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武羨鐵青著臉走向「死人堆」,將淮王身上的奴僕一個個地扒了下來,終於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看見淮王除了頸部有明顯的血痕之外,身上各處也有深淺不一的抓痕或是血印,唯有臉上的皮膚還算乾淨完整,但也染上了幾滴不知是誰的鮮血。
伸手將王爺臉頰邊的血漬抹去,武羨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用指尖輕觸著淮王的臉道:「可惜了這麼一副世間少有的好相貌。若是乖乖答應當我的男寵,倒也不會死得這麼慘,成為史上死得最窩囊的王爺。」
他狹長的眸子一眯,「二哥,你又為何非要他死?」
「這都是大哥的意思。」銀面具用單手鉗住徐意山的雙手手腕,想用另一隻手摘下他臉上滿是血污的面具。就在這時,一直毫無反應的人忽然劇烈掙扎了起來,這讓銀面具不得不揚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雖然臉上戴著硬邦邦的面具,徐意山還是被他這一掌震得臉都麻了,本就不太清醒的腦袋也愈發混沌起來。
見這小子似是被自己打蒙了,銀面具便趁機將他的面具取了下來。令他沒想到的是,骯髒的面具下面竟藏了一張這樣的臉——他沒辦法形容,反正此時的心情就跟挖掘出了價值連城的寶藏那樣驚喜。然而,有時候太過美麗的事物會反而會讓人感到危險,於是銀面具單手勒住了他的脖子,用自己臉上冰冷的面具貼近他的耳畔,聲音嘶啞而曖昧:「今日若能保住性命,我唐明定要將你做成人偶關在擎天山莊里,永生永世服侍我。」
聽見一向冷靜自持的二哥居然這麼說,武羨便轉過頭來看「醜八怪」。他痴痴地看了一會兒,感嘆道:「怪不得王爺會對你情根深種,拼了命也要保護你……你們既然如此般配,不如就共赴黃泉好了!」
「四弟,你別衝動。」唐明用臉上的銀面具在懷中人光滑的頸側來回摩/擦著,同時企圖將骷髏般的手爪伸進這人的衣襟,「你先去後院把孟驚鴻那小子帶過來,我就在這裡等大哥他們的消息。要是山莊真的被淮王手下的人攻陷了,我們兄弟倆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我看你是趁我離開的時候玩弄這個賤人吧?二哥,現在情況如此緊迫,我勸你最好一心一意心去操縱你的奴僕,不要為了他分心。」
「擎天山莊內機關重重,他們就算進來了也是死。」
感到自己的衣襟正在被人撥開,徐意山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就恢復了神智清明。然而他此時雙手被縛,武功又遠不敵這身後緊緊摟著他的男人,只能抬腿去踢此人的要害,同時咬著牙道:「你不想死就別碰我,我有臟病!」
「就算你有臟病,那也是淮王生前心心念念的姘頭,能嘗一次你的滋味也不錯。」銀面具終於完全將手伸進了他的裡衣,用尖利的指甲掐著他胸前的一點道:「你再亂動,我就掰斷你的雙手手腕,讓你終生殘疾。」
聽了銀面具的話后,徐意山非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張嘴用牙齒去咬他那沒有絲毫血色的手背。唐明機敏地偏手躲過他的牙齒后,立馬將手抽了出來,抬手又給了他一巴掌,十分愉悅地看見這人被自己打得臉頰泛紅,嘴角冒血。緊接著,他冷冷道:「小臟貨,你既然長成這副模樣,想必已經被很多人玩過了。既然這麼臟,為何還要去勾引已經有夫侍的王爺?我早就想狠狠教訓你一番,讓你去了九泉之下都無顏再面對淮王。」
徐意山剛剛想要踢他和咬他都沒能成功,反倒是被他點了定身穴位和啞穴,還被打了一耳光——這氣得他渾身直冒冷汗,耳朵里也是不斷「嗡嗡」作響。他沒想到之前話最少的銀面具竟是這種人,比公輸江和李泥鰍都還要滅絕人性。此時的他完全不敢去看一眼旁邊地上的淮王的屍首,更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在這人的屍體面前被人……
「二哥,大事不妙了,孟驚鴻不見了!」武羨帶著兩個奴僕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淮王的人肯定已經偷偷潛入山莊了,我們得去幫大哥和三哥他們。」
「怎麼會這樣?」銀面具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用臂彎死死卡住徐意山的脖頸,鎮定道:「四弟你別著急。我明明派了幾個手下去看著孟驚鴻,他們又沒有向我報告說那小子已經跑了,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不可能。你忘了驚鴻小子的本事嗎?他之前跟我們示弱一定只是緩兵之計,我們都上他的當了……」
「哼,」銀面具冷哼道,「那他也跑不出擎天山莊。不如這樣,你帶著我的一半手下去幫大哥他們,剩下的我讓他們去把孟驚鴻找回來。」
「敵人已經來了。」武羨長目一斂,從懷中掏出幾枚暗器朝側前方扔去。他的這幾枚銀鏢便同從牆外飛進來的鋼珠撞擊在了一起,掉落在地時迸發出了陣陣煙霧。武羨連忙掩住口鼻,從僕人手中接過雙劍,運起輕功朝鋼珠來的方向追去。
見狀,唐明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匕,抱著徐意山快速飛到後花園的假山下面,說:「此處是山莊陣法的中心地帶,我要用你的血啟動『五陽陣』,讓他們全部有來無回。」說著,他便往假山底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輸入內力,令假山中間隱藏的一道石門徐徐開啟。銀面具帶著他鑽進石門后的洞窟,將他放到了雕刻著陣法圖案的石磚地面上。
「你就在這裡好好待著,等退敵後我再來找你。」
銀面具用短匕在徐意山受傷的右手心又深深劃了一刀,讓他傷口的流血速度再次變快,也讓他疼得眼前發黑。徐意山的血流到陣法的溝槽裡面后,便越流越快,十分訊速地填滿了地上的整個陣法圖案,並且還往石門外延伸而去。銀面具往他嘴裡硬塞了一粒硃紅色的丹藥后就離開了,只留下他一個躺在如冰床般的地上,靜靜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洞窟里一絲亮光都沒有,可是外面明明已經天亮了。徐意山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會再有機會看到陽光了,就像他今生再也無法見到十五那樣。他感到自己渾身上下都越來越冷,就算遠方喊打喊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都無法再喚醒他心裡的那團火——他的心和血都已經涼了。
「快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徐意山在黑暗中被人搖醒,又被那人不由分說地背出了石洞。他強撐著眼皮去看救他的人——是一個模樣周正的中年壯漢,而且徐意山肯定他們至少曾有過一面之緣。
「徐公子,在下是殿下身邊的人,姓容名鵬。我已經幫你解了定身穴和啞穴,你能開口說話么?」
徐意山根本沒任何力氣回應他,眼皮子也直往下耷拉。他聽見背著他的容鵬對其他人道:「擎天山莊的妖人基本上都死完了,只剩下三個頭領模樣的跑了。那個銀面具沒騙我們,假山裡面的確藏了自己人。」
四周說話的聲音此起彼伏,徐意山完全聽不清除了容鵬之外的人在說什麼。只是聽見容鵬一直在說:「這次我們失去了太多弟兄。那個長得很陰柔的使雙劍的殺了我們不少人,一會兒將他的屍首……」
濃重的血腥味包裹著所有人,連耀眼的陽光都無法驅散山莊內血流成河的陰霾。徐意山感到容鵬在馱著他離開,心裡不由得有些著急。他擔心的是這些人會忘記將淮王的屍首帶走——雖然他清楚自己的顧慮一定是多餘的,但他就是覺得少了些什麼。他心裡就像是被誰挖空了一塊,感覺有什麼東西他永遠都帶不走,也不會再擁有。
容鵬帶著他坐到馬上,一邊掐他的人中一邊說:「徐公子,你千萬不能睡過去。聽銀面具說他已經喂你吃了保命的葯,你再撐一會兒就能見到殿下了。」
什麼?
徐意山感到自己瞬間就清醒了許多,連忙睜開眼想尋找淮王的身影,卻只看見了周圍騎著馬趕路的黑衣人。這群人連騎馬的時候都排得整整齊齊,而且全都目光堅定,看起來倒不像江湖中人,更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容鵬見他精神了許多,嘆了口氣說:「你且放心,殿下沒有死。他用服下假死葯的方法防止毒素蔓延到心臟,同時也騙過了那些妖人。」
徐意山瞪大了眼睛,想說話卻喉中乾澀,只感到自己眼角似乎有些濕了,還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這一刻死而復生了,完完全全的。
中午的陽光比清晨時要熱烈許多,容鵬便讓一行人都去樹蔭下面休息一會兒。其實他主要是怕徐意山的身體經不住折騰,畢竟這人失血過多,就算有靈藥護體也難保會隨時喪命。而徐意山精神是精神,但是完全吃不進去任何東西,吃什麼吐什麼,身體已經是虛弱到了極致。
「這該如何是好?」身為武將的容鵬心中十分不安。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沒可能將這人活著帶到淮王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