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就在銀心要塞的主城城堡大廳,一群軍團戰士如臨大敵地圍著一臉無所謂的埃特伽耶——


  他這種隨意輕鬆的姿態,讓這些軍團戰士更想撲上去撕爛他——


  光明聖殿正殿就在奧斯蘭特這個國家的都城,但是大家都知道:是中央正殿千萬年一直屹立在那片丘陵中,而後人類的第一魔法帝國才在這裡安家落戶的,也就是說,是帝國主動湊到了聖光之下,因此這個人類國度幾乎是全大陸對光明信仰最虔誠的國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都是光明信徒。


  所以埃特伽耶現在簡直就是罪大惡極,窮凶極惡的狂徒,竟然敢……對一位光明祭司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

  撞見這件事的那兩名軍團戰士瞬間成了英雄,天知道如果不是他們及時「撞破」,這個喪盡天良的變態會把那位祭司折磨成什麼樣啊!

  「媽的我先宰了他!」小戰士怒火中燒,眼含熱淚,要不是同儕抓著他……應該是這些軍團戰士互相抓著彼此,以防誰一時忍不住,不經審問就先把這傢伙做掉。


  「呸!」他們集體吐口水。


  「竟然還是個影月神殿的騎士!我就知道影月神殿不是好東西!」


  「喪心病狂!」


  他們拚命罵來罵去,也沒擠出幾個新詞。


  ——雅藍說得真對,黑暗騎士的口碑太差,沒有任何人會有哪怕一秒鐘認為這是你情我願的合奸——當然,最後雅藍那登峰造極的表演也是一大推動力。


  埃特伽耶牙根痒痒,恨不得拿精靈來磨牙。


  但是換了一種事、換了一種心情,埃特伽耶忽然有點理解他老師海連納為什麼那麼樂意讓影月的名聲繼續往陰暗恐怖的方向一路狂奔,「我為全世界傾盡所有然而全世界都不理解我可我還是要堅持」的悲壯?通常連三流吟遊詩人都覺得過於肉麻,所以埃特伽耶一直會錯了意,現在他有點理解了——司月大神官真正享受的,莫非其實是看大家都恨不得撲上來撕爛他,卻只能自己憋著無可奈何?


  心情相當微妙。


  這事很快驚動了駐紮要塞的影月與聖殿,海恩斯公爵也親自到場。


  ——在帝國魔法軍團的勢力範圍中,影月的黑暗騎士強\奸了一個光明祭司?天哪,這會不會導致兩大信仰直接開戰?


  思想過於端正的帝國貴族們戰戰兢兢,心中忐忑,哪怕是海恩斯公爵這個年紀的老軍官,都心中惴惴不安。


  但是到場的影月神官們以及聖騎士都波瀾不驚。


  ……那個領隊的女騎士居然還對「犯人」揮手打招呼?


  凱文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所有看到聖騎士茉萊拉揮手的人都下意識地以為,原來這位女性騎士是在和凱文打招呼——


  那身高階神官的袍服非常顯眼,黑得特別純粹,於是所有的軍團戰士立刻把眼刀子對準了凱文,彷彿他要是有任何一丁點包庇的意思,他們就會把他也一起當成犯人。凱文板著臉看了一眼站在人群里千夫所指的埃特伽耶,感覺到劇烈的頭疼,他覺得差不多可以辭去亡語者軍團的職務了,他現在根本就是個專門給司月大神官極其繼承人擦屁股打掩護的管家。


  多想把藏在神官團里的親愛老師本尊揪出來,這種場合凱文完全不適應啊!被當成異端還比較熟練,被抓強\奸?

  凱文無力地垂著頭,在戰士們眼裡就是心虛。


  聖殿在場主事的祭司長狄寧(看似)客觀而冷靜地問:「請問當時是什麼情況?」


  他看著埃特伽耶,後者攤手,無話可說。


  兩個目擊證人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埃特伽耶的暴行,甚至他們連埃特伽耶是如何對祭司動粗、掰斷了祭司試圖施法的手這種事都描繪得言之鑿鑿,他們口中的埃特伽耶是一個奸佞小人,見色起意,使用各種淫邪手段強迫祭司,而無助的祭司掙扎不得,被騎士玩弄得連哭泣都哀哀得沒有力氣……


  所有知情人全部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不要當場崩潰。只有埃特伽耶毫不掩飾地猛翻白眼。


  「我們懷疑,當初據傳在要塞外綁架祭司的那個邪惡騎士就是他!除了這個人,我們想不到還有誰如此喪盡天良!」小戰士指著埃特伽耶的腦門,殊不知他竟然真相了。


  但是那個綁架祭司的事件沒法查證,因為聖殿說「一個祭司都不少」,而影月神官團「剛到」,根本沒有一位單獨行動的黑暗騎士,只能不了了之,至於殺掉感染者,雖然大家都在譴責,但是明事理的人也都承認,那是正確的做法。


  海恩斯公爵不得不出面說:「那件事還需調查,與眼下無關。」


  「那位祭司長什麼樣子?」狄寧問。


  「我們沒有看清臉,身材也沒太看到,都被這喪盡天良的無恥狂徒擋住了……但是我看到是金色的長頭髮,大概到腰……穿了到膝蓋的短袍……」


  埃特伽耶嗤笑,除了喪心病狂和喪盡天良,他們還能想出有點新意的辭彙來形容嗎?


  把一位光明祭司按在圖書館的書架上做不軌之事?軍團戰士們忽然集體傻眼——聖殿的隊伍中,祭司來得很少,那一隊中央聖殿的人馬以聖騎士為主,僅有兩名祭司,一名就是這位祭司長,另外一個……


  剛剛趕到的雅藍不動聲色地挑眉,他說:「短袍?你們確定嗎?」


  埃特伽耶瞪著堂而皇之出現在這的雅藍——雅藍換了和狄寧現在差不多的祭司袍——就是埃特伽耶瘋狂熱愛的那種,層層疊疊的長袍,一層又一層柔軟的布料包裹著精靈修長的身體,垂落的衣袖遮住手腕,只露出一小節指尖,他站在那裡,端莊,優雅,淺色金髮披在身前身後,籠罩著一層溫暖的陽光。如果把他抱在懷裡,再一層一層剝掉他的衣服,就像剝洋蔥一樣,慢慢扒開露出柔軟潔白的內芯……埃特伽耶搖搖頭,繼續怒瞪雅藍。


  年輕戰士看著雅藍柔和而關切的笑容,竟然在那雙洋溢著笑意的湖綠色眼睛的注視下臉紅了,結結巴巴地說:「……是……是的……短袍……額,中央正殿沒有學徒祭司……」


  雅藍對他點了點頭:「是的。」


  埃特伽耶簡直要在心裡大笑——執劍祭司的戰袍真是太具有欺騙性了!已經近千年沒有大型戰爭牽扯到聖殿了,所以幾乎沒有人認得執劍祭司戰袍!怪不得雅藍敢於穿著那個袍子四處亂跑,干各種匪夷所思的壞事!現在他只需要換一身正經的長袍,根本沒人想得到他就是那個可憐的「受害者」。


  一名高位祭司怎麼可能穿學徒短袍,還被壞騎士按在圖書館里非禮呢!


  圍觀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而狄寧面若寒若地湊到雅藍耳邊:「您在玩什麼?」


  雅藍低笑一聲:「是個意外,但是歪打正著,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狄寧一點都不想問下去,反正這些背地裡算計的事有暗處的西瑟爾在做,他只需要扮演明面上的主事人就行了,所以他嚴肅地對眾人說:「那麼受害人或許是要塞聖殿分殿的祭司學徒?需要去分殿問一問,為了防止受害人心裡覺得難過,希望你們允許我讓聖騎士去接受匿名舉報。」


  茉萊拉自告奮勇,軍團戰士們也對聖騎士的品行充滿信任。女騎士沖著埃特伽耶悄悄眨眼,愉快地一溜煙跑了出去。


  很快她回來了,說:「沒有!整個分殿沒有金色長發的祭司,所以不用問了。」


  金色長發——所有人的視線落在嚴肅的狄寧與一臉笑容的雅藍身上,這兩位祭司都是金色的長發,而且長度差不多都到腰間……但是沒有人覺得這兩位祭司會是受害人。


  「所以,沒有受害人?」海恩斯公爵看了一場熱鬧,「那這樣指控怎麼成立?你們確定沒有誤會嗎?」


  黑暗騎士甩了甩頭髮,無所謂地指指門口:「我能走了?」


  軍團戰士們義憤填膺,不只是兩個目擊者,後來來的那一票也都氣得不行,他們還記得這名黑暗騎士當著他們面整理褲子的樣子——那分明是壞事沒幹完!


  「這樣吧,請把他交給我們聖殿處置。」雅藍站出來說,「聖殿是不會冤枉好人、更不會姑息縱容的。聖騎士軍團也會繼續跟進,再在要塞中搜尋穿白色短袍、留金色長發的疑似受害人,感謝各位,願神的光輝照亮你們前行的道路。」


  軍團戰士們的意見漸漸平息,那邊自顧自頭疼的凱文立刻狠狠地點頭,甚至恨不得舉手歡呼:「好的沒問題,你隨便!」


  ——下次別玩這麼開行不行!凱文的目光都快要把雅藍和埃特伽耶燒成灰了。


  順理成章,身為高階祭司的雅藍帶走了這名疑似對聖殿祭司圖謀不軌的邪惡騎士。


  聖騎士們押著埃特伽耶,回到聖殿暫時住的地方,不過離開了大眾視線,就沒有聖騎士再碰他了,誰都能猜到這二位在圖書館玩了什麼,茉萊拉甚至對他伸出大拇指,狄寧絕望地看了一眼自家老師,搖頭嘆氣,步履蹣跚地走掉了。


  一進雅藍的房間,埃特伽耶立刻粗暴地反剪他的雙手,把他按倒在床上。


  「你生氣了?」


  埃特伽耶冷冷地回答:「你說呢?」


  雅藍趴在床上笑,「你沒生氣,我感覺到了。」


  埃特伽耶的冷臉頓時瓦解,露出牙齒,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笑著說:「好吧,你識破了,這隻能算倒霉……但我還是決定,至少這件事上我必須比你邪惡才行,不然豈不是處處受你欺負?」


  說著,他掏出一捆粗麻繩……騎士動作非常流暢熟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精湛的手法把雅藍捆了起來,麻繩在精靈的身體上紮緊,更使他的雙手動彈不得,最標準的捆法師的手法。


  埃特伽耶綁完之後就不再壓制他,雅藍跪在床上,搖晃著身子,驚愕地說:「你捆我!」


  「這不正是你期待的嗎?」埃特伽耶調整著那些繩子的繩結。


  「我什麼時候期待了!」雅藍反駁,試圖掙扎,隨即他發現埃特伽耶這手法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親身體會一下就會發現,任何一名施法者被這樣捆著,都沒辦法用手勢釋放任何一個法術,甚至他的上半身幾乎完全動不了,而且那些繩子隔著衣服,雖然感覺不是特別勒,但掙動的時候那些粗繩摩擦到一些不太對的地方——


  結果就是雅藍很快識時務地放棄了抗爭,歪倒在軟墊里,壞心眼的黑暗騎士抱著雙臂坐在椅子上欣賞,看雅藍因為自己的動作被繩子折磨得氣喘吁吁。


  雅藍閉著眼睛,額頭浮了一層薄汗,他說:「好吧你贏了,為什麼還不來享用你的勝利果實呢?」


  然而他並沒有等到一直很聽話的騎士,他疑惑地睜開眼睛,發現埃特伽耶悠哉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並且慢條斯理地說:

  「這個嘛……你在圖書館跑得那麼快,我以為你並不想我碰你才對啊。」騎士眨眨眼,端著茶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端坐在那裡,儀錶堂堂氣度不凡,彷彿在參加某種嚴肅的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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