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故舊
無瑕問雲夢三仙古陰是被何物纏身、變成了什麼樣子，雲夢三仙滿面懼色七嘴八舌的搶著回答，聽完之後，在場幾名見多識廣的元嬰修士卻是都蹙著眉，無人能說出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你覺得怎麼樣呢？」無瑕詢問珈蘭。
珈蘭說道：「恐怕要親眼看見我才能確定。」
雲夢三仙說當初為了躲避古陰的追殺，他們在烈陽黃城裡逃竄了幾十年，幾乎把裡面的犄角旮旯都跑遍了，烈陽黃城內最危險的東西就是變成怪物的古陰了。這不禁令原本對烈陽黃城充滿期待的正道人士們非常失望，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決定要進去一探。
進入烈陽黃城的方法其實說來也簡單，便是在每日正午時分閉合神識進入，修仙之人習慣隨時將神識或多或少展開一部分，因此才一直沒能研究出來如何進去，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眾人便決定明日正午入烈陽黃城。
已是夜間，太一尊為無瑕在瞭望塔上安排了一間客房休息。
無瑕在客房中打坐，恢復與魔道雙聖鬥法消耗的靈力，當她調息結束時，已近卯時。她離開客房，心情有些凝重。
照雲夢三仙形容，烈陽黃城就是一個天災之後的死城，裡面長滿了亂七八糟的邪惡植物。如果玉華芝在烈陽黃城內，雲夢三仙在裡面藏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發現呢？
裂星盤雖沒能直接定位到烈陽黃城，卻定位到了距烈陽黃城入口不遠的地方，萬一烈陽黃城內沒有玉華芝，她已經沒有第二個裂星盤能夠將她短時間內送到特定的地方了。
不知不覺無瑕來到瞭望台上，天色仍舊漆黑一片，陸遠庭與瑤光正站在牆垛邊低聲交談著什麼。
兩人發現了無瑕，談話驀然中斷。
無瑕本來是想去別處的，但既然他們看見她了，她便沒什麼可避開了。
瑤光上前幾步，突然頓住，屈膝福了一個禮：「無瑕師……叔，多謝你白日里出手救了我！」
無瑕對她微微一笑：「舉手之勞而已。瑤光道友，我早非太玄山門人，『師叔』二字便不必了。」
她的笑容令瑤光很是心酸，雖然兩百年前那次正道三盟公會後她就知道無瑕還活著，但畢竟當時她不在場，所以並不覺得無瑕有何改變。但今日親眼一見，她才體會到了無瑕的變化，從前的無瑕雖然沉默少語，但並不是個讓人覺得冰冷的人。而眼前的無瑕並沒有刻意的疏遠，那笑容與每一絲神態中卻儘是冰寒冷漠。
瑤光輕聲道：「可是、可是你是太玄山出身的呀！上官師弟時常提到你，溫師弟也是，你可以回來的……」
陸遠庭制止了瑤光繼續說下去，他抬眼目光正與無瑕相觸，立即便垂下了眼抱拳道：「內人失言，請前輩莫放在心上。」
「原來陸道友與瑤光道友已經成婚了。當初兩位帶我入太玄山，助我良多。可惜這幾百年間我也是四處流離身不由己，未能恭賀兩位大婚……」無瑕想了想，轉動魂戒將那個即將成型的荒魂放了出來，手指隔空在陸遠庭夫婦的身上一點，兩滴精血從兩人心口飛出沒入荒魂頭部的金色晶石中，荒魂震動了一下，便煙消雲散。
「明日即將進入烈陽黃城，其內兇險莫測，這個荒魂今日吞噬了一個魘魔，數年內即可真正成型。在你們壽盡坐化之前，他會保護你們的安全。這就算做是我補送給你們的大婚之禮吧。」
成型荒魂是元后修士都不敢小瞧的存在，這份禮物實在是太隆重了，與其說無瑕補送了他們一份大婚之禮，不如說無瑕借了這麼個機會，給了如今已經再非同門全無瓜葛的他們最大限度的保護。
瑤光情緒激動，張口欲言，陸遠庭將她拉住，對無瑕躬身道：「晚輩夫婦二人多謝前輩。」
無瑕對陸遠庭再次見到她后那恭敬的態度很不習慣，但沒有說什麼。這時瞭望台上又來了一個人，陸遠庭便道：「晚輩夫婦不打擾前輩了。」然後便攜同瑤光離去。
兩人離開后，無瑕看向仍舊站在原處的風子漓，風子漓也看著她，然後抬步緩緩走來。
破曉時分，天邊出現了一條朦朧的淺光，延展到無盡的地方。
瞭望台上再次寂靜下來，許久之後無瑕說道：「上次三盟公會上沒有機會詳談，後來無月宮的人告訴我你在三盟公會上保護了顏緋月，謝謝你，還有，辛苦你了。」
風子漓道：「辛苦的人是你吧。短短五百年，從道脈盡失道基盡碎，登頂至高修為……別人只看到了如今風光，又有誰知道這些年間你經歷了什麼，有過多少次生死之險，承受過多重的滅頂之痛……」
他平靜到極點的聲音令無瑕一瞬間似乎回顧了一遍這五百年來的一次次九死一生，無瑕怔了一怔，最後淡淡笑了笑：「都過去了。」
風子漓朝她看來，暗光下清靜的雙眸承載著濃郁的東西，似是呼之欲出。而他開口卻是問道：「你去烈陽黃城要找什麼？」
無瑕猶豫了，接著便聽他道：「是顏緋月出什麼事了么？」
無瑕沉吟片刻，點頭：「當年三盟公會上顏緋月身受重傷，又及他身上原本便有許多舊疾未愈，在那之後他便昏迷不醒。我將他送入煉魔海底，用一塊雷火晶保護著，但那雷火晶的力量最多只能護他兩百年。這兩百年期間我需要找到三樣物品才能救他，如今還剩最後一樣。」
「是什麼？」
「玉華芝。」
風子漓眉梢淡淡一抬：「玉華芝在烈陽黃城？」
「我不確定。但這是唯一的線索了，所以烈陽黃城我一定要進去。」說到此處無瑕的手心攥了起來，兩百年期限所剩不到十年，時間的緊迫令她心情再次變得沉重。
風子漓注意到了，目光從她緊握的手上轉開，平淡卻又無比堅定的說：「放心，我會幫你。」
風子漓素來是沉默寡言的人，但他會默默做許多事情。他承諾了會幫忙，即便只是這麼簡單的幾個字，那也意味著他一定會做到。
這令無瑕想起當年在太玄山她殺了南宮靜后，風子漓去門中為她領罰的事。更早之前，她能夠從上古遺址歷練中生還，歸根結底，是風子漓的天玄聖光保護了她……
曾經年少時的一段歲月中，她的目標便是將來有一日能夠與他站在相同的位置，償還她欠他的一切。然而轉眼一看，即便今時今日她已經與他站在了相同的位置，她仍舊還是欠著他了。
無瑕深深一嘆。
「雲夢三仙說烈陽黃城內沒有古寶，他們三個不敢對我說謊，太一尊不盡信，我信。如此你還是要去烈陽黃城么？」無瑕問道。
風子漓道：「要去。」
「你也相信那裡有真仙古墓的秘密？」
「我只是不想放棄任何一個線索。」
無瑕有些詫異，「我原本以為你並不在乎真仙古墓。」
在無瑕的印象中，風子漓常年閉關一心修行，對珍寶古寶那些東西從來都沒什麼興趣。
風子漓沉默了半刻，說道：「我去真仙古墓不是為了機緣，而是為了我的師父天璣道人。我懷疑……他還活在真仙古墓中！」
若非無瑕確定身邊的人就是風子漓本人無誤，恐怕她要以為誰扮成風子漓的樣子在跟她開玩笑。太玄山曾經最著名的元后大修士，風子漓的師父天璣道人，早在無瑕出生百年前就壽盡坐化了！
「天璣……前輩？」雖然天璣道人坐化時也就是元后修為，與現今的無瑕相同，但無瑕覺得為表尊重，還是稱呼前輩好些。
風子漓點了點頭。
「他老人家不是早就在太玄山坐化了么？況且那時你應該也是陪伴在旁的吧？」
「在太玄山坐化的那個人並不是師父本人，只是他的一具化身。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
一具元嬰後期的化身！儘管無瑕靈獸傀儡一大堆，但還沒哪個的修為能追上她本人。天璣道人不愧為曾縱橫神洲大陸修仙界的一代大修士。
無瑕正暗暗感嘆間，聽到珈蘭說：「就算當時坐化的是天璣道人的化身，但以元嬰期兩千年的壽元來算，即便天璣道人有辦法延長几百年壽命，也不可能活到現在。據我所知，這一界的延壽之物最多也就延續五百年壽命而已，並且延壽之物都是一次性且相互免疫的。也就是說一人一生只能延壽一次，不論用了什麼方法延長了多久壽命，再用別的延壽之法都不會起作用了。」
那麼風子漓為何會認為天璣道人還活著呢？並且身在真仙古墓中？
風子漓看出了無瑕的疑惑，他取出了一個東西。那東西像是半顆珠子，十分老舊，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若是無瑕平日看見，必然就當做廢品忽略了。
風子漓道：「此物名叫養魂珠……」頓了一頓，他清楚的說，「是我作為『風子漓』這個人來到世上之前，魂魄曾經棲息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