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憧憬希望的狛枝君
「媽！你怎麼能把我小時候的畫拿出來呢！」
那麼丟臉的黑歷史竟然拿出來給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看，淺川愛梨都快要被母上大人的行為給氣哭了。
狛枝凪斗回過神，目光望向已經炸毛的淺川愛梨，淺川愛梨也正巧說著不滿地瞥向他。
兩人的目光就這樣對視上了。
他沖著她發愣的眼神露出一個柔軟的笑：「淺川小姐擁有著『充滿希望的才能』，一定能成為閃閃發光的存在。」
狛枝凪斗的聲音磁性中帶著一絲優雅，說這句話時，他的瞳孔亮得出奇，透著一種燦若星辰的明輝，而這樣的光輝，又銳利得彷彿能看透人心。
對上這雙閃亮亮的淺碧色眸子，淺川愛梨耳朵一紅，下意識地避開了眼。
明明是動聽誇獎的話語，而且狛枝凪斗的語氣十分的真摯誠懇，但出自這位口中的每句話，真實性都有待推敲，畢竟他手中拿的是她的黑歷史啊！根本不堪入目，還誇獎成這樣！
果真是個虛偽的人！
「你怎麼還沒走。」
見淺川愛梨扭過頭語氣不善，淺川芸以為她還在鬧彆扭。她想到日後鄰里需要互幫互助的和睦關係，立刻嚴肅地對淺川愛梨道：「愛梨，狛枝君看見你受傷，特意送來了藥膏和賠罪的水果，你怎麼能是這種口氣。是我讓狛枝君留下來的。」
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隔壁的住戶遲遲沒有搬來，淺川芸一直擔心日後的鄰居會不好相處。今天瞧見眼前謙遜有禮、帶著溫和開朗笑容的少年，她對狛枝凪斗的第一印象非常得好，應該說越看這位乖巧懂事、謙恭禮貌的新鄰居越是滿意。
這樣想著，她不禁補充了一句：「狛枝君，其實今天是愛梨的生日，我和孩子她爸準備了很多菜，不如留下來吃頓飯再回去吧。」
愛梨的生日宴，自然是人越多越熱鬧。
「媽！」淺川愛梨立刻叫了起來。如果剛才是氣哭的話，現在絕對是氣暈了過去。
誰高興自己的生日宴有個攪屎棍在旁鬧心啊！
該死的狛枝凪斗，一定是用了花言巧語讓媽媽放鬆了警惕！
接近我們一家，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察覺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兒一開口就是語氣充滿了不友好的利刺，淺川芸側頭疑惑地看著她，隨後又將目光望向了狛枝凪斗，友好地提出了邀請：「不知狛枝君晚上有沒有空，願意參加愛梨的生日宴嗎？」
淺川愛梨神色一沉，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是對他入侵自己生日宴的不滿和警告。
狛枝凪斗聞言愣了一下。他看上去極驚訝，好半晌才十分謙虛地開口：「才剛搬過來的我竟然會被邀請，而且居然是生日宴這麼重要的日子，真是何等的榮幸。非常感謝您，淺川夫人，您真是個溫柔的人。能和你們成為鄰居，我是多麼的幸運。」
妄自菲薄的話語，和結尾上揚的「幸運」二字，惹得淺川愛梨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心中也因為狛枝凪斗厚顏無恥選擇留下來的意圖而恨得牙痒痒。
但下一句話，狛枝凪斗自顧自開了自我厭惡的腔調，帶一點遺憾的味道：「像我這樣的人被邀請，本不該拒絕淺川夫人的好意。但很遺憾，等會我要出門一趟，不能陪淺川小姐一起慶生。如果明年還邀請我的話，我一定一定會參加的……」
不，明年你也不必出現了。
淺川芸聽后同樣十分惋惜，見狛枝凪斗有事要先行離去，她連忙推了推完全不動的淺川愛梨，催促道：「愛梨，去送一下狛枝君吧。」
就隔壁兩百米的距離有什麼好送的。
淺川愛梨在心裡瘋狂吐槽著，但意識到現在鬧脾氣的自己有點不太成熟，還是在淺川芸的目光下，好脾氣地將狛枝凪斗送到了門口，大概也是害怕另生枝節，至少要親眼將他送出門才徹底安心。
推門而出的時候，狛枝凪斗看著一同出門的淺川愛梨，開口道：「不知道今天是淺川小姐的生日，沒能送你禮物真是對不起。」
「今日是第一次見面，狛枝君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不必一次一次地向我反覆道歉。」淺川愛梨打斷了狛枝凪斗的話，不淡不咸地說完，聲音微有些放鬆的輕揚，「狛枝君，我就送到這裡，再見。」
狛枝凪斗看著出門五步的距離，掛起往日面具般的微笑：「淺川小姐，再見。」
他話音剛落，就見淺川愛梨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淺粉色的長裙在空中輕拂，盪起一道優美的弧度。
這些年，對周圍的鄰居和周遭發生的事情，狛枝凪斗都處於冷眼旁觀的態度，只是平易近人的真摯笑容成功地掩去了他冷漠的內心，才會給人一種他很和善溫柔的假象。
唯有這是對他而言是最有希望的選擇，他才會主動地去選擇它。
他暗自笑了一下自己今日莫名其妙關注隔壁鄰居的奇怪行為，就算對方畫畫上有才能有天賦，既然對方不喜歡自己，他也沒必要越過自己劃定的底線。
希望之峰學園裡有更多更有才能的存在，具有在這個領域內超越所有高中生的才能。
只有擁有才能的人才能孕育出希望。
他所追求的是……一個只充滿了希望的世界。
只是，在快走到家門口時，聽到淺川家的方向傳來了淺川愛梨激動的聲音，狛枝凪斗又忍不住回頭望了過去。
「茂夫，律，你們來了！謝謝蛋糕！我最喜歡的確是芒果！」
少女的聲音充滿了喜悅和幸福，那張對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是充滿甜美的笑容，眸光熠熠如星辰地看著兩個和她穿著同樣校服的男生。
一個頂著鍋蓋頭，身材瘦小，長得十分普通平凡，一個袖口帶著「學生會」標誌，相貌清秀而陽光。
他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沒有燈光的屋子是一片純粹的深不見底的黑，更因為今天剛搬進來，毫無生活氣息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壓抑的沉悶。如同幽深的懸崖，吞噬著一切明亮的光芒。
「那個傢伙真走運，遇到飛機劫機的時候，竟然恰好有顆隕石掉了下來。」
「應該是不幸吧，聽說那塊隕石也砸中了他的父母……兩人在他眼前當場死亡。」
「但他也得到了一筆巨額遺產……有這麼多錢，一輩子都能享樂呢！而且沒有父母管教，多自由……」
「他根本不是單純的運氣好，和他待在一起，會倒霉的！」
「離開他！他的父母就是被他害死的！」
狛枝凪斗平靜地站在玄關處，他一頭柔軟的白毛彷彿被洗去了顏色，顯得黯淡無光，一身暗綠色的連帽衫衛衣似被這難以言喻的黑暗漫浸，他臉上不再有親善溫和的笑容，修長的指尖按揉了下眉心，苦澀地扯開嘴角。
眼角的酸澀讓他疲累地闔上眼，那隨之而生的不快感令他的表情似譏自嘲，又似是很無力地深深嘆息。
「啪！」
客廳的燈光逐個亮起，隨即揚起的是他臉上一如往日般十分溫柔平和甚至於有些愉快的笑容。
哪怕沒有父母兄弟，哪怕沒有親戚朋友，哪怕習慣性和周圍的人保持起距離，總是孤獨的一個人。
但是沒關係……
這些輕而易舉就被掐熄消滅的，不過是些喪家犬般羸弱無能的希望，「真正的希望」是不會因為他這種垃圾的影響，而被簡簡單單地消滅掉的……
隨意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些吃的，狛枝凪斗卻恰巧又再度地聽到了隔壁鄰居若隱若現的笑聲。
他透過廚房的窗望過去，正好能看到淺川一家客廳里發生的事情——七彩繽紛的彩帶翩翩飄下，淺川愛梨正高興地切著蛋糕、吹著蠟燭，父母和她的兩位朋友在為她唱著生日歌。
燈光璀璨，歡聲笑語，是他曾經也擁有過的屬於家庭的幸福和溫馨。
怔怔地望著對面客廳里散發而出的暖橘色暈光，溫柔的光芒像是無法抗拒的力量，誘惑般地不住閃爍著，周圍景象在眼底描出模糊的輪廓，一股奇異的念動在他胸口騷亂著。
他不禁向著窗口伸出手，彷彿在伸手能夠觸碰到的地方，在眼睛能夠看到的範圍內，他能擁有著希望……
那個能令他從不停重複不幸與幸運的人生中解脫出來的希望，那個他一直追尋卻苦苦尋找不到的絕對希望。
一陣冷風向窗口灌了進來，這種幾近全身凍結的寒冽讓狛枝凪斗的頭腦清醒了起來。他看著自己半傾出窗口的身子，對著自己剛才可笑往外伸出的手發愣。
一股無言的沉重壓在心口，他緩慢地抬起僵硬且略帶麻痹的右手，機械性地用起了晚飯，品嘗到的大概只有寂寞的味道。
朝著積極的方向來考慮的話，不管發生了怎樣的不幸，前面肯定有幸運在等著他。
雖然他的幸運是像垃圾一樣的能力，但不僅僅是運氣而已。
而希望，是絕對的好東西，是絕望的對立面。
能成為希望的，只有被希望所選中的人。
將狛枝凪斗送走後，淺川愛梨一回家就聽到了母親止不住地誇獎聲：「新鄰居真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淺川愛梨嘴角抽抽，面上幾乎咬牙切齒地開口：「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怎麼知道他一定是個好人！就這樣隨意地放他進來，還讓他上樓進我的房間，萬一他是個變態是個瘋子是個神經病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安全！」
沒想到淺川愛梨的語氣突然這麼激動，淺川芸嚇了一跳，連忙反駁道：「愛梨，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我覺得狛枝君不是壞人，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直準備晚飯的淺川峰和狛枝凪斗接觸不深，對他倒沒有淺川芸那樣的喜愛，所以他意識到淺川愛梨的異樣后，上前緊張地問：「愛梨，你摔傷是不是有其他原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沒有和爸爸媽媽說！莫非他欺負你了？」
看著腦洞越走越遠的淺川峰，淺川愛梨哭笑不得：「不，摔傷的確是我不小心，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
淺川愛梨剛想說出原因，卻又想到現在是一場夢境，自己既然已經送走了瘟神，也沒必要繼續糾纏於這件事上。她搖搖頭道：「只是想到最近外面變態太多，所以在沒有真正了解對方時，還是不要放陌生人進家裡為好。」
「叮咚——」在淺川愛梨說話時，門口再度響起了鈴聲。
淺川愛梨以為是狛枝凪斗去而復返，正蹙眉地走過去開門，卻看見影山茂夫靦腆地拿著一個小禮盒，而影山律拿著一個生日蛋糕盒笑盈盈地站在她的家門口。
「生日快樂，愛梨。」影山律抬起手裡的生日蛋糕，率先道，「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芒果口味的蛋糕。」
沒想到自己一開門能得到這種驚喜，甚至第一次見到影山律的淺川愛梨同樣激動了起來，她的表情瞬間陰轉晴，燦爛如陽光地喊了起來：「茂夫，律，你們來了！謝謝蛋糕！我最喜歡的確是芒果！」
「你們快請進——」
見自家哥哥有些害羞地拿不出禮物，影山律在旁將影山茂夫推上前，打趣道：「愛梨，這個禮盒是哥哥剛剛用打工賺的錢購買包裝的，摳門的江湖騙子每次利用哥哥除靈，都只給哥哥三百元……」
影山律不喜歡靈幻新隆，在他看來靈幻新隆完全是個三流的江湖騙子，口若懸河，狡猾無賴，依靠詐騙的方式完成各種奇怪的委託，還習慣使喚利用哥哥，偏偏哥哥單純簡單到將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詐騙犯看作了人生導師，傻兮兮地做著時薪三百元的工作。
之前他和愛梨勸了好幾次，都沒有讓固執的哥哥放棄這個工作……
「律！」影山茂夫手足無措地喊了一聲，然後低著頭，聲音變得細若蚊蠅，「的確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但裡面是我用念靈力做的御守，可以用來辟邪和解除厄運，希望愛梨你能喜歡……」他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羞澀地將手裡的小禮盒遞了過去。
又有生日蛋糕又有龍套君親手製作的禮物，淺川愛梨感覺自己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連忙雙手接過影山茂夫遞給自己的御守禮盒。
「茂夫，律，謝謝你們！非常非常感謝你們，能遇到你們真好！」
能在夢裡重過初二的生日，能重見自己的父母，能遇到自己喜歡的動漫角色，真的是太好了……
淺川愛梨高興地邀請著影山兄弟進屋，但眼角卻不經意地瞥到了隔壁別墅白髮少年開門進屋的背影。
孑然一身的脊骨挺得筆直，嘴角掛著一如既往的淺笑，卻莫名的有種孤冷的色澤。
眼不見為凈。
淺川愛梨「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三、二、一——愛梨，十四歲生日快樂！」
伴隨著接二連三拉響的禮炮彩帶，身為壽星的淺川愛梨被父母和影山兄弟團團圍繞。
她的臉頰因喜悅而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閉上眼睛。在誠懇地許下心愿后，吹滅了蛋糕上的生日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