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廂
「你……怎麼會在這裡?」景夏有些錯愕。
西廂的院前種了一棵杏樹,此時正是杏花盛放的季節,雖然昨夜一場雨,打落了不少花瓣,卻還是滿樹繁花,如夢似幻。
「陳颯借了他的房間給我。」蘇儼抱著陳瑾瑜走過來,將他放在景夏身邊,然後坐在了陳瑾瑜邊上。這樣的距離,她大約不會覺得太尷尬。
景夏看了一眼前院方向,還有一些工作人員在做善後的工作。她回頭看他:「你是那個劇組的?」大概也只有這種解釋了。
「嗯,我今早入的組。」他只是應邀客串。
蘇儼沒有多說什麼,倒是他們兩個中間的陳瑾瑜抬頭對景夏說:「今天就是大哥哥阻止了他們摘掉瑞華堂里的畫像的。」
「這樣啊。」景夏頓了頓,也只是說出了一句,「謝謝你。」
好像沒有必要說「謝謝」。可是除了這個,她好像也不知道能再和他說什麼了。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景夏垂眸,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心底里並不是。他們昨天晚上才分開,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想起昨晚上他們分開時他說的話,景夏還是覺得心理有點慌。
她想她還是趕緊回房為妙。
「瑾瑜,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見蘇儼朝她伸出了手來。景夏下意識避開,卻被蘇儼握住了肩膀。
「別動。」蘇儼的眉眼就在她眼前,觸手可及,比昨晚夢中的近多了。她一頓,就見蘇儼伸手到了她的發間。
又這麼近!景夏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於是乾脆屏住了呼吸。
不足半分鐘,就見蘇儼退開,他將手伸到她面前,白皙修長的手指尖捏著一片白.粉色的杏花花瓣。
花瓣沾了水,落在發間有點難取下。
景夏心底里突然浮現一句納蘭性德的詞「杏花微雨濕輕俏,那將紅豆寄無聊」。她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這個人為什麼總是要在這裡撩撥她,可她偏偏又經不住他撩撥,讓人平添相思愁苦。
「姑姑。」陳瑾瑜抬頭看著兩個大人,剛剛大哥哥靠過去的時候,他的臉都快蹭到他們的衣服啦。
陳瑾瑜的話讓景夏瞬間回過神來,「蘇……」想起昨晚上蘇儼說讓她喊他名字的話,硬生生地把後頭「先生」那兩個字咽了下去。
於是乾脆省去了稱呼。
「你拍了一天的戲,應該也累了吧。」景夏站起來,將陳瑾瑜抱在懷裡,「颯表哥的房間在東廂第二間,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罷就要進屋。
「聽聽。」景夏正要關門,卻聽見一直坐在那裡沒有動的蘇儼叫了她一聲。
又喊她小名。
景夏背對著蘇儼,孩子氣地吹了口氣。
「您還有什麼事嗎?」她將陳瑾瑜放在地上,雙手把著兩扇門,只露出一個人的空隙。
「你還是不願意叫我的名字嗎?」乾脆避開他的稱謂?
景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還是念出了他的名字:「蘇儼。」這個名字她在這一天里默默地在心裡喊了無數次,卻還是第一次當著他的面喊出來。
喊完之後她就覺得有些自暴自棄。
「晚安。」景夏說完就「啪」地關上了門。
蘇儼手上還捏著那片從景夏發間取下來的花瓣。
「晚安。」他對著門說道。
屋內陳瑾瑜坐在屋子裡的圓桌邊,甩著兩條小短腿,拖著腮幫看著他的姑姑。嗯,他姑姑好像臉有些紅啊,難道是燈光的關係?陳瑾瑜抬頭看了看角落裡的節能燈,繼續甩著小短腿。
「姑姑。」他看著景夏,咧開嘴笑了笑,「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兩個成語。」
「什麼成語啊?」景夏走到圓桌邊,坐在瑾瑜對面,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面若桃花,雙目含春。」
「……」景夏差點把嘴裡的茶噴出來,現在的小屁孩是不是都懂得太多了。
「姑姑你是不是喜歡大哥哥呀。」陳瑾瑜笑得和偷到了油的小老鼠一樣,「我知道大哥哥是大明星,很多人都喜歡他的,我們幼兒園裡也有很多人喜歡他,但是姑姑你不要怕啊,你這麼漂亮,比別人有優勢多了。」
「……」
景夏撿起桌子上的一塊餅乾塞給他,「小小年紀想這麼多,睡覺吧你。」
陳瑾瑜撕開餅乾的包裝,往嘴裡塞了一塊,含糊不清地說,「姑姑你不要害羞啊,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景夏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可能要被蛋蛋后稱霸了,「吃完餅乾刷完牙再睡覺。」
「……」這次的省略號是陳瑾瑜的,太悲傷了,這對於一個不喜歡刷牙並且今天晚上已經刷過牙的小朋友來說實在是太悲傷了。
第二天景夏醒過來的時候陳瑾瑜還睡得正香,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間。
晨間鄉下的空氣清新到不行,甚至還帶著花香,帶著一絲絲的甜味。太陽初初升起,第一縷陽光先照耀到了西廂。
前院已經忙得熱火朝天,劇組裡的工作人員正在布景,就景夏站的角度並不能看見蘇儼,大概在哪個房間里化妝?
「姑姑。」陳瑾瑜醒了過來,沒找到景夏,揉了揉眼睛,走了出來,「你看著前院幹什麼?」
「不幹嘛。」景夏想起昨晚上這個臭小子的打趣,輕輕地推了他一把,「快去刷牙。」
「……」每天都要刷好幾次牙,心好累。吃完東西要刷牙就算了,怎麼沒吃東西也要刷牙!
景夏牽著陳瑾瑜下樓的時候,大人們都已經吃過早餐了。景文煜坐在院子里和陳海坤下棋,看樣子已經輸了好幾場。
「聽聽,你爸爸這些年棋藝一點長進都沒有。」陳海坤將黑子扔回棋盒裡,「當了這麼多年的臭棋簍子,也一點都不思進取。」
被老丈人在女兒面前訓斥,景文煜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媽媽呢?」景夏特別體貼地給父親解圍。
「你媽啊。」可是聽到景夏問起陳亞青的下落,景文煜看起來心情倒是更差了一些,「你媽媽去前院看蘇儼拍戲了。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都去了快半個小時了。」
景夏看著父親的臭臉,忍不住笑了,這是醋罈子翻了的節奏啊,醋味重的都快蓋過院子里的花香了。不過她倒是差點忘了她母親是蘇儼的阿姨粉來著。
「好了好了,聽聽和瑾瑜才剛剛起呢。」周默琴從垂花門外走進來,打斷幾人的談話,牽著外孫女和重孫,「快跟我去吃早餐。」
前院都是些陌生人,於是周默琴就在內院的空房間里搭了張桌子,在前院的廚房裡做好了早餐帶了過來。早餐做的是糖水雞蛋,澄澈的糖水,裡面飄著白色的蛋花,碗底還沉著一個被蛋白包裹的蛋黃。陳瑾瑜不喜歡吃蛋黃,於是將自己的那個舀起,放到了景夏的碗里。
景夏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說了一句「小朋友挑食會長不高」。卻還是吃下了那個被小朋友嫌棄的蛋黃。
剛剛吃完早餐,景夏正在給陳瑾瑜擦嘴,就見她母親匆匆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蘇儼實在是太帥了!」陳亞青坐到了景夏旁邊,同她說道,「比電視照片上還帥!簡直360度無死角,那一身軍裝,嘖嘖。」
又是蘇儼啊。景夏低頭舔了舔嘴唇,默不作聲,又給陳瑾瑜擦了一遍嘴,腦海里卻浮現了蘇儼穿軍裝的樣子。
感覺很禁慾很制服誘惑啊。
「我也覺得大哥哥很帥!」陳瑾瑜適時地插話,他看著給他擦了兩遍嘴,心不在焉的姑姑說道,「昨天姑姑看到大哥哥還臉紅了呢?」
「……」被插了一刀的景夏。
「哎喲喲。」陳亞青瞬間發現了新大陸,「現在也還臉紅著呢。聽聽,你是不是腦補了什麼?」
「……」被補了一刀的景夏。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陳瑾瑜到底還是個孩子,吃完了早餐就到院子里玩耍去了。景夏則留下來收拾碗筷,她正準備拿去洗,卻發現她媽媽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怎麼了?」景夏被看得心裡一毛。
「你覺得蘇儼給我當女婿怎麼樣?」
景夏瞪了她一眼,「你胡說什麼呀,搞不好人家早就有對象了。」
她這麼一說,陳亞青倒是愣了愣,「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像也有些道理。蘇儼雖然出道這麼些年,一點緋聞也不沾,大家都以為他是單身,可是說不定是人家瞞得緊,或者女友就是個圈外人啊。」
陳亞青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乾脆坐了下來,摸著下巴同她分析,「你說蘇儼出道這麼些年,接的基本都是正劇和古裝劇,從來不拍親熱戲,就算是吻戲也從來都是借位,連和女演員稍微親密一點都戲份都很少,不會是為了誰守身如玉吧。」
為了別人守身如玉?
景夏撇了撇嘴,不想再和她媽媽說話了,感覺這樣的談話,會讓人心情越來越糟糕。並且她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的心態也很糟糕,按理說,蘇儼再怎麼樣,也和她沒有關係啊,可是她的心情卻總被和他有關的話題影響。
「我去洗碗。」她端起兩個碗就走出了門去。
廚房在前院,景夏掙扎了一下,就走過了垂花門。
劇組仍舊在書房裡,陳海坤珍藏的典籍已經被搬到了別處。景夏站在院子里,往書房中看,蘇儼正穿著軍裝站在書房中央,挺拔如松。他身邊站著一個比他稍微矮了一些的男人,兩個人正在說些什麼。也許是在講戲?
不過蘇儼穿起軍裝來……真是和想象中一樣帥。特別是那雙大長腿,就像阮清清經常說的那樣,腿長兩米八!
在不自覺地看了他好幾眼之後,景夏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是個演員啊演員,你們才認識沒幾天啊沒幾天。
她垂眸,端著碗進了廚房,卻沒有發現那個被她偷看了好幾眼的男人正在看著她,眼中帶著沒有絲毫掩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