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申屠此非
仲道南看著小石頭的眼神非常認真，他的眼中倒映出小石頭的模樣。那麼專註的眼神，好像整個世界都只有小石頭一般。
這麼專註而又溫柔的目光，確實極為讓人感動。若在平常，小石頭早已經被阿南的眼神迷住，忘記了其他。可是現在，小石頭卻感到心臟狠狠一揪，疼得整顆石頭都麻了一下。
之前的那些感嘆還有難過，全都在仲道南的注視下，從小石頭的心中消失，剩下來的滿滿都是對仲道南的心疼，還有一些小小的後悔。
如果它沒有問出剛才的那些問題，阿南就不會想到這些了吧？
小石頭小聲的說：「阿南……」
「嗯，我在。」
「阿南……阿南要是沒有親人和朋友的話，小石頭來當阿南的親人和朋友吧。」雖然小石頭的面上並沒有眼睛，但是仲道南可以感受到小石頭的認真。只要是小石頭說出來的話，從來都是發自內心的，「小石頭可以保證，會一直一直都對阿南好，不管阿南遇見了什麼事情，小石頭都會努力的幫助阿南。就算……」
「就算將來阿南要是跟妖怪在一起了，小石頭也不會跟念清村裡的那些人一樣欺負阿南的。」說到這句話，小石頭感覺哪裡不太對，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心裡還挺不舒服，說完后整顆石頭的精神都萎靡了下去。
雖然心中極為感動，但是仲道南聽到這裡，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嘆息一般低語，「小石頭忘記了嗎？你是我的道侶啊，你還不清楚道侶是什麼嗎？」
「道侶……阿南說過，道侶就是以後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不管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會遺棄對方，也不會背叛對方，會努力的相互扶持，就算是在死掉以後，都會埋在一起的兩個人。」
「那小石頭……你希望阿南以後跟其他的人或者妖怪在一起嗎？」
小石頭想了一下那樣的畫面，立刻猛地搖頭，動作太猛，差點整顆石頭就從椅子上面摔了下去，好在仲道南手快，直接扶住了小石頭。
小石頭的語調非常激動，「小石頭……小石頭不希望阿南跟別的人在一起，剛才小石頭只是打個比方而已！阿南是小石頭的！小石頭不要阿南跟別人在一起！」
這是小石頭第一次說出這麼「霸道」的話語。
阿南是小石頭的。
聽到這一句話，仲道南的內心中被溫暖的感情溢滿，他想要擁抱他的小石頭，而他也這麼做了。把這顆笨笨的，雖然成精百多年，卻依舊對很多事情都很懵懂，甚至不太會說話的小石頭抱在了懷裡。
小石頭還在緊張的跟阿南解釋，它剛才只是打個比方，因為它不知道要怎麼說。
它只是……它只是想說……
「不管阿南做什麼，不管在阿南的身上發生什麼，小石頭都會保護阿南，永遠和阿南在一起。所以阿南……阿南不要誤會小石頭……」因為仲道南一直沒有出聲，小石頭的語調了已經帶上了哭腔。
作為一顆石頭，最開始的時候它甚至連「說話」都不太會。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慢慢摸索學習來的，還有槐樹爺爺偶爾醒來時候的教導。
它不會任何所謂的「語言的藝術」，自然也不會任何的「花言巧語」。
小石頭簡直討厭死了之前自己的嘴笨。
要是阿南真的跟其他的人或者妖怪在一起了，它只要想一想那樣的畫面，整顆石頭都感覺難過到不能呼吸了。
仲道南終於出聲，輕輕拍拂著小石頭，輕聲哄著它。心中既無奈又幸福，有一種甘甜的感覺在心間流淌，同時又為小石頭的著急好笑和心疼。
有一種剛剛欺負了小石頭的感覺。
雖然在聽到小石頭說出那句話的瞬間……仲道南的心中是極為憤怒的。
徒然而生的憤怒直接沖了出來，伴隨著心魔的笑聲，整個識海洶湧翻騰。有一瞬間，好像回到了上輩子他還沒有跟小石頭剛在一起的時候。
他的師傅發現了他對小石頭過於特別的關注，然後跟他提了道侶的事情。
作為整個修真界中最為有天資的修真者之一，想要做仲道南道侶的人自然數不勝數。而仲道南一心向道，對那些人的明示暗示全都不做回應。
也是在師傅讓他考慮找一個道侶的事情時，他非常清楚明白的與師傅說了清楚。
他不要道侶，如果一定要有一個道侶的話……他希望是小石頭。
這顆傻乎乎一根筋的小石頭，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他的心裡，然後把他那顆原本就不大的心房，霸佔的滿滿的，然後……霸佔了一輩子……又一輩子……
因為小石頭的一句話，差點心魔發作，也是因為小石頭的一句話，再次平復了下來。
這顆小石頭，真的是他一輩子的劫數。
心甘情願的劫數。
在仲道南的安撫下，慌張的小石頭終於平復了下來，確定阿南確實沒有誤會它，小石頭才終於放下心來。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也沒有再在老伯這裡停留，直接回到了家裡。
小石頭跟仲道南坐在一起看書的時候，小石頭突然開口說：「大木……已經投胎了吧？」
「……也許。」
「如果，大木和水清能夠在下輩子相遇就好了。」小石頭想著，便說了，「人類非常討厭妖怪，有很多妖怪也很討厭人類。如果他們因為一個是妖怪一個是人沒有辦法在一起的話，希望他們下輩子可以變成一樣的東西，然後一直在一起……這樣就不會有誰再阻礙他們了吧？」
不管是變成動物或者植物，又或者是人，都沒有關係，甚至是路邊的草木。
只要一直在一起，那就非常開心了吧？
因為在小石頭的心裡，它是這麼想的。
它真的很喜歡阿南。
雖然它跟阿南從相遇以來，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非常久。可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小石頭便對仲道南有一種說不清的親近感，而在之後的相處中也越來越喜歡阿南。
喜歡到，希望將來若是死了、轉世了，還是能夠跟阿南在一起。
不管是變成沒有神智的草木走獸，又或者還是一顆石頭，亦或一個人。
它都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一直跟阿南在一起。
就算沒有神智也沒有關係，就算會被路邊的車輪傾軋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夠和阿南在一起……它一定會用盡全力保護阿南，只要能夠和阿南在一起……
「想到什麼事情了？」仲道南感覺到小石頭突然開心了起來，於是開口詢問。
小石頭回過神來，啊了一聲，「沒有什麼啦。」被阿南突然問一下，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小石頭慌忙道，「阿南阿南，我們繼續看書吧，不知道水清現在怎麼樣了。」
水清和老伯之間說了什麼，仲道南和小石頭都不知道，也沒有誰想要去問。
水清是在天色暗下來后再次回到小石頭和仲道南的房子前。
因為仲道南的房子下有特殊的陣法，水清並不能夠進入，他在小院的門前停下，跟半夜站在院子里睡覺的馬兒對上了眼睛。
馬兒跟水清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相處熟悉，雖然現在的水清不是錦鯉的模樣，但馬兒還是認出了他，抬著眼皮看了水清一眼，動了動蹄子，便再次合上眼睛睡覺。
本應該躺在屋子裡陪小石頭睡覺的仲道南，出現在院子里，與小院外面的水清對上眼睛，開口道：「你想見大木嗎？」
原本來此想要與仲道南辭別的水清，渾身一震，他瞪大了眼睛看著仲道南良久，眼中忍不住透露出期盼與祈求，「我……我能夠見到他嗎？」
水清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平淡而又平靜的人，念清村村人的背叛雖然讓他痛苦，但那些也不是放不下的事情。而真正讓他變成了厲鬼，一直停留在人間的原因，是他以為大木背叛了自己。
就算神智不全，執念卻一直留在那裡無法排解。
依託在河水中，心心念念的想要再次回到念清村，只是為了尋找大木，問一句大木為什麼背叛自己。可是找了這麼多年，卻一直都沒有找到，他竟是不知大木早已經隨他去了。
知道真相后，水清的怨恨終於消解，但他依舊想要見一見大木……因為……他是那麼喜歡那個人。
「我可以讓你再次見到他，只是，我有一個條件。」仲道南道，「我想要……水精。」
五行之力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基礎的五種力量，它們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全部。即使是大能者，也不敢說自己對這五種力量的認知有多麼的透徹，人們所能夠運用的，也不過是最為基礎的部分。
這五種力量正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若說這世上最為難以成精的，大概就是這五種力量了。
而水精，並非是擁有意識的由水修成的妖精，而是水的凝聚與精華，也可以理解為，被物質化的純粹的水的力量。
這種東西只要問世，就可以引得各方追逐，有多少不同世界的修真界，是因為這些東西的問世被毀去大半。任何的修行者都想要得到它們，只要得到它們便能夠擁有更進一步的契機。只要抓住了，甚至可以一步登天。
然而，這些東西就算是一個大世界毀滅都不一定能夠存在一個，就算存在也極難被人找到，更別說認出來。它們看起來非常普通，沒有任何特異。就算被人得到和認出來，也不一定能夠被參破，更不要說被運用了。
他們這個世界正好有這麼一塊水精，上一世的仲道南在知曉這塊水精的存在時，它已經因為人們的追逐消散一空。
它因為自身的獨特而被追逐，而追逐它的人，若是沒有「純凈」或者說「堅定」的心，卻非常容易就可以將它毀去。
很有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