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抉擇
我的手腳一直是冰涼的狀態，病房裡開了空調，我的身上卻毫無暖意。我看著躺在病床的老師，我害怕，我怕死了。我多麼希望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在一起后，她成了我心裡最堅實的地方，也是我的軟肋。在她面前，我快變成了一個淚人。手裡都是她的血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她蒼白的臉頰，就像在我的心上開了一道口子。
第二天上午，阿姨拉了一下我。她讓我去檢查一下身體，讓我去看看哪裡不舒服。出病房，我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充了電以後，我給爸媽打了個電話。我告訴他們我在醫院，還有小顧老師受傷的事情。他們聽了以後，沉默了一下。「顧為，你先原地不動，等我們過來。」
很快，我手機有了一筆轉賬通知。是我爸給我打的錢，他讓我先去看身體。顧老師是中午醒過來的，我身上沒有什麼大礙，便又回病房了。
「青青，你醒了，頭還疼不疼？」顧老師的爸媽也守在顧老師的身邊。「身體還難受嗎？醫生等會就過來。」
叔叔夜裡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坐在一邊。等顧老師醒了，他的神色才有所反應。叔叔的關切之情也是溢於言表的。叔叔對我意見比較大，要不是阿姨，他說不定會趕我出病房。
「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顧老師虛弱地說道。她的嘴唇還有點泛白。顧老師側頭看著眼眶紅通通的我，她微微抬手，我便湊到了她跟前。她白皙的手指有些微晃，她似乎想幫我擦眼淚。
「哭什麼？」
我趕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握住了她的手。「你流了很多血，嚇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來，我感覺自己都要休克了。」
看我們這樣，叔叔阿姨似乎有些尷尬。特別是叔叔，他站起了身子。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想抽回手，顧老師又虛軟地握著我的手指。到了下午，我父母也來了。他們和顧老師的父母在外面聊天，我父母自打進病房，就是雙手合十十分抱歉的樣子。在外面聊天，更是一臉的愧色。
「顧為，你會跟父母回去嗎？」顧老師問我。她似乎猜出我父母的用意了。我父母這趟過來，就是要把我帶回去。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父母對我們的關係也持保留態度了。
剛才我媽給我發了很多消息，意思也是讓我和顧老師的父母道歉，然後和他們回去。我要是還留在這裡，會加劇顧老師和她父母的緊張關係。
顧老師低了低頭，她靠坐在床頭，又抬手似乎想摸自己的額頭。我趕緊拉住她的手。「別碰。」
「疼。」
顧老師就這麼一個字，讓我的鼻頭有些發酸了。我摟住了她，她也把頭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現在的顧老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虛弱。「我不回去。我陪你。」
我想我是衝動的，我是不計後果的。和她在一起這麼久，一點點「顧全大局」都沒學會。我不想回去，不想把她丟在這裡。她的性格那麼悶，又犟，肯定會和父母鬧得很僵。我說不回去的時候，我的父母露出了尷尬的神色。我媽更是瞪了我一眼。
「顧為，你別擔心老師。爸媽問了醫生，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了。」我爸說道：「而且老師這裡有你叔叔阿姨，你粗手粗腳的，別幫倒忙了。」
我媽伸手拉我，我縮了縮手。又看著床上的小顧老師。叔叔阿姨也站在病房裡，叔叔看了我一眼，臉色並不太好。
「爸媽，我想和你聊聊。」這時候，顧老師開口了。
「你身體剛剛復原……」阿姨似乎知道顧老師的心思，她開口攔了一下顧老師的想法。
「你想聊什麼？」叔叔面色鐵青，開口說道。叔叔在顧老師和我的關係上一直都很強勢。
我爸媽見狀，也把我拉出了病房。
「你別往裡面瞧。」我媽拉了一下我。「裡面是顧老師的爸媽，他們不會傷害顧老師的。」
「顧老師這樣，叫我怎麼能不擔心？」我垂著頭。
「怎麼搞成這樣？」我爸嘆了一口氣。
「當初我們就不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好了。是我們的錯，沒把你教育好。」我媽說道。
「爸媽，你們別這樣。」爸媽在叔叔阿姨面前非常內疚，他們理虧弓著身子的樣子我是看得到的。「我和顧老師……」
「別提你和顧老師了。」我爸說道：「你是要把你媽氣死嗎？」
很快，病房的門被氣憤地推開了。叔叔的臉色非常難看，他氣憤地推開了房門。看了我一眼便走了。阿姨要慢兩步，她出來的時候，不停地用紙巾擦拭著眼淚。我有點擔心阿姨。「阿姨……」
「你們兩個……」阿姨的聲音非常難過。「好自為之吧。」
叔叔停下腳步，看了阿姨一眼。阿姨便跟了上去。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了。
我趕緊進去了，我爸拉住了我媽。我進去的時候，顧老師還坐在床頭，攤著手心，雙手垂放在腿上。她的腦袋還被白紗布包了一圈。
我坐了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有些顫抖。顧老師抬起了頭，她的眼睛里還有水光。眼眶紅通通的。「顧為……」
「我在。」我張手把她抱住了。
顧老師緊緊揪著我後背的衣服。她頓了一下，喉嚨里有了哽噎聲。「爸媽不要我了。」
我今年三十歲的愛人，現在就像個無助的孩子。看到叔叔阿姨的反應，我便知道顧老師做了什麼選擇。我喉嚨里的聲音在抖，我剋制著自己。我要鎮定些，要好好安撫她。「他們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有我，我會一直陪你的。」我摟著我的愛人。
顧老師埋在我脖頸處掉眼淚了。我鼻頭有些酸澀，抬手撫著她的後背。巨大的榮幸籠罩著我，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被選擇的一天。我沒有什麼長處，也沒有什麼優點。何德何能配得上她的義無反顧和全心以待。我有多榮幸，就有多心疼。我的愛人，又悶又犟，「緩兵之計」都不會用。
「顧老師睡下了？」
「嗯，睡下了。」我小心翼翼地扣上門。
「剛才我們找了顧老師的父母，我們也知道了顧老師的意思。」我爸開口了。「顧為你大概清楚顧老師的決定吧？你有什麼打算？」
「你們真是孽緣。」我媽嘆了一口氣。「顧老師的父母不管你們了，從現在開始，我也不管你們了。要管，叫你爸管吧。反正，你愛怎麼樣怎麼樣。」
「老婆你別這樣。」我媽似乎要走，我爸拉了一下。
「我說話不管用，還讓我說什麼。」我媽看了我一眼，甩開了我爸的手。
我媽執意要回家，我爸沒辦法，只好陪我媽了。他給我塞了張銀|行卡。「估計還有點後續費用，沒錢了和爸說。」
「嗯嗯，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我說道：「爸，你也開導開導我媽。」
我爸嘆了一口氣，向我揮了揮手。「你回去吧。」
「顧為，你可要好好對顧老師，別犯渾知道嗎？」我爸補充道。
我點了點頭。
回病房的時候，顧老師還在睡覺。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寶貝。」
「我給你買了飯，你起來吃點。」我說道。
顧老師起來以後，我又給她支了桌子，把飯盒都放了上去。「這家館子的菜不錯。」
顧老師捧著飯碗，低頭細嚼慢咽地吃著飯。我問了醫生，醫生說還要觀察一周。我們住的是普通病房，旁邊還有兩個空床位。晚上我便在空床位睡下了。
「顧為，你賺大發了。」章新源在省會走親戚，便來看望顧老師和我了。我把她送出醫院的時候，她這麼和我說道：「之前我還覺得顧老師性子軟，現在一看，人家比你勇敢多了。顧為，你賺了。」
章新源說了兩遍賺了以示強調。顧老師看書的時候，我也感慨了一句。「我賺了。」
「嗯？」顧老師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瞼。
「沒。」我又餵了她一塊核桃肉。「你晚上想吃什麼？」
我的手指碰到了她的嘴唇，軟軟的。
顧老師搖了搖頭。「我吃不下了。」
下午，我給她餵了不少健腦的食物。吻她的時候，她又抵著我肩膀。「顧為，我好像胖了。」
「才吃幾頓，沒胖。」
「沒運動。」顧老師說道。
「要不然吃了晚飯，下去消消食？」
「不要太多，我真吃不下了。」顧老師說道。
「好的。」
吃了晚飯，我小心翼翼地牽著小顧老師，下去消食了。坐電梯的時候，還碰見了巡房的醫生。醫生見我緊張的樣子笑了兩聲。「家屬，你放輕鬆點。你姐姐沒有多大的問題。」
顧老師快被我圈在懷裡了，電梯里有兩個打鬧的小朋友，我生怕這兩個小朋友撞到她。顧老師也有點不好意思，她雙手搭在我胳膊上，示意讓我放下「一級戒備狀態」。「顧為，我好多了。」
「萬一呢。」我圈著她。這可是老師第一次下來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