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捕
勘塔那羅亞神殿騎士來得非常快,從聖白城到這裡直接連著傳送陣,雖然各大主城、要塞的內城都是禁止傳送法術的,但有著「魔法的庇護地」美譽的奧斯蘭特在各個主要城市外圍都有一個專門的傳送點,布置了長期運作、並且有特定符文鏈介面令的傳送魔法陣。
人人都愛傳送,最討厭魔法的古教徒貴族都不能拒絕,只要你付得起傳送那貴死人的價格,一瞬間你就能從天邊到眼前,除了個別頭暈的——馬車還有人暈車呢!
夜幕時分雨下得大了起來,夜色與暴雨一同垂落,聚集在要塞外的人們看到遠處一隊行色匆匆的騎兵正策馬而來,他們披著統一制式的黑色斗篷,但絕對不會和北方的黑袍影月搞混,他們的黑袍上有一個明晃晃的純白色徽章,主圖案是某種類似常青藤的虛構植物,這被稱為聖白徽記,埃特伽耶認為聖白騎士穿黑袍的主要原因是如果不穿黑色底色,聖白徽記就不會這麼耀眼了。
不然還能是為什麼,黑色本該是夜行衣這類能起到隱蔽效果的衣物愛用的顏色,可聖白騎士把那麼大個白徽章印在斗篷上,只有瞎子才發現不了他們。
這些騎士根本也不屑於低調,他們胯\下的駿馬毛髮黑得發亮,釘著鐵掌的馬蹄強壯有力,那些馬顯然也是傳送來的,正精力充沛,鼻孔里噴出陣陣白煙,擁堵的人群敬畏地讓開道路,那些騎士策馬向城內而去,衛兵很快打開城門迎接他們的到來。
「出乎意料。」埃特伽耶皺了皺眉,「銀心要塞可是奧斯蘭特境內的重要主城,我以為你們聖殿會在這裡有分殿的,怎麼想都不該讓聖白騎士插一腳。」
「當然有分殿,奧斯蘭特境內的聖殿分殿是最多的,幾乎每座主城都有。」雅藍回答,「如果是其他地方,行政官員可能會第一時間上報聖殿,就像我們在埃爾文郡經歷過的那樣……但秘法王都一貫不太歡迎聖光,我很遺憾地說,最沒有資格指責勘塔那羅亞神殿騎士手段殘暴的,可能就是我們光明聖殿了,很久以前我們對待『異端』的態度也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而當年被無辜指控為異端的很多都是法師。」
「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時代遙遠得連最長壽的巨龍都能壽終正寢好幾回了!你看現在,我們這最應該勢不兩立的黑暗與光明,現在都搞得像是聯姻了一樣!」埃特伽耶在心裡改口,其實我們就是聯姻了!
他隨即又提及勘塔那羅亞,這回是明顯地不屑,「最起碼聖殿改過自新已經上千年了,而勘塔那羅亞神殿……好吧,我不想再評價這個神殿了,這會讓我看起來像個每天在背後說人壞話的長舌婦……他們現在也算是來得是時候,畢竟這次是真有亡靈法師使用不正當魔法。」
雅藍不愧是聽過很多王族小秘密的人,他非常乾脆地指出:「不只是那個原因,駐守銀心要塞的卡帝拉家族是幾百年前因為軍功授勛的,他們不是法師,是傳統的戰士家族,他們的家族也一丁點都不受元素與奧法之神的青睞,也和光明或黑暗神術毫無緣分,相反,這一位卡帝拉公爵的弟弟,卻是個勘塔那羅亞神殿騎士,所以銀心要塞第一時間請求聖白騎士支援應該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其實和神殿之間的明爭暗鬥完全無關,只是關係戶。」埃特伽耶依然沒能忍住翻白眼。
但神殿騎士來了之後也帶來了麻煩,首先,凱文就再也不能正常了。
這名神官果斷脫掉了他那金燦燦的袍子——這讓他的女妖都感到不可思議。他換上規規矩矩、符合黑暗法師畫風的純黑長袍,除了一些特定的神職人員,施法者不會隨便亂穿純黑法袍,因為他們當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穿黑袍是用來標示自己的危險性,用來告知外人,「我在法術研究上葷素不忌」,儘管並不代表這名法師會以法術為非作歹,但起碼在你要和他握手之前可以給你提個醒,這個法師的手有可能剛摸完被詛咒的死人內臟。
所以感謝親愛的偏見,凱文打扮得完全符合一個陰暗壞法師形象之後,使得他們的營地一下子變得寬鬆舒適了起來。原本擠在周圍並且還試圖搶他們地盤的旅人,全都噤若寒蟬地挪出去老遠,寧可擠得站不下也絕對不再靠過來。
「你是故意要和勘塔那羅亞神殿對著幹嗎,能不能別想方設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埃特伽耶不滿地戳著自己的師兄。
凱文陰沉的臉:「你跑這裡來幹什麼?怎麼滿世界都有你。」
「君主在上,你已經見到我兩天了才想起來問?」埃特伽耶晃了晃手裡的劍,「我那麼沒有存在感嗎?」
聖殿對勘塔那羅亞神殿保持著良好禮節往來,但其實他們關係也很僵硬——從某些角度來說,處理亡靈法師事件上,他們有一部分職能重合,所以經常搶生意搶得很尷尬。
冒著大雨,銀心要塞聖殿分殿的祭司跑出來,檢查了那些屍首,那些屍首就被停放在要塞大門前的空地,一名光明祭司正對看守的衛兵火冒三丈地指責:「我的天,你們有沒有常識?你們讓屍體在這淋雨?萬一屍體有毒污染了水源呢?萬一雨水和屍體上的咒術發生什麼不可預測的反應呢?」
繼續聽牆角的埃特伽耶和雅藍默默看了一會,雅藍甚至發出了讚歎:「聖殿分殿看來也有素質不錯的神職者。」
埃特伽耶頗為同情地看了看雅藍——他現在完全理解雅藍這句話,雅藍已經無數次用現實向埃特伽耶表明,聖殿表面風風光光,是全大陸信仰領袖,可惜背後的苦真是誰吃誰知道,作為大祭司,他真正能夠完全掌控的只有那座中央正殿,地方分殿雖然也是聖殿機構,主要人員也有正殿的認命,但他們難以維持一方凈土,甚至有的分殿里當家做主的是當地貴族們指派的人,一點神術都不會。
算起來,家家神殿都有點心酸秘聞啊。
衛兵對祭司的指責充耳不聞,或許受到他效忠的城主的影響,光明聖殿的神職者在他眼裡沒什麼話語權,直到一名聖白騎士到來,那些衛兵才聽令去把屍體遮蓋起來,並且挪到乾爽些的地方。
邪惡亡靈法師與聖白騎士糾纏了幾千甚至快要上萬年了,然而彼此的熱情毫不消退,或許因為他們沒有其他職責,而不像聖殿要管的雜七雜八太多。通常,就算全大陸天翻地覆了,只要和亡靈法術無關,聖白騎士依然頭都不會露一下。
遠處圍觀群眾中的埃特伽耶抱著胳膊,對雅藍說:「所以他們是不是憋壞了,他們才剛到就去欣賞屍體,我還以為最起碼先吃一頓歡迎晚宴。」
「勘塔那羅亞神殿騎士某種程度上就像苦行僧一樣。」雅藍也非常不滿,並且在埃特伽耶面前毫不掩飾,因為他剛要拉著埃特伽耶溜過去檢查屍體,卻發現現場已經被勘塔那羅亞這些毫無生活情趣的古板騎士圍得水泄不通,「或許我們需要考慮繞路了。」
人群之中,就算很多見多識廣的傭兵,也沒接觸過亡靈追捕者,所以他們非常好奇地看著,那些黑袍白徽的騎士們掏出了一些奇怪的道具,所幸大雨天視線受阻,騎士們檢查屍體的畫面才不會變成禁止觀看的內容——但想象一下,把那種奇怪的大鐵鉤子塞進受害者的嗓子里,埃特伽耶覺得喉嚨好痛啊,他決定要回去檢查一下自己師兄的脖子,此時此刻的聖白騎士看上去更像邪惡法術施法者。
為首的一名聖白騎士站起身,對躲在遠處不敢靠近的城主書記官大喊:「是亡靈法術!」
「這還用你廢話?」人群中的埃特伽耶低聲回答。
「是瘟疫術的變種法術,施法者修改了這種法術的效果與傳播方式,不需要像傳統瘟疫術那樣從活人傳遞給活人,接觸屍體一樣可以被傳染!」那名聖白騎士大喊,「所有這座城外的人、和接觸過死者的人,全部需要被隔離!」
嘩——人群發出巨大的喧嘩聲,不少人直接開始罵街,但聖白騎士們經驗老道,對於外界的髒話與口水完全免疫,這一隊有三十多名聖白騎士,他們早就繞到山谷外側等待,銀心要塞的衛兵們聽到指令魚貫而出,要求人群不得反抗。
那名喊話的聖白騎士轉過身,面對嘈雜的人群,那是一名身材高大偉岸的年輕騎士,他胸前比其他騎士多一個徽章,應該至少是一名隊長,約莫三十歲上下,不苟言笑,緊抿的嘴唇讓他看起來有著超過真實年齡的威嚴,他對著人群大喊,使用了鬥氣來擴大音量,所以聽起來就像發怒的雄獅。
「如果你們不想走在路上忽然倒地手腳潰爛,腸穿肚爛死得無比痛苦,就給我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等著接受檢查!我們以主宰豐饒和仲夏的牧野\神\的\名\義起誓,會有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而無辜者,也會得到妥善的救治。」
一來是他的氣場太有震懾力,二來是他描述的場景有點恐怖,一瞬間再沒人抱怨耽誤行程影響生意什麼的了,掙錢固然重要,也得有命花呀。
衛兵們開始搜索營地,尋找懷疑對象,並且有聖白騎士帶領。
忽然從右側傳來一片狼藉之聲,過了一會衛兵揪著一名胳膊纏繞白紗布的狼狽男人,把他扔到了那名領隊的聖白騎士隊長面前,男人直接摔進雨水裡,拍出好大的水花。
「大人救命啊……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是無辜的!」那人趴在騎士腳下,一疊聲地求饒。
聖白騎士隊長一劍挑開那人手上的紗布,嚇得他哇哇大叫,但這名隊長沒有對他做什麼,只是低頭看了一眼男人的手,說:「的確是被亡靈法術留下的傷。」
那人的手一片焦黑,發出屍體般的惡臭,掌心奇怪地粘著一枚金幣。
「大人救救我……求您了……」邋遢的男人抱著手在地上滾成一小團,似乎找到救星一般痛哭流涕,發出哀求。
「詛咒沒有擴散,只停留在你的手上,顯然這在亡靈法術中是個溫和的法術。或許你摸過亡靈法師身上的什麼危險法器,觸發了無意識的自動防盜詛咒。」隊長不帶感情地說,「你是個小偷嗎?」
「不不不!絕對不是啊大人……」又是一陣哭哭啼啼。
但是那名隊長對這個人是小偷還是什麼別的毫無興趣,他不想追究,問:「你能記得接觸過什麼可疑的人嗎?」
「我能!我能!我記得清清楚楚做夢都記得!」那人誇張地大叫,「我知道那個亡靈法師是誰!我是個老實人,我沒接觸過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我走在路上,我以為那就是個問路的路人,甚至他相當有禮貌——」
騎士隊長打斷他,冷冰冰地直接問道:「指出來,誰。」
「就在那邊!就在那邊!雖然長得一點也不可怕,但你以為你可以繼續假裝無辜路人嗎!」那小男人爬起來,指著人群當中某處,「他就在這!」
人群又是一片哄然,被指著的方向人群四散退開,彼此驚恐地互相看著,生怕挨著自己的就是那個可怕法師,然後自己的胳膊也會像那可憐男人一樣變成一塊焦屍。
人群中,那男人的手穩穩地指著一個方向。
埃特伽耶環顧四周,發現那些聖白騎士拔出劍來,向他走來。
「我?」埃特伽耶覺得真是特別的有意思。
「不是他!」那男人哭嚎,「是他背後那個!」
埃特伽耶這一回真真正正無比震驚回頭,他背後的人也覺得像是天大的玩笑,並且這絕對是某種新奇體驗。
雅藍迅速被一群聖白騎士包圍,然後他看著埃特伽耶,歪了歪頭,重複了埃特伽耶問過的那個問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