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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還原事情的經過

  雍玉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正在一個搖搖晃晃的馬車中,雙手被束縛在身後,口中塞著麻布,整個身體正以一個極其不舒服的姿勢扭曲著,車窗縫隙漏出一點光來,落日餘暉落在對面之人的手中的絹冊上,那封面如此熟悉,正是母親親手抄寫的那本《法華經》。


  雍玉心中猛然一涼,掙扎著在車廂中扭動,果然感知到懷中的那本經書已經不在了。


  不錯,那時她並沒有將那本真的《法華經》放回佛龕之前。


  當時謝祈假借身體不適,貼在她耳邊低聲道:「樹上有人,姑娘一會按我的吩咐行事。」雍玉才發明原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暗中監視,她心中一凜,心道看來幕後之人終於有所行動了。


  之後謝祈命她去書房中倒水,雍玉發現茶壺邊正放著一本《法華經》,雖原本不盡相同也有三分相像,雍玉心中一驚,頓時明白了謝祈已看出自己身上帶著真本,同時也明白了謝祈的意思,想必他早已料到暗中有人覬覦這經書,便早在此處備下贗本,要她用這贗本換下身上的那本,于是之后她便順著謝祈的話意將那贗本代替真本放回了佛龕前。


  之後兩人一路下山,因怕隔牆有耳,於是心照不宣不提此事,而直到現在,她如階下之囚,被五花大綁,那個命他如此行事之人正坐在她面前,怡然翻閱那本從她身上那本《法華經》。雍玉心中巨震,只是望著謝祈,劇烈地掙紮起來,謝祈看她如此,居然開口淡淡道:「掙扎也無用,姑娘稍安勿躁。」


  雍玉口不能言,只能深深喘著氣瞪著他,謝祈回望的目光里包含著許多重深意,然而雍玉卻覺得自己再也看不懂眼前之人。


  此時車卻停了下來,一個武士打扮的男子打起了車簾,雍玉認出此人就是那時忽然出現在背後將她打昏那個高大的男子,謝祈正欲開口,但一個人影投射在車內,令他堪堪停住。


  雍玉掙扎著扭過頭去,頓時氣血上涌,整個人幾乎無法呼吸。


  車外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許久不曾見的,雍家家主,雍離。


  她又轉回投去看車內的謝祈,謝祈卻波瀾不驚,好似見到相識之人,垂目恭敬行禮道:「雍大人。」


  雍離面無表情地打量著車內,看到雍玉唇角劃過一絲冷笑,眯起眼睛,開口卻是對著謝祈道:「這次事情辦得不錯,殿下自然有賞。」


  謝祈恭謹道:「不敢,此事大人自然是首功,仆豈敢與大人爭輝。」


  雍離身後一人冷哼道:「算你識相。」


  雍玉聽得出,那人正是當日在府中鞭打她的從兄雍瑞。


  謝祈聞聽此言也並沒有惱怒,雍玉望著三人,心中忽然一片通透,大概從她被送入宗祠開始,一切便是一場陰謀,為的便是那本《法華經》。


  然而十天的相處時光彷彿歷歷在目,她無法想象也不願意想象謝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最可笑的是,即使到現在,她都期望著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雍玉再次鼓起勇氣望向謝祈,然而謝祈烏黑的眸子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到了他處,無聲地示意車外的武士將她拖下車去,躺在地上雍玉一陣冰涼一陣滾燙,止不住地顫抖,高高在上的雍離望著她嘴角掛著嘲諷地笑意,卻比雍瑞的鞭子抽在身上還疼。


  謝祈也從車上走了下來,雍玉努力平復心神打量四周,才發現自己似乎在郊外一座廢棄古寺中。此時一隊武士策馬而來,分作兩邊,將他們團團圍住。


  一位衣飾華貴的公子從馬上下來,雍離、雍瑞和謝祈三人都立刻向他肅然下拜,那貴公子卻將手一擺道,微笑道:「諸卿免禮,此番有勞。」


  雍玉現在心中出奇地冷靜,思維卻飛速地運轉。


  面前之人雖身著常服,但身後武士森然,周遭之人全都垂目斂容,無法直視於他,想必也應是王侯,那最有可能便也是一位皇子,只是不知道是今上三子中哪一位。她忽然間非常感慨,自己居然在一天之內見到了兩位皇子,算不算得上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果然其後雍玉聽到自己從兄迫不及待道:「殿下稍安,那本《法華經》已取來了。」


  話音未落,那貴公子便轉頭望向謝祈,謝祈從懷中拿出那本《法華經》,卻被雍瑞一手搶過擋在身前,謝祈自覺乖乖後退一步,雍瑞雙手恭敬捧於頭頂遞與面前之人道:「請殿下過目」。


  貴公子從雍瑞手中接過那本薄薄的經書,隨手翻了翻,便不甚在意的遞與身後的武士,雍瑞本志得意滿想以此居功,此時不禁有些急躁道:「殿下……」


  然而話音未落就被雍離眼神制止,訕訕地站在一旁,那貴公子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謝祈,此時饒有興味轉頭望著雍瑞身後的人道,「謝卿怎麼看。」


  謝祈被點名,不得已上前一步,低聲道:「祈之前便猜測,經書內容乃早年便成,所以若有什麼玄機也應在經書封面夾層,在路上翻看過,果然此經內容與市面上流傳並無不同,而書中夾層卻有一張絲絹。」


  那貴公子聞言,便有些好奇從身邊武士手中再次接過經書,仔細查看,果然發現厚厚的封面側面有一小縫,他用修長的手指一夾,便抽出一張半透明的絲絹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小字。


  那張絲絹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而謝祈卻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貴公子看一會,發現上面的文字卻毫無邏輯,然而不待他開口詢問,謝卿便繼續道:「而這絲絹上的文字看似毫無意義,但其實是用一種特殊的方法,記錄某一時的星相,而推演星盤之人憑藉位置便可得到當時星相對應含義。」


  貴公子聽到此處,意味深長道:「那看來一切具如雍卿所說,這絲絹上記載的便是十年前那個讖言了。」


  雍離也未想到那讖言居然是以這種方式保存下來,不由連連點頭道:「看來此事是千真萬確了。」


  貴公子又道:「那謝卿可看懂,那讖言究竟說的是什麼?」此中語氣忽然峰迴路轉,此中冷意,令在場之人都不寒而慄。


  雍瑞緊張地盯著謝祈,然而謝祈並未退縮,向那貴公子拱手請罪道:「祈才疏學淺,並不通占星之術,請殿下責罰。」


  聞言那貴公子並沒有責怪之意,反而笑道:「哦?這天下之大,終於也有謝卿不懂的學問。」


  聽得出其中的調侃意味,在場的氣氛也緩和下來,雍瑞藉機一步上前道:「殿下無需憂心,帝都之大,難道還找不出一位通曉星學之人嗎。」


  謝祈卻正色道,「雍公子此言差矣,星學晦澀艱深,若說粗通之人也是有的,而這推演星盤又是從上古流傳至今,大約除了談氏一脈,再無人能解,當年渾天司中據說也有談家後人,只是因觀星台的那場大火,便燒的什麼也不剩了。三年前白衣教亂政談玄月伏誅,星學也再無傳人。」


  雍瑞聽他這一通說辭,正欲上前搶白,那貴公子卻突然笑道:「原來如此,若說別人興許確實毫無辦法,若是談家,倒是卻有後人還在。」


  聞言謝祈瞳孔倏然收縮,然而瞬時恢復了平靜,雍離道:「殿下說的可是……」貴公子開口道:「不錯,正是。」雍離皺眉道:「那如何惹得起,如此也同沒有是一般了。」


  兩人打了這番啞謎,謝祈故作遲疑,果然那貴公子溫言道:「謝卿久不在帝都,並不知此事也無甚奇怪,雖說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但卻也不好明說,如此這般雖無法可想,但也比全然無望要好,尚可徐徐圖之。」


  謝祈在心中暗自腹誹,這解釋和沒說又有什麼區別,然而不好追問,他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打聽出談氏後人之事,只是此時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便話鋒一轉道:「殿下乃天意之所眷顧,自有機緣可窺得天恩。」


  此番說辭雖說到那貴公子心裡去了,但他一向不喜形於色,聞言反而沉默下來。


  像是明白他在思考什麼一般,雍離上前一步低聲道:「平陽王那裡也拿到了一部《法華經》,然而內容……」他冷笑道,「自然是殿下想讓他知道什麼,他便知道什麼。」


  那貴公子嘆道,「如此甚好。」


  「說到此,還要多虧謝祈的妙計。籌劃了如此之久,便是為了今天。」雍離望著謝祈,意有所指道。


  謝祈微微一笑道,「不敢當,祈只不過是在山中十日悉心臨摹了盧氏的筆跡,尋了舊絹冊,替她又重抄了一部《法華經》,又偽造了其中信息,一切均不過是舉手之勞。」


  躺在地上的雍玉此時才解開心頭的疑惑,若是謝祈僅僅圖謀的是她手中的《法華經》,便有千百種方法從她手中騙來,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不僅要從她手中取得真本,更要把贗本送入平陽王之手。


  而那晚的大火起的如此蹊蹺,想來放火之人並不是為了逼她拿出真經,而是算準了平陽王會從此經過,特意放火引他入彀。這計謀一環套著一環,結果一箭雙鵰,一石二鳥,如此精密的籌劃,當真令人無法可想。


  母親有親手抄經的習慣,所用絹冊均是特製,雍玉回想起謝祈獨自在書房寫字的每一天,原來都是在細心揣摩母親的筆跡,那本假的《法華經》大約也是他找到空白書冊早就抄好的,如此城府,只恨自己完全被蒙在鼓裡,做了這一局的棋子。


  想來亂葬崗的初遇,也並不是巧合,而是以雍離對她的了解,故意放了她從祠堂逃出,自知她會去父親墳前拜祭,而謝祈便早早等在那裡守株待兔,只是這人對自己也狠得下心來,當日所見那內傷,卻並不是作偽。


  「那這麼說,孤的弟弟拿到的那份卻是贗本了。」那貴公子像是忽然想到此處,望著謝祈道。


  謝祈微笑道:「的確如此。」


  那貴公子沉吟了一刻道:「如此甚好,只是……」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雍玉,雍離在一旁即刻陰沉開口道:」此雖乃雍家不肖之女,但為了殿下大計,也只能清理門戶,不留活口。」


  雍玉心如死灰,終於明白雍離早有殺她之心,然而忌憚雍華,卻一直沒找到機會,此番剛好她自己離家,若是此時將她殺了,更無一人知道,可謂是妙極,而這一切,也都是謝祈謀划嗎……她不願再去想,閉上眼睛,引頸受戮。


  雍離正欲命人揮刀,卻聽得那貴公子道,「且慢。」


  雍瑞急道:「此女已知悉一切,殿下不可手下留情。」


  那貴公子笑吟吟轉頭望著謝祈道:「畢竟弒親總是不祥,謝卿既然與這女郎相識一場,便去送她一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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