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這麼一說，家裡人的目光都到二舅舅身上了。我這個二舅舅，平時沒少在社交媒體上高談闊論窮親戚富親戚，舅媽那邊被他標榜為富親戚，有文化有修養。而我們自然被標榜為窮親戚，沒涵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你說人吧，要是瞧不起你，連你做一條安靜的鹹魚，他都嫌你礙眼。
二舅舅馬上打哈哈了，估計回去又要發微博了。斥責我們這些窮親戚，總是托他幫忙。「我肯定會幫啊，家裡人，我不幫你們我幫誰啊。可是小超，你自己也要努力，別總想著有家裡幫忙，就光靠家裡了。」
「有二哥的幫忙，那真是太好了。」小舅媽也搭腔。
小舅媽居然還指望二舅舅，小舅舅沒搭腔，似乎清楚二舅舅的性格。我又看了小舅媽一眼，估計小舅媽現在也是沒辦法了，誰讓小超的成績這麼差，死馬當活馬醫。
「果然還是家裡人好啊，我真是感受到了。」我嘆了一口氣。「小超真是運氣好，不知道二舅你會把他送去哪個中學？」
「我覺得省城十三中還可以。」十三中，都排到十三了。是省城的爛中學。我也是聽阿花提的，阿花有一任女友就是十三中的。
我這麼一提，二舅舅果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十三中。」
「要送，肯定送一中啊。」二舅舅說道。
「對，二舅舅說得對，要送肯定送一中。」我說道，又拍了一下小超的頭。「小超，還不謝謝二舅舅。」
小超馬上懂了，他趕緊給二舅舅舉杯了。說了一大堆客套話，把二舅舅給捧上天了。
一環接一環的套，二舅舅反應過來，已經「栽」了。但他看上去也沒怎麼樣，畢竟把我外公外婆也哄樂了。他看了我一眼。「顧為，你嘴皮子倒是挺厲害的嘛。」
吃過飯，外公也讓二舅去和小舅聊天，讓他們去聊小超升學的事情。小舅和小舅媽倒是很興奮，而我二舅跟二大爺似的，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我這麼一看，有點懸。估計到時候，二舅又以什麼原因推諉了。
「姐，我敬你一杯。」這時候小超給我倒了一杯果汁。
「敬我幹嘛？事又沒成。」
「不是說這個。難得家裡還有一個人關心我。」
「你這話把我說心虛了。」我和小□□了碰杯。「我只是想頂嘴。」
「姐，你複習得怎麼樣了？」
「還行吧。」我說道：「你呢？」
「沒底。」小超說道：「特沒底。」
「我跟你說，你可別指望二舅。二舅啊，不靠譜。」我說道：「你看他剛才，把外公外婆哄的。估計啊，到時候又說什麼政策又說什麼老師，反正啊肯定會找個理由把你打發了。」
「你現在，能靠得了的。」我打開了日曆。「就這四個月的時間了。」
「你也是六月份考試吧？」我問小超。
「是的，比你們晚一點。」小超說著，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你上完『刑場』，就該我上『刑場』了。」
「想開點，公布成績的時間才是行刑時間。」我說道。
小超做了個鹹魚的表情。「不行了，我現在回家看書。」
「我跟你一起，我也回家看書。」我摸了摸心口。「總感覺，心裡沒底。」
我和我媽說了一下，我媽便讓我回家了。我回家也不是為了看書，就是想準備一下，明天就要去小顧老師家了。我拿了點家裡做的腌魚腌肉，還有辣椒。
「這麼早的火車？」小顧老師看了我的票。
想早點看到你。「我看其他時間，都被搶光了。」
「那好吧，你晚上早點休息。」
「嗯嗯，你也是，早點睡覺。別總是看得那麼晚，書又不會跑。」
「嗯。」
洗完澡，又接到父母的電話。父母還在外公家，他們說不回來了，陪外公外婆。家裡只剩我一個人了，大年初一，外面還有人放煙花，很多小孩在外面完爆竹。
我給小顧老師發了晚安，定了鬧鐘，便睡覺了。第二天三點鐘，我便醒了。在家裡收拾了一會，趕去了高鐵站。到高鐵站已經是四點。我買的是四點半的票。買高鐵票有個好處，就是不會晚點。快到省城的時候，我給小顧老師發了消息。「老師，我快到高鐵站了。」
「嗯。」
老師一向起得早，我掐的時間是她差不多起來的時間。
高鐵站有點熱鬧。大概也是過年的原因。出站口人聲鼎沸，不少學生工作黨，提著包提著行李箱湧入自己的家人。我張了張頭，四處尋找小顧老師。在我左顧右盼中，感覺自己的腰帶被人拉住了。非常細微的動作。我轉頭便看到了小顧老師，小顧老師很瘦削，在擁擠的人群中看上去有點怯生生。我趕緊拉住她，把她拉出了人堆。
「你估計被人擠來擠去吧？」
「沒有。」小顧老師的耳朵有點紅。
我理了理小顧老師的圍巾，讓她的圍巾微微地遮掩著耳朵。「還冷嗎？」
「走吧。」小顧老師沒理我，轉身便走了。
「好的。」我跟在小顧老師的身後。「你開車來的嗎？」
「沒有，路上有點堵。」
「坐地鐵回去？」
「嗯。」
地鐵上沒有什麼人，估計現在太早了。出地鐵口便看到了叔叔阿姨，地鐵口離他們家並不遠。叔叔阿姨手裡還拎著菜。「我們估摸著，你們也該回來了。在這裡等了一會。」
「叔叔阿姨，你們怎麼這麼早出來買菜？」
「你過來，當然要買新鮮菜。」阿姨看上去很高興。
「阿姨，叔叔，祝你們過個熱鬧年。」我把袋子提了起來。「自家做的，還有辣椒。我帶了很多辣椒。」
「辣椒好，紅紅火火又是一年。」
回去的路上，我和阿姨一併走著。阿姨和我絮絮叨叨地聊著天。
阿姨做菜的時候，我也跟著進去了。小顧老師和叔叔在一旁洗菜。我和阿姨聊著菜，說到吃的，那簡直是我的強項。到後面，變成我掌勺了。我也想在阿姨面前露一手，炒個小菜還顛了兩回鍋。阿姨在我旁邊，笑得合不攏嘴。「顧為，你的廚藝真是太棒了。」
「像你這樣大的孩子，估計都是鹽糖都分不清的。」阿姨說道。
試菜的時候，阿姨又主動嘗了一口。她嘗了我的菜，更是讚不絕口了。本來只要做幾個菜，結果阿姨一做，我一做，叔叔再小試身手，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阿姨看著這一大桌子的菜。「現在有吃年夜飯的感覺。」
「青青，你打電話叫爺爺奶奶。讓爺爺奶奶過來。」
很快，小顧老師的爺爺奶奶來了。
「爺爺奶奶好，我是老師的學生。我叫顧為。」
「我們知道你。」奶奶笑道：「常聽你老師的媽媽提起你。是個懂事的後輩。」
這一把真是賺了，把小顧老師的家人都見了個遍。爺爺奶奶還挺潮流的，玩微|信也玩微博。微博上還和我互關了。互關的時候，我還看了一下，爺爺奶奶居然還是橙v用戶。一看是什麼網站的資深研究人。
「爺爺奶奶，這是什麼啊？」我指著橙v問道。
「這個啊，是我們退休了，閑著沒事，在一個網站上玩。網站的負責人找到我們，說我們答得很好，讓我們當他們的研究人。還在微博上給我們弄了這個。」爺爺說道。
乖乖，一家人都是學霸。我瞅了小顧老師一眼。想想小顧老師家，再想想我家，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小顧老師的家人都是慈眉善目，我那些家人，發了財的陰陽怪氣。沒發財說話都沒出息，沒錯就是我。
等老師進書房的時候，我也跟著進書房了。「老師，你們家怎麼這麼厲害啊。」
「什麼？」
「你爺爺奶奶是學者，爸爸媽媽是教授。」我搬著凳子，坐到了小顧老師面前。我捧著自己的腦袋。「你又是老師，一家的知識分子。」
小顧老師看了我一眼。「你卷子都做完了？」
「……大過年的，我們能說點高興的事情嗎？」
「等過完年，你知道還剩下多少天嗎？」
「我知道。」等高考結束，我也要和你過上異校戀了。「我回去就努力。」
「你坐進來幹什麼？」
「明天，那個周文東要來？」
「嗯。」小顧老師說道：「你不要連名帶姓的叫。不禮貌。」
「周哥行了吧。」我說道：「明天估計他又要跟你套近乎，你防著他點。」
「你出去。」小顧老師瞪了我一眼。
「怎麼了？」
小顧老師看了一眼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快挪到她凳子上去了。我只好把屁股挪回去了。
我乾笑了一聲。「我是說真的。」
小顧老師轉頭，便沒看我了。她看了一會書，她看書的時候，我在看她。
「你怎麼還在這？」
「陪你啊。」
「我不要你陪。」小顧老師說道：「你去和我媽聊天，我看你們聊得挺好的。」
「小顧老師，你這是在吃醋嗎？」
小顧老師放下了書，書磕在桌子上還有點響。見小顧老師這個樣子，我趕緊站起了身。「我這就出去，和媽媽好好聊天。」
出來的時候，阿姨還朝我招了招手。「吃癟了吧？青青看書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她。」
「阿姨你怎麼不和我說啊？」
「我看你吵著她，她跟你發脾氣也蠻有趣的。」阿姨樂呵呵地說道。
我也跟著笑了兩聲，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阿姨，你是不是覺得我厚臉皮啊？」
阿姨避重就輕地說道：「挺好的呀。先生你說。」
叔叔笑了一聲。「是有一點，不過挺好的。」
叔叔阿姨看了看書房裡的小顧老師，又看了看我。「有你吵著她，陪著她，我們都覺得挺好的。」
叔叔阿姨，你們這樣說話，我會產生誤會的。要是叔叔阿姨知道我的企圖，應該就沒這麼樂和了。肯定給我咔嚓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