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絕明城
在靈界所在的大陸上方不知多高的地方,一片飄浮的大陸上，大片的水月花團團簇簇盛綻，鋪滿了千丈方圓的巨大池塘。花池上空,一座亭台樓閣在仙氣繚繞中懸浮，碧青色的紗帳在微風中搖曳，煙波浩渺，如瑤池仙闕。
樓閣內無殤憑欄而立，手中握有一盞光澤潤華的白玉杯，美酒置於唇前之際,他眉峰微微一動，發出一聲興趣頗濃的低沉音色：「嗯？」
「怎麼了？」
樓閣內響起另一個男聲,柔和清澈恍如細風流水。
無殤從木欄往下望去,目光似乎穿透了下方大片大片的水月花,落在了某個地方。
半刻過後,他低低一笑，說道：「千年前在塵埃界與人做了個約定,如今似乎到了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哦？很重要的約定么？」男聲感興趣道。
「與跟你的約定相比,實在算不上什麼。」
「既然如此,便回來陪我下完這盤棋。你就要贏了。」
無殤唇角一勾,仰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抬步走去。
雷家世代經商，是一個叫做絕明城的城池中的大戶。此次雷霆厲外出做生意，順便帶上兒子女兒在外面遊玩了個把月，一行人返程回絕明城的路上因某些原因改道，這才需經過在這一帶著名的死亡冰原霰雪冰原。
霰雪冰原以嚴寒聞名，若是沒有準備大量的禦寒法寶，就連結丹修士也別想活著橫穿過去，所以雷氏父子三人在看見鍊氣七八層的韓清夜背著毫無修為的無瑕出現在霰雪冰原中心地帶，才會那般震驚。
雷霆厲特地吩咐雷華蔚騰出了一輛馬車給無瑕休息，原本他還派了隨行的一個築基期的醫者為無瑕檢查身體，被韓清夜婉拒了。
雖說無瑕體內無道基道脈，猛一看與凡人無異，但畢竟曾是個化神修士，韓清夜怕被查出什麼節外生枝。
雷氏父子三人對韓清夜和無瑕都非常友善，尤其雷華蔚雷華菁兄妹，一個方及弱冠一個二八年華，一個鍊氣十四層一個鍊氣九層，與韓清夜「年齡相仿」、「修為也差不多」，韓清夜成日都留在無瑕的馬車上守著她，他們便成日往馬車上鑽。
車隊在雪地上前行了一個月，聽雷華蔚說再有十多天大概就可以出冰原了。韓清夜趁著獨自與無瑕兩人在馬車上，打開自己的乾坤袋數了數裡面有多少靈石。
前兩天他旁敲側擊從雷華菁口中問出來，如今他們所在的界面確實是靈界，但靈界由於靈氣充裕，普通靈石蘊含的靈氣都比人界的上品靈石還要濃郁許多，也就是說他們從人界帶來的那些靈石在這裡大大貶值。
無瑕和他的情況恐怕都是需要大量的靈草靈藥才能治癒，但陸吾在界境隧道與他們失散了，眷海神珠里的靈草遲早會用完，他們沒有辦法自給自足，只能靠買的。
清點完自己的家底后，韓清夜皺眉嘆了口氣。
無瑕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響起：「嘆氣做什麼？」
「師尊，你醒了？」韓清夜急忙小心翼翼將無瑕扶起來靠上軟墊。
無瑕艱難的抬手理了下頰邊凌亂的髮絲，這次她不光是修為全失體征退化那麼簡單，曾經過神雷煉體的身體都遭到了極大衝擊，直到現在還無法下地行走，連抬一下手都很費力。
「叫我紫月吧。」
韓清夜垂頭：「弟子不敢。」
無瑕淡淡看了他一眼，「如今你我的情形，少招人疑心為上。」
「……紫月。」
無瑕問道：「這些日子都打聽到了什麼？」
韓清夜將他從雷家兄妹那裡套來的信息細細道來，無瑕聽了后緩緩點頭：「真的到了靈界……如此，付出這些代價也值了。」
韓清夜猶豫了下，低聲道：「師……紫月，風前輩，還有白煊它們……」
「白煊和陸吾與我有血契，巨奴有我一滴魂血，況且他的魂印也在我這裡，他們都沒事，雖然我不知他們此刻在何處。小波是離天獸，更不可能有什麼……至於，子漓……」無瑕說到此處陷入了沉默，然後閉了閉目，自語：「連我都還活著，他怎麼可能死？」
繼承了太古天魔紫離殿下一半真魂的風子漓，怎麼可能這般輕易死掉？她相信，他一定還活著。
無瑕篤定的話語令韓清夜這半年多來始終懸著的心終於落下，這時「叩叩」兩聲，雷家兄妹推開車廂的門探頭進來：「韓兄……咦？紫月妹妹醒了？」
無瑕對兄妹二人淡淡點頭微笑，韓清夜應了一聲，扶無瑕躺回去，跟兄妹二人去馬車外說話了。
哪怕在韓清夜當真跟雷家兄妹年齡相仿的時候，也因為身後總跟著黃巧玲那幾個小的而一直充當著大人的角色，想必這些日子應付這兄妹倆對他來說，不比當初她限定他在十年內順利結丹容易。
無瑕無聲笑了笑，緩緩抬起一隻手看著自己細小的手腕，然後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嘆飄落在寂靜的車廂中，隧而淹沒在車外呼嘯的風雪聲里。
她現在連自己的乾坤袋都打不開，沒有修為，沒有陸吾，珈蘭也因界獸自爆時為她擋了一部分攻擊而陷入深深地沉睡……這一次，恐怕是她修道至今一千年來，最走投無路的一次了。
半個月後，車隊走出霰雪冰原，接著又走了幾日，氣候便溫暖起來。車隊停留在一個小城補給物品時，韓清夜避開車隊的人獨自去城中典當行將靈石全部兌換了，原本裝滿幾個大口袋的靈石縮水成了一個小口袋那麼多，他無奈的掂了掂，全部拿去藥鋪給無瑕買了丹藥。
靈界的草藥靈力充沛，煉製出來的丹藥也藥效奇好，幾乎與在人界時經陸吾提煉過精華的藥草製作的丹藥無異。無瑕吃了那些丹藥後身體狀況明顯好多了，很快便能短時間的下地行走。韓清夜見此，便等車隊再路經城市時，趁著跟雷家兄妹去街市遊玩的功夫暗自將身上的法寶都拿去典當了，換了靈石買靈藥。
一個月後車隊終於抵達目的地絕明城，無瑕已經不必一天到晚躺在馬車上，說話也比之前氣足多了，現在她的身體狀況，大概就等同於一個先天不足的凡人女童。
車隊停在雷府豪華的大門外，雷霆厲關切的問韓清夜：「韓兄弟，你說你們兄妹二人是誤入霰雪冰原，不知道怎麼回你們那、那什麼……彩霞山，你們在絕明城無親無故，今後有何打算呢？」
到了絕明城后怎麼辦，韓清夜已經跟無瑕簡單商量過了，便道：「晚輩打算先找個僱人的地方，將住宿安置下來，其他的慢慢再……」
「韓兄，這絕明城是邊境大城，城中魚龍混雜，尤其是有城主府包庇的一支地頭蛇，在城中橫行霸道，沒點兒人力勢力的都惹不起。你們兄妹倆是外來人士，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人欺負的！」雷華蔚道。
雷華菁也不住點頭：「就是！這裡的地頭蛇專盯外來人士，紫月妹妹身體不好，又無法修行，萬一你們被惦記上了……」
韓清夜聞言，與無瑕相看了一眼。這是他們事先沒有考慮到的狀況，他們以為絕明城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小城罷了。原本計劃找份幫工攢一些靈石去買靈藥，等他們恢復些修為有能力自保，便離開這裡去找個深山閉關，他日修為恢復了一切都好說。但現在一聽雷家兄妹的說法，恐怕事情沒那麼容易。
雷霆厲道：「依老夫來看，韓兄弟你們兄妹二人與我們雷家有緣，既然暫無去處，不如就先住到雷府吧。這些日子你可以多了解下絕明城，其他的事再慢慢考慮。」
「這怎麼好意思……」
「別不好意思了！韓兄你就當是我的客人，你們兄妹在雷府做客就好！紫月妹妹，你說好不好啊？」雷華蔚笑道，然後看向無瑕。
無瑕對韓清夜道：「哥哥，雷叔叔一家熱情相邀，咱們再拒絕就太有愧他們的好意了。」
韓清夜於是便對雷霆厲抱拳躬身：「多謝前輩，那我們兄妹就打擾了！」
此言一出，雷家兄妹都是喜上眉梢，不過細細區分便能看出，比起雷華蔚單純的開心，雷華菁看著韓清夜的雙眼滿是光亮。
雷霆厲還要安排車隊卸貨，便讓雷家兄妹帶韓清夜和無瑕先去府里。
雷府外有高高的台階，韓清夜怕無瑕腿不方便便將她抱了起來，雷華蔚禮貌的說道：「韓兄，你這一路照顧紫月妹妹太過操勞，我幫你抱吧。」
「不必了，小妹的事不敢勞煩雷兄。」韓清夜笑說。
雷華蔚倒也沒堅持什麼，掏出摺扇一開，笑嘻嘻的轉身在前方領路。這時站在階下的雷霆厲扭頭看向韓清夜，臉上出現了難抑的喜色，而靠在韓清夜肩頭的無瑕則是將這一幕全部看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