石頭抬起兩隻手擋在額頭上，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那雙眼睛看著從天空中落下來的仲道南，彷彿要看得痴迷。
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就是阿南啦。
雖然已經擁有了人形，可是這個世界上那麼多被人們所驚艷的人，在仙緣城的這些日子裡也見到了不少被稱為濁世佳公子的人物，但是……只有阿南……
每當阿南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不論旁人是何模樣，都無法進入他的眼睛。他總是會忍不住的注視著阿南，追逐著阿南。
想要把阿南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都珍藏在自己的心中。
阿南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啦……美好到，把他的內心全部都佔據。
等到仲道南落在了高台上后，小石頭因為自身身高的原因，便有些看不清前面了。因為圍過來的人有很多，人們全都站在一起把小石頭前面的視野擋得非常嚴實，小石頭因為看不清阿南跳了幾次，可還是沒有辦法看清。
略微有些不開心的抿了抿嘴巴，小石頭乾脆跑了出去，爬到了一旁的一塊大石頭上面。
圍在這裡的人真的很多，有不少同樣看不清前面的人全都爬山了高些的地方，就連不遠處的房頂上都坐著人，所以爬到石頭上面的小石頭，並不那麼顯眼。
他還拍了拍屁股下面的大石頭，說了一聲謝謝。
坐好的小石頭，就開始的盯著仲道南眼睛眨都不眨的看了起來。他的眼睛很好，耳朵也很好，可以將高台上面之人說的話聽得清楚明白，發生的事情也看得分明。
在仲道南落下后，因為仲道南風姿所心折的人們很快就被浮雲道人的嗚咽聲吸引去了目光，認出浮雲道人的人們滿臉震驚，就連那個為仲道南傳話的癩二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遇見的這位仙人，會把浮雲道人弄的這麼狼狽，還「扔」到了仙人斬妖台上去。
人們心中有許多疑問和震驚，但是看著仲道南的模樣和一身卓然氣質，也不敢大聲質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一陣詭異的靜默后，終於有人小聲開口道：「……這……這不是浮雲道人嗎？請問仙人……為何如此對待浮雲道人？」難道浮雲道人是犯了什麼天條法規嗎？
仲道南站在高台上，吐字清晰，當他開口的時候，其他人便自然而然的安靜下來，聽他所言。
「我來此地，自然是斬妖除魔。」
話音落下，人們一震嘩然，有人不可思議的開口，「……仙人所言，難道是指？」
「正是如此，仙緣城中確實有作惡之妖，只是這妖精並非王家姑娘，而是這位浮雲道人。」
「不，不可能！」有人看起來雖然害怕，但還是跳了出來指道，「當日張王兩家的婚宴，我正在當場，我是親眼看見浮雲道人出現，也是親眼看見王月娘變成狐狸的！浮雲道人法術高強，一心除妖，怎麼可能會是作惡的妖呢？他是仙人啊！」
在這個人出聲后，絕大部分的人都保持了沉默，因為他們都沒有親眼看見過那些。但是當時參加了喜宴的人，有不少人多多少少、或大或小聲的，都開口說了幾句。
仲道南並沒有阻止他們所言，也沒有任何氣急敗壞的模樣，只是站在那裡聽著他們說，直到這些人停下來后，才開口道，「你們所說的，我都知道，既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敢問當日，諸位所見可是這般？」
仲道南話音落下，輕輕一甩衣袖，趴在地上被仲道南的威壓壓得動彈不得的浮雲道人便看見一道白光朝自己射來，他想要躲開卻全無辦法，只看見那光進入了自己的身體，然後他就開始感覺自己的視野高度不停變化，而他所能夠看見的高台下的那些人們，面上逐漸露出了極為恐懼的神色。
距離高台近一點的人們，更是駭的齊齊往後退了許多距離才停下。
浮雲道人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從口中發出的聲音，全都變成了豺狼哀鳴之聲。
人們全都盯著浮雲道人看得愣住，鬧中紛亂，不知道是誰開口喊了一聲：「仙人不見了！」大家才回過神來，然後就發現原本站在高台上的那位白衣仙人竟然已經不見蹤影。
就在人們準備去找那位白衣仙人的時候，所有人的耳中都聽見了仙人的聲音。
「為惡妖物伏法，受怨民女沉雪，仙緣城重獲太平。」
「仙人」來的快，走的也快，在仙人離開后，那些藏在周圍酒樓裡面看著這場「仙人伏妖」場面的官老爺們，一個個全都提著衣擺追了出去，口中不停喊著：「仙人莫走！」
然而他們追得猶如無頭蒼蠅，什麼也找不到。
那些圍在高台周圍的人們，有人轉頭看向被仙人留在高台上的那隻豺狼，卻發現之前還在哀鳴的豺狼，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聲息。
竟然是死了！
「……浮雲道人……那個……妖怪死了！」有人大喊，再一次引的眾人喧嘩。
只是在人們騷動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發現，坐在大石頭上面那個穿著頭蓬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石頭被仲道南抱在懷裡，並沒有回客棧，而是在一陣騰挪后，直接出現在了他們的馬車上。原本應當留在客棧里的馬車，此刻卻在城外的路邊。
最近吃得油光水滑的馬兒對著小石頭打了個響鼻，小石頭把細白的手從斗篷里伸了出來，跟馬兒打了聲招呼，「小白好啊～」
小白抖抖鬃毛，對著小石頭點了點頭。在仲道南和小石頭全都上了馬車后，小白便動了動蹄子往前走了起來。
小石頭在坐穩后，把身上的頭蓬脫了下來，一雙眼睛一直盯著仲道南不放，只把仲道南看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看向小石頭，「看什麼？」
小石頭笑了笑，又搖了搖頭，「阿南真是走的太快了。」
從仲道南從天空中落下，直到消失，只怕也只有一盞茶的功夫，說出來的話更是沒有幾句，這讓小石頭多少有些沒有看過癮的感覺。
不過……
「事情已經解決了吧？」小石頭挪了挪位置，湊到了仲道南的身邊問。
仲道南點了點頭，把小石頭脫下來的斗篷收好，「仙緣城已經沒有事情了，王姑娘和張公子也不會有事情了。」
「那……沒有關係嗎？還有那個克甲師兄……」小石頭想了想問。
仲道南垂眸看著小石頭，略微勾了勾唇，「不用擔心。」有些事情，即使是轉世之後，也依舊會有所交集。
在最開始找到小石頭的時候，仲道南想，他想要帶著小石頭到一個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們的地方，然後開開心心的生活。
但是……
仲道南的指尖輕輕捋過小石頭的鬢角，讓小石頭靠著自己的膝蓋休息，垂下的眼眸，將所有的思緒全都掩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