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與它
「阿比蓋爾原本是個單純可愛的女孩，生活在一個普通而溫暖的家庭里。無論遇到什麼事她的心中永遠充滿了陽光，從不會抱怨什麼，跟她那不懂事的哥哥一點也不一樣.……」
幾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的父母只有她和哥哥兩個孩子。父母總是對她的哥哥更好，阿比卻從來不會嫉妒，反而比其他的孩子更加喜愛和親近自己的哥哥。然而.……這個哥哥卻不懂得知足，十分厭煩父母的對他說教和安排；甚至暗暗覺得自己的這個妹妹也是個拖累，在有一天偷偷離開了家。」
「父母希望他過上他們安排的安穩生活，但阿比的哥哥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騎士。但他並不具備一個騎士應有的素質——他甚至都沒想過自己的決定會給家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他這一走，就是兩年沒有歸家。從不哭泣的妹妹為他流了無數的眼淚，在父母埋怨的時候卻依然替自己的哥哥說好話。」
到這兒，大家都猜到了這個故事中的哥哥應該就是艾德里安，而他的妹妹大半是遭遇了不幸。
「一年前，那些喪盡天良的強盜賊匪突襲了小鎮。我天使般的阿比，為了鎮中人的安全竟然偷偷隻身潛入敵營，忍受著侮辱.……最後，她不但冒險將裡面的情況傳遞了出來，還縱火燒了敵營。」
聽到強盜賊匪，另一桌的那幾個武士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但他們聽到阿比蓋爾的名字時，卻都流露出了尊敬佩服的神色。
「那些盜匪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弱女子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沒有任何防備。諾曼小鎮就這樣沒有遭到他們的毀滅.……」
說到這時，艾德里安竟哭了出來：「我有什麼臉面對我的父母和阿比！我當初為什麼要自私地離開家，留下妹妹一個女孩子去對付那些惡賊，被他們糟蹋啊！」
「艾德里安。」東方傾城說道，「我們很遺憾聽到這件事。但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妹妹肯定也不希望你這樣。」
「是，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啊……自從那次之後，諾曼小鎮的少年人都開始習武。現在他們大部分倒也學的有模有樣，附近也沒有人敢輕易冒犯我們了。阿比，她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她是勇氣的象徵。」
這時，衛玖瑜開口了：「但如果你是因為這個才離開斯派克山谷也說不通，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你也不應該現在才知道吧？」
艾德里安沒有答話，只是問道：「是他派你們來找我的？」
「是。你要走為什麼不跟埃里克斯說一聲？他一直在找你有多辛苦，你知道嗎？」
「你對自己的妹妹心中有愧，哪怕要留在諾曼我們也當然不會有意見。但是你就絲毫沒有考慮過埃里克斯的心情嗎？他知道你失蹤會有多擔心你想象不出來嗎？」
艾德里安一直沉默著，不發一言。
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其實一直在逃避吧。
艾德里安，你始終都是一個懦弱的人啊，永遠也不可能向阿比一樣勇敢。
父親母親，你們知道誰才是你們最好的孩子了吧。
但是……不管怎麼樣，自己不能繼續對不起這個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生靈了。
是走是留，應該馬上有個決斷了。如果回去.……就代表自己接受了他的感情。
「我跟你們回去。」
「你先回答我們的問題！」
她們的聲音雖然不算太大，但小酒館里的人們都能聽得很清楚。他們紛紛唯恐天下不亂地圍了上來。
「怎麼了怎麼了，艾德你女人的姐妹來找你討公道了？」
「要真是你的錯就老老實實地回家，我們可不接受拋棄妻子的人。」
這些人大多都是滿嘴跑火車的武士，艾德里安此時也沒有心情跟他們解釋。
「各位，等我回來再跟你們解釋，我要走了。」
說完，他走到酒館中央的櫃檯前。
「老闆，我要辭職。」
「那就走吧。」
出乎意料地，亨利沒有任何錶情波動地答應了。
艾德里安有些疑惑，但此刻也沒有心思去想別的：「老闆，多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了，我走了……」
「你是阿比蓋爾的兄長，我照顧你一些是應當的。」
亨利的這句話語氣十分平常，為了不讓其他人聽見聲音也壓得極低。但艾德里安聽到這句話后卻沒法平靜。
他是怎麼知道阿比是自己的妹妹的？他說這句話只是因為阿比是鎮里的英雄.……還是有別的原因？
不過這些他都沒有問出口。自從艾德里安想明白自己的心意，決定接受埃里的感情的那一刻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見那個兩年多沒有見的傢伙。他把當時離開的自己狠狠地罵了不知有多少遍——你這樣的行為，跟當初離家出走有什麼區別？
艾德里安匆匆忙忙地向亨利點了點頭，隨後看向衛玖瑜幾人示意她們趕緊走。她們對艾德里安態度的轉變十分莫名奇妙，不過還是跟著他走了——這不就是她們的目的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任務是以埃里克斯為主導的，五人也確實都更喜歡那條巨龍一些；加上知道艾德里安心中有愧，所以面對他也就不怎麼客氣了。
「現在要緊的是趕回斯派克山谷，有什麼事等我見到埃里再說。」
「你現在倒會這麼說了，之前怎麼沒見你想著它？」
阿德里安沒有回答，只是飛快地趕路——這個行為在戰艦少女的眼裡就是心虛。她正要繼續逼問，卻感到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口。抬頭一看，卻是周曦月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五人跟著艾德里安走進了斯派克山谷，這時她們已經累的開始喘氣了。不過雖然對於衛玖瑜來說是這次是故地重遊，其他人卻還是第一次來。戰艦少女雖然疲累卻還是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魁偉的山脈，周曦月卻忙著和衛玖瑜用眼神交流著。
艾德里安彷彿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若不見，只是徑直地走向那個衛玖瑜曾遠遠站著看過的山洞。
到達后，他面色複雜地望著那裡，似乎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對她們說：「你們方便先讓我和埃里先單獨聊聊嗎？」
跟著走了這麼遠，到了卻不讓人跟著，戰艦少女眼見著就要發火。
衛玖瑜連忙拉住她。她考慮了考慮，阿德里安應該是對付不了埃里克斯的；埃里克斯對自己的主人感情那麼深，應該也不會對他做什麼。於是她帶著幾人就放心地退離了幾百米遠。戰艦少女有時是衝動了些，可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時的山洞內，艾德里安無比忐忑地呼喚著那個早已印在心底的名字。
「埃里！埃里？」
「主人！——咚！」
那是埃里克斯撞到洞頂上的聲音。
山洞無比高大寬敞，在昏暗的光線里幾乎看不到頂端。但一條巨龍猛的起飛時的高度也是驚人的，所以撞到石頂上的埃里克斯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痛呼。艾德里安看著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自己身邊，卻又停下了。
「埃里，對不起.……」
一小段的沉默，艾德里安卻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正當他要繼續開口的時候，埃里克斯問道：「你去哪兒了？」
「我回了諾曼小鎮。」艾德里安擔憂地看著埃里克斯。
「是呀，畢竟在你心裡那裡才是你的家。」它的語氣似乎很平靜，可艾德里安卻能聽出他的龍還沒有學會完全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過更有可能的是因為在他面前。
想到這兒，他的心情好了一點，但也同時也更心疼了。
「除了對阿比的愧疚之外，其實我回去還有一個原因。」他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什麼原因，能讓你兩年不見我？」埃里克斯察覺到他有些不正常的緊張，疑惑地問道。
「埃里，我愛你。」
埃里克斯一下子愣住了，獃獃地看著阿德里安。
「而你也愛我，不是嗎？」
「主人.……」
「我那時意識到我對你不只是單純的友情，也更不是主寵情。我愛你，想把你當作伴侶看待。——你現在都沒有意識到吧，真是笨呢。」
「可主人……」埃里克斯還是沒有從這個衝擊中緩過來，「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埃里，你心裡明白的。」艾德里安對著面前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夥伴和友人露出了與面目不太相符的溫柔微笑，「只要我們相愛，什麼都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的。埃里，你愛我嗎？」
「.……當然。」
「那就好啊。」阿德里安柔柔地笑著，「我回來了，再也不會走了。」
「主人.……」雖然現在埃里克斯明白了一點自己的心意，但這些年來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它下意識地還保持著對主人的尊敬。
「叫我艾德。」
「艾德。」
「嗯。」
「埃里，你以後願意和我一起回諾曼小鎮嗎？」
「我要變成人嗎？」埃里有些不情願地說。
阿德里安當然不會因為它不想變成人怪它，說道：「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了，還是哪天我帶他們來山谷外圍看看吧。」
反正這個洞穴是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地方，不會讓任何其他人進來的。即使是衛玖瑜他們上次來，都沒有靠近過他們的洞穴。
「他們？」
「是我在那裡認識的一些朋友。」說著，他笑著看了一眼自家的龍。「當然沒有你重要。」
似是終於消了一點氣，埃里克斯說道：「那主人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嗎？」
「有啊。」艾德里安紳士地笑著，「我要好好陪著我的埃里。」
順便處理一下你這兩年找我惹出的事。
丟下這麼一個傢伙跑掉，自己還真是渣啊。
「哼。」它扭過頭，卻沒有拒絕艾德里安的示好。
「之後再帶你去看看我童年時候生活的地方，哪天你帶著我在那裡的上空飛一圈怎麼樣？」
看著阿德里安期盼的眼神，埃里克斯終究還是心軟了。
……
畢竟是自己的主人啊。
「好呀。」他臉上的笑容似乎跟兩年前沒有一點差別，「我們可以明天就去。」
「那太好了。」
可是艾德里安知道，埃里克斯心中自然不會毫無隔閡，因為它心裡也愛著自己。
不過來日方長，這些隔閡總會被一點一點消磨掉的——現在要做的是處理帶自己回來那幾個人的事。
「埃里，我從來不是一個勇敢的人.……」
剛說到這兒，埃里克斯就打斷了他：「怎麼能這麼說呢，主人是最勇敢的人！」
他苦笑了一下：「我一直在懦弱地逃避，怎麼能算得上勇敢呢。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我也許還不會回來。」
「他們是誰？」
「埃里，我首先要再次正式地向你道歉。我不該沒跟你說一聲就擅自離開，讓你著急了。」
「艾德.……我不會怪你的。這麼多年，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嗎。」
「我還要感謝你。感謝你這麼在乎我，在乎這樣一個並不出色的人。」
「艾德在我心裡是最優秀的人。」埃里克斯笑了，「得到一個龍族的忠誠與愛可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你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