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神職者的天賦技能
雅藍中斷了降臨術,這種法術據說起源於幾萬年前,太古時代,那時候世界尚未成今日所見,所以至高的神靈仍能或多或少插手人間,神靈使用降臨術,把自己的一點點思維降落到最忠誠的信徒身上,後來這個法術成為光明神術當中的禁忌術,因為後世的人類把它分化成了兩種不同的法術,一種就像雅藍所用的,作用於彼此信任的施法者之間,另一種則被用於——強行控制軀體。
那可不是什麼美妙體驗,對施術者和受術者都是如此。
聖白騎士不只是中斷了雅藍的法術,包括他的思緒,聖白騎士梅維斯來到他的囚籠前,伸手仔細摸過那些鐵圍欄,確認那上面的符文完好清晰,依然運轉如常。
之後他看了雅藍一會,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雅藍覺得都能聽到這個騎士的大腦嗖嗖運轉的聲音,在雅藍以為又會被安上什麼莫名其妙的罪名時,出乎意料,騎士不易察覺地微微低頭,算作禮儀。
「光明神術?」他湊得很近,這對話只在他們二人能夠聽清的範圍內。
——他居然發現了?
「出乎意料?」雅藍回答。
梅維斯不知道他這句出乎意料指的具體他的身份,還是身為聖白騎士的自己發現了光明神術——普通的聖白騎士本該對亡靈之力以外的法術完全沒有敏感性,隨後雅藍低聲笑了,說:「我是指,沒想到聖白騎士當中也有如此敏銳者。」
「是說我發現了您剛剛在施展某種光明神術?」梅維斯確認道。
雅藍點了點頭。
「的確出乎意料。」梅維斯也這麼說來一句,但他所說的是,一個光明祭司居然被指控為亡靈法師。
——亡靈追捕者們一貫的方法,就是依仗舉報和揭發,法師通常擅長藏匿行蹤,尤其是進行非法研究的法師,如果全靠騎士們自己去追查,勘塔那羅亞神殿那點可憐的人手會被活活跑斷腿,所以很多邪惡法師都是因為沒看緊受害人而被舉發,甚至有過幾個快要達到大魔王級別的法師,是被自己實驗室里折磨瘋的小學徒搜集證據告發的,這些成功案例使得勘塔那羅亞神殿形成一個致命的缺陷——
以梅維斯為代表的聖白騎士們過於信任受害人的指認。
聖白騎士或許在行事風格上飽受詬病,但他們又不是傻,更不是那種盲目地以為一切黑暗與死亡都是邪惡的愚民,他們對亡靈法術的憎恨來自於親身經歷,來自於他們對亡靈法術的確深有了解。
所以梅維斯清楚,聖光與亡靈之力無法並存——聖光出現在這位施法者手中,這將是最無可辯駁的反證,單憑這一點就直接說明,那個舉報人在蓄意構陷。
雅藍經常走南闖北,所以把光明之力收斂得非常完美,別說梅維斯,可能來兩個高階*師,也不一定能在他不施法的時候發現他是一位光明神職者,要感謝禁魔符文,那些符文沒有完全奪走雅藍的施法能力,但讓他的藏匿能力稍稍下降了些。
因此一點即通的梅維斯迅速明白了始末,只是這名騎士態度轉變的速度之快,簡直不像一個以粗暴頑固著稱的聖白騎士,就連雅藍也嚇一跳。
「您能在禁魔符文快要貼在臉上的時候還能施法,這說明您只能來自一個地方——光明信仰的核心。原諒我的冒犯,但您原本可以第一時間澄清,而且我想您恐怕也有著直接破壞牢籠的能力,但您沒有。」梅維斯繼續解釋說,「我可以假設您不想暴露身份,而正好,眼下我認為暗處有一個或者多個亡靈法師試圖陷害您,或者至少為您製造麻煩,對於聖白騎士竟然成為了幫凶,我表示萬分慚愧。」
雅藍算得上讚許地看了看紅髮的騎士,說道:「您也讓我對勘塔那羅亞神殿的印象瞬間扭轉。」
「我真的很抱歉。」梅維斯低下頭,裝作檢查雅藍手上的鐐銬。
「不,我們因此發現了一個陰謀,不是嗎?」雅藍在籠子里不怎麼舒服地動了動,「先別放了我,請繼續將我當做被抓的罪犯來對待,這或許會麻痹敵人。」
用對待一名作惡亡靈法師的態度去對待一個或許地位尊崇受人敬仰的光明祭司?這的確讓梅維斯皺起了眉,誤抓無辜者本就已經讓騎士的內心充滿懊悔,還要繼續用殘酷方式折磨他?
「有一個人說得對,我們的行事風格過於簡單粗暴。」梅維斯低聲說。
「我想我猜到了是誰這麼說的。不得不說,如果我知道您是一位正直沉穩的騎士,我或許早就悄悄告訴您了,感謝您願意保守我身份的秘密。」雅藍用眼角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帳篷,收回視線,縮在籠子里,姿勢萬分難受,可是神色坦然得像在度假,甚至他看起來可比梅維斯輕鬆多了,然後他說,「別擔心,我是一個祭司,不需要為傷到我而擔憂,那反而會更逼真,等你把我放出去的時候我一眨眼就能治好一切。」
「……那得罪了。」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梅維斯舉起他手裡的鞭子,惡狠狠地抽打在鐵籠子上——這會造成籠子劇烈的搖晃,纏繞籠子的那些鐵荊棘會毫不留情地刺破裡面囚犯的皮膚。
「給我安分一點!」梅維斯用足以嚇破壯漢膽子的聲音怒吼,那吼聲像狂暴的雄獅正在咆哮,他用鞭子戳著雅藍的喉嚨,吼道:「卑鄙的施法者,如果再讓我發現你有什麼小動作,我立刻就送你上火刑架!」
聖白騎士的營地雖然和被困人群的營地隔著很遠,但這一切都是露天的,梅維斯又吼得那麼嚇人,遠處的人群也抻長了脖子試圖打探什麼消息,指指點點。
梅維斯回到他自己的帳篷里,裡面正拷著另一位嫌疑人。
「看來,你認得外面那個光明祭司?」他冷若冰霜地看著凱文——凱文給綁在鐵架子上,他一進來,這名真正的亡靈法師就一直用眼睛狠狠瞪他,幸好亡靈法師們還沒有發明出可以用視線來釋放的法術。
凱文哂笑:「十年來你的智商稍有上升。」
來自法師毫不留情的恥笑讓梅維斯再次因為誤抓光明祭司而感到尷尬,這太蠢了。
——梅維斯不可控制在囚犯面前臉紅了。
「呵,有人舉報就可以抓,你依然覺得這是對的嗎?」凱文似乎得意洋洋,準備揪著這個話題不放。
梅維斯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他冷下臉說:「搞清楚事實,光明神術施法者絕無可能是亡靈法師,但是你——你還沒有洗清嫌疑,因為你的確是一名亡靈法師,你也的確對受害人施加了詛咒,抓你可沒有抓錯。」
凱文看著梅維斯,已經腦補了無數種讓這個騎士死無葬身之地的美妙方案。
但梅維斯接著問:「所以,你們影月神殿在和光明聖殿聯合進行某種行動?」
凱文靠在鐵架子上,試圖讓枷鎖不那麼難受,對於梅維斯的問話,凱文再一次不怎麼耐煩地說:「怎麼,你也像某些迂腐的、腦子被金錢和妓/女的胸裝滿的白痴貴族那樣,以為我們影月想和聖殿聯合起來搞什麼神權統治?」
「我是一名勘塔那羅亞神殿騎士。」梅維斯板著臉,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回話,「我也屬於神權的擁護者。」
凱文白了他一眼:「那你問什麼廢話!影月和聖殿聯合出動當然是因為有事了!」
「我只是想確認,我沒有破壞什麼關鍵任務,或者我還能做什麼來補救。但既然你完全不想合作,那你就繼續當一個犯人吧。」梅維斯哼了一聲,「如果我抓不到你所說的巫妖,我就只能把你當成主犯帶回神殿復命了。」
神官哈了一聲,像聽到一個笑話。
「也得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他隨即輕輕轉動了一下手腕,一道紫色的法術從他的指尖爬上那沉重的鐐銬,咔嚓一聲,那精鐵的鎖鏈就像被風化腐朽了幾百年的爛鐵,稀里嘩啦跌落。
梅維斯震驚後退,條件反射地拔出劍,凱文重獲自由后,冷漠地站在原地,雙手攏在法師袍寬大的袖子里,輕輕揉著自己紅腫的手腕。
梅維斯顯得無比驚愕:「你……那可是帶有禁魔符文的手環!」
「梅維斯。」凱文第二次開口喊他的名字,「顯然外界對幽影法師的評價沒有被你當真,你對我的印象不會還停留在十年前吧?」
他抬腳把腐化的鎖鏈踩成了渣,然後笑著說:「你還說自己不是思維僵化的老古董?」
梅維斯顯然又尷尬了一下,他和神官在狹小的帳篷里相對無言,他們好像都對那破碎的鐵鏈產生了某種說不出的興趣,不約而同地盯著鐵鏈,等對方先開口。
法師的耐心比不上騎士,但是他們的高傲足可以讓凱文維持一個冷漠而充滿惡意的形象,拖延到梅維斯率先投降。
梅維斯低聲說道:「如果出現在那個圈套里的不是你,而是其他的影月神官,我可能不會這麼衝動抓人,影月神殿本是值得尊敬的殿堂。」
凱文嗯了一聲,不知是何感想。
「所以……」梅維斯頓了頓,說,「我承認,抓你的更多原因是……」
「私人恩怨。」凱文冷漠地接上,「看出來了,你就差把對我的厭惡寫在腦門上了。好的,我們搞清了來龍去脈,但我現在沒工夫跟你翻十年前的舊賬,現在外面的確藏著不明身份的敵人,甚至可能危及銀心要塞乃至整個人類王國,如果你不能幫忙反而要添亂,那我不介意用我的亡靈軍團把你送回勘塔那羅亞神殿,到時候看看誰丟人。」
雖然說著沒空翻舊賬,但怎麼聽這話里積怨的味道還是十足十。
他一股腦說完,覺得還落下了什麼關鍵點,又用力補充強調:「放血術是醫療法術!」
梅維斯:「……」
說完,凱文心滿意足地抬腳就要走。結果梅維斯眼疾手快一把又把他拖了回來。
「你幹什麼!」凱文低吼,「鬆手鬆手!」
「你就這麼出去?我剛抓的亡靈法師,沒到三分鐘,又大搖大擺出去?」梅維斯也不示弱,針鋒相對地說道:「既然你認為眼前情況危急,那能不能別互相添亂!」
凱文從他手裡掙脫,站到帳篷裡面,嫌棄地摩挲著衣服上被弄起的褶皺,「那你說,怎麼辦。」
梅維斯看了他一會,默默到行李裡面翻了翻,掏出一套聖白騎士服:「換這個。」
凱文極其嫌棄地盯著那個聖白徽記,一副快吐出來的樣子。
「你穿不穿!不穿就關鐵籠子好了!」
神官惱火地抓過那身衣服,憤恨地開始扯自己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