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真相。
徐意山一聽見這兩個字,腦海中就立刻浮現出了幾張不同的面孔——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個人……
就在梓安張開嘴正要說話的時候,山洞上方忽然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同時還有故意壓低的有些熟悉的喊話聲:「你們在下面是嗎?是我,我店小二。」
現在要重新藏到樹葉底下肯定來不及了,而且店小二已經看見了他們。梓安見小二舉著火摺子趴在洞口,站起身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兩位客官真是太不講義氣了,逃跑也不帶上小的。」店小二似乎有些生氣,「你們兩個跑了以後,老頭派人到處找你們,小的也就趁亂逃出來了。你們千萬不要以為是老頭派我來的,小的是想跟你們一起……」
聽他說著,徐意山微皺起了眉頭:「你既然逃出來了,就趕緊走吧,免得他們再把你逮回去。」
「小的不能丟下你們啊!你倆在底下不好爬上來,等我找點藤蔓把你們拉上來。」
梓安拉了拉徐意山的袖子,低聲道:「徐公子,我看他不像壞人。這四周洞壁如此光滑,就算你會輕功,我們明早也不好上去。不如就讓他幫我們一把,我們三個重新去找個地方藏身。」
「不妥。」徐意山的眉間不僅毫無舒展,反而越皺越緊。
「有何不妥?」梓安有些急了,「待會他要是走了,我們要怎麼上去?」
正當這時,店小二在上面指著不遠處喜道:「小的看見那邊有藤蔓纏在樹上。」說完,他就跑去取來一截一截兒臂粗的藤蔓,然後將它們一段一段地接好,順著洞口放了下來。
梓安見自己實在勸不動徐意山,便抓起藤蔓纏在腰上,低著頭說:「我先上去了。」
其實方才在店小二鼓搗那些藤蔓的時候,徐意山就一直在嘗試用輕功上去。只可惜洞壁上能落腳施力的地方確實太少,他的嘗試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眼下也只能靠這小二了。
徐意山伸手將梓安攔住,先用手試了試藤蔓結不結實,才用肩膀托著他往上爬去。梓安幾乎花光了全身力氣才爬出山洞,滿臉喜色地喘著氣道:「徐公子,你也快上來吧!上面就我跟店小二兩個人。」
徐意山將藤蔓纏在手腕上,借著輕功爬了上去。只是他剛剛爬出洞口,店小二就指著背對著他趴在地上的梓安,咧著嘴對他說:「你看看他,都累得癱在地上了。」
他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然後就被人從身後一掌打暈了。
「你們果然蛇鼠一窩……」不知過了多久,徐意山掙扎著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捆成粽子似的扔在公輸老頭腳邊,而店小二則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哈哈,我本來就是忘憂谷五怪之一,只是你眼拙而已。」小二歡快地說道,「旁邊的公輸江是我大哥。」說完,他突然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之前被淮王殺死的屠松是我的五弟。至於我,排行老三,從前江湖人稱『李泥鰍』,只劫富不濟貧,你應該聽說過我。」
「久聞大名……我探察過你不會武功之後就放鬆了警惕,卻沒想到你連這都能偽裝。」徐意山耐著性子跟他套近乎,「李大俠,敢問梓安現人在何處?」
「你說的是跟你一起逃跑的小子吧?」公輸老頭甩了甩頭上白色的朝天辮,「他的心臟已經被老朽挖出來了,正在旁邊的火堆上烤著吶!」
老頭甩動朝天辮的時候,那辮子末端綁著的鈴鐺也跟著「叮鈴鈴」地響著,就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招魂鈴的絮絮低語。徐意山聽著這聲音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僵著脖子竟不敢往火堆那邊看一眼。見他如此,李泥鰍(店小二)一把抓住他身上捆的粗麻繩,將他往草叢裡拖行了十幾步,拖到了圍成一圈的黑衣面具男面前——他們正用各自手中的武器對著草叢中央的什麼東西不斷地戳刺著,明顯是在泄憤!
徐意山的臉正對著那具充滿著血腥味的、被戳得稀爛的屍體,這讓他無法再閉上眼睛逃避。他睜開眼,依稀能辨別出梓安的面容,還有他胸口的那個血淋淋的大洞——他自己曾裝模作樣地對著那裡刺過一劍,可如今那裡已經完全空了。他想起不久前梓安將藤蔓拴在腰上,回過頭來看他的那一眼,真是充滿了對生的渴望……他知道梓安無比想活下來,想活著去見王爺。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淮王交代,更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如何能活下去。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李泥鰍說著將他拖回公輸老頭腳邊,「大哥,你的手下肯定是被他們兩個合力殺死的。你說咱們該讓這小子怎麼死?」
公輸江用兩指摸了摸自己的朝天辮,用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說道:「三弟,你去看看火堆上的心臟烤好沒有。」
「嗯,差不多快熟了。大哥,你要現在吃嗎?」
「哈哈,」老頭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你把它拿過來,老朽要親自喂這醜八怪吃下去!」
「公輸前輩,請聽我一言!」徐意山紅著眼喊道,「你的手下不是我殺的,都是梓安一個人做的!他是淮王最信任的侍人……他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脅我,我不敢不帶著他逃跑……」徐意山從沒有想過,自己為了能活下去,為了能夠復仇,竟然能一下子編出這種謊言。
「老朽才不信一個手無縛雞之人能獨力殺死人,一定是你!」公輸江轉頭對李泥鰍道:「你將那個心臟取下來,再把這個滿口胡話的小子放到火上去烤!等到活活烤熟了,老朽再將他大卸八塊,分給大家享用。」
徐意山被李泥鰍綁到了一根長木棍上,跟頭烤乳豬似的吊在了熊熊燃燒的火堆上,就差沒扒光了衣服刷層油了。只是因為他身上的繩索綁得太緊,李泥鰍又懶得解了繩子去脫他的衣服,他這才逃過了被扒衣的厄運。
不過噩夢才剛剛開始。
「張嘴!」公輸老頭將串著梓安心臟的木枝伸到他嘴邊,劇烈的腥臭撲面而來——徐意山的心裡和胃裡都是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就要吐這魔鬼般的老頭一身。
老頭一邊將滾燙的心臟抵在他的臉上摩/擦,一邊獰笑著說:「把你朋友的心整個吃下去吧!吃下去,老朽就考慮放你一條狗命。」
徐意山剛要開口說話,老頭就趁機把心臟往他嘴裡使勁塞,這令他噁心得快要發瘋。本來這顆心臟就很燙了,他身下的火焰雖然沒有直接燒著他,但是溫度也高的驚人。徐意山此時此刻已經是滿頭大汗,虛弱不已。站在一邊的李泥鰍本來一直在看戲,卻猛然發現這醜八怪的臉頰邊緣像要蛻皮似的翻起了一層透明的皮膚,連忙叫道:「等等——我說大哥,這小子好像是易容的啊!」
聞言,公輸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盯著徐意山說道;「的確不像是被火烤傷的。一定是孟驚鴻那小子乾的好事!快告訴老朽,你究竟是什麼人?」
徐意山努力維持著神智清明,「我是……」
李泥鰍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用袖子在他臉上使勁擦著,說:「大哥,我們先放他下來。這小子、這小子真的有些奇怪……」
等到他們看清了徐意山真實的容貌,兩人懼是大驚,一時半會兒都沒能說出話來。李泥鰍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畫紙,展開來對著徐意山的臉看了好幾遍,才遞給公輸老頭道:「大哥,他、他不就是宮裡那個……讓我們找的人?這世上能長成這樣的,不、不會有第二個了吧?」
「就是他。」公輸江緊緊捏著畫紙,咬著牙說,「我們五兄弟這次出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只要找到了這小子,再將他交給皇宮裡的那個人,我們就能得到他承諾給我們的東西。」
李泥鰍有些痴迷地摸著徐意山的臉,說:「大哥,不如咱們兩兄弟先嘗嘗這大美人兒的滋味吧?」
「不可,」公輸江看著躺在地上的剛剛昏迷過去的人,「我們冒不起這個險。這小子不僅長成這樣,還服用過復瑜散,應該就是……」
「我懂了。」李泥鰍十分遺憾地搖搖頭,「咱們就老老實實地把他交給皇帝吧。大哥,你也別讓你的手下看見他的臉了,免得徒生事端。不過他看起來和淮王也有聯繫,看來還真是個禍水,誰碰誰倒霉。」
「的確如此。三弟,反正我們也要先趕去擎天山莊去看淮王的好戲,那就讓他跟那個狗王爺見上一面,看看將會發生什麼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