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多年舊事成痼疾
謝祈沒有想到山秀帶來的人是安九道。
此人是陸紀身邊的謀士,但久居幕後,他也只在陸家的秋宴上見過一次,據他所知安九道跟隨陸紀已久,只有遇到大事的時候才會出現,此番他來,來者不善。
安九道見了謝祈,便開門見山道:「聽說雍家的那份記錄在你手上。」
謝祈聞言微笑道:「恐怕,並不是大公子派你前來吧。」
安九道倒也不遮掩,頷首道:「沒錯,的確不是,只是你又是如何知曉。」
謝祈笑道:「因為陸紀做事比你更有人情味一些,即便意不在我,大約也會先問問我如何了。」
安九道聽得出他嘲諷的意味,頓了頓道:「你不要怪大公子,他也有許多不得已,當日你失陷在王家,我們也是後來才得知,想去救你之時卻聽說你已被帶走,王家也被攪得天翻地覆。
謝祈自然知道這不過是一番好聽的說辭,陸紀又如何肯為了他和王家翻臉,只是他還是從中敏銳捕捉到了一些信息,看來安九道並不是直接聽命於陸紀,而是另有主人,而在陸府能跨過陸紀行事的人,想必只有他那位做了大司空的爹了。安九道說陸紀有許多不得已,倒是也沒錯。
於是他嘆了口氣道:「並不敢當,這本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應後果也應由自己承擔,再者而言大公子當日答應我的事情也都做到了,於公於私都沒有虧欠於我……」
謝祈說到此處抬頭,便見安九道有些熱切地望著他,話鋒一轉道:「只是你又是如何肯定雍家那份記錄在我手上。」
安九道有些奇道:「難道你還不知道么,海捕文書已下發各州郡縣,說那雍家那丫頭私通外人被兄長發現,便謀害兄長雍瑞出奔離家。文書中說的那個私通之人便是你吧。此舉幕後之人必是姜炎,他如此針對你,想必你手中定有他要的東西。」
謝祈心道雍瑞明明是被山秀找來那黑衣人一箭射個對穿,姜炎此舉既掩蓋了當日的真相,又有理由搜捕雍玉,真是推的一手好鍋,只是不知道雍玉現在在哪裡。
那日有人將雍玉從箱子中放出來,讓她換上一身宦官的服飾跟著自己出門。然而雍玉跟在那人身後出了門,雖是深夜,但借著燭火只見四周殿宇巍峨雄壯,發覺之前想法卻成了真,她居然真的身處宮苑之中。
前面的引路人格外謹慎,雍玉卻不知這些人瞞天過海將自己送入帝都城中到底是何目的,之後又要如何利用自己。自從經歷了謝祈之事,她便不願輕信任何人,此時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二人走到一處迴廊拐角,遇到一隊夜巡的禁衛,雍玉的便心怦怦地跳起來。
那隊禁衛見雍玉有些面生,便攔住他們排查,那引路人回答道他是三殿下從青州帶回來的,如今在章華殿當值,那隊禁衛便放了行。
雍玉繼續跟在那人身後一言不發,路過一個大殿的時候她忽然低聲道:「抱歉。」說完便轉身閃了進去,那引路人一驚,欲回身抓她,方才那隊禁衛發現引路的宦官居然身手不凡,頓時警覺迴轉,那引路人無法只能打傷禁衛逃跑,混亂中卻不見了雍玉蹤影。
那日裴瀾與陳敬安望著昭陽殿方向,說完一段三殿下與公主的舊事,便聽一陣喧嘩,有人來報是禁苑中闖入了刺客。陳敬安頓時大為緊張,直折騰到第二日清晨,見沒有那刺客的蹤影了,才放下心來,裴瀾見他一身風塵僕僕,也不曾用晚膳,便不容分說拉著與自已一同回家。
裴瀾身為姜泓的伴讀,與他一同長大,十年前跟著姜泓一同前往封地,然而裴家在為四姓之一,今日裴瀾回府,家中早已預備了迎接他的家宴,只是他要先隨姜泓一同入宮覲見,之後才能回自己家中。
裴家異獸朱漆的大門外早掛起了兩盞紅燈籠,家僕翹首以盼,從白天等到傍晚,才收到大公子的一封家書,說不回來用晚膳。裴瀾的祖母最疼愛這個孫子,兒子與夫人勸了半晌也無用,說什麼也要等著孫子。然而等到了半夜還是撐不住睡去了,其他家人直等到第二日清晨終於盼來了裴瀾一行二人,頓時亂做一團。
裴瀾進了府,先拜見了父親,裴政與兒子對視一眼,彼此知道有什麼話可以以後說,便放他去見母親,他母親是名門閨秀,坐在堂上端莊受了他的禮,在外因禮數無法真情流露,之後侍女領著裴瀾進了內間,十年未見,母親將他摟進懷裡,用絲帕壓著默默流淚。
裴瀾陪著母親一起去見了裴老夫人,祖母拉著他的手,連聲道:「長大了,瘦了。」又嗔怪他身邊沒有一個可心的人照顧他。裴瀾的從妹,最得裴老夫人喜愛的裴清笑道:「任誰也不敢餓著您的寶貝呀。」頓時大家笑作一團。
陳敬安與裴瀾一同去拜見裴政之後便被引到花廳,由裴瀾的幾位從弟作陪。他甚是不習慣與這些世家公子們交往,還好裴瀾知他心意,很快便出來,看他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禁有些好笑。
裴家開了家宴,是專為裴瀾和陳敬安開的席,兩個人吃的倒也自在。桌上琳琅滿目擺了整整一桌子,陳敬安不禁感慨道:「裴兄家裡如此熱鬧,殿下一人在宮中卻是孤零零的,早知如此我應該留在宮中陪著他。」
裴瀾笑道:「你卻不知道,是殿下怕你在宮中寂寞,專門囑託我帶你出來的。」
陳敬安心下感動,不習慣真情流露,轉移話題道:「今日聽鶴先生說,談氏尚有後人在,不知道找不找的到。」
裴瀾微笑道:「改日找機會拜訪一下寧王便知如何。」
陳敬安奇道:「原來你知道他說的那人。」
裴瀾道:我也只是聽說,只是我們去拜訪寧王這件事你卻不能告訴殿下。」
陳敬安道:「說難道人在寧王那裡,為什麼又不能告訴殿下?」
裴瀾淡淡道:「殿下最不喜歡便是寧王。」
陳敬安好奇道:「殿下連鶴先生那般脾氣古怪的老頭都容得下,為何單單容不下寧王。」
裴瀾不語,陳敬安想了想道:「是因為寧王主戰,世人都是他要稱公,稱王,加九錫,之前他因平葉國封王,若是北伐成功,在朝中勢大,便要逼陛下禪讓,而殿下身為皇子,自然不喜。」
裴瀾道笑道:「平葉國是以攻為守,內部轉移矛盾,又震懾北方,使其減了覬覦江南的念頭,不得不說是出色的戰術,而殿下不喜歡寧王,又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隨後又笑道:「今日敬安的問題怎麼這麼多?」
陳敬安撓頭道:「之前咱們在青州那會,過的是閑散日子,來了帝都才發覺這天下如此之大,這各種勢力間的關係,又是錯綜複雜。」
這廂裴瀾陳敬安在席間閑話,那廂他們口中孤零零在宮中姜泓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淡淡道:「出來。」
雍玉知道自己的行跡已然暴露,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便乖乖從那寬大的床榻之下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