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周永澤
周老爺子領著兩個孩子走在最前,眾人跟在後面踏上樓梯,黎稚的餘光瞥到了跟在最後滿臉剛毅的小王,小王發現了他的視線,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作為問候。
「永澤他媽媽懷孕的時候受了刺激,七個月就早產了,所以,這孩子一出生身體就不好。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永澤,是在醫院的育嬰室里,身體瘦瘦小小的,看起來還沒有貓崽子大。」
周老爺子邊走用手對黎稚比劃了下,回憶起自己孫子出生時的模樣讓他的臉上不禁帶上了一絲笑意,轉瞬又化作了傷感:「也是因為這樣,永澤很容易生病,小時候起,只要吹到一點點風,永澤就可能會高燒好幾天,咳得像是要斷氣一樣,所以啊,我們根本不敢把孩子帶出去。」
「那時候請了老孫來看,他說是先天氣血不足,但只要好好調養個幾年,完全恢復不可能,比正常人稍弱還是可以的,這樣至少對壽命的影響不大。」
「在那之後,永澤吃了幾年中藥,身體果然好了很多,能跑能跳,笑笑鬧鬧頑皮得很!」
他頗為懷念地朗笑了兩聲。
然後又想起了後面發生的事情,老爺子忍不住唾了一口,怒道:「如果不是那伙喪心病狂的拐子,永澤怎麼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黎稚見他停下,便追問了一句以表示自己有在聽:「發生什麼事了?」
周老爺子頓了頓,看著男孩稚嫩的臉嘆了口氣:「那時候永澤……才四歲,也是我們沒有照顧好,過節的時候孩子鬧著要去集市看看,我們也就隨他去了,結果就這一次,永澤就被拐子給……」
「我們發現了就急忙追過去,也許是我們追得太緊,讓那伙拐子害怕了,他們居然就把孩子在半路上扔下了……」
「那麼冷的天啊,永澤被扔在雪地里快兩天,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凍得人事不省了……那次,永澤差點就沒熬過去。」
「後來孩子勉強算是救回來了,但身體的底子也算是徹底壞了,三天兩頭的進醫院,大病小病不斷,每天光吃藥就得花去大半個小時,但這些葯也是治標不治本。」
「發燒了,吃退燒藥,病好了,但很快又會再次發熱,然後再吃藥,有什麼用呢?一次次下來,葯吃了這麼多,身體都有了抗藥性。永澤生病的次數愈來愈多,但葯的作用卻是越來越差!」
「後來,老孫說永澤要靜養才有可能延長壽命,我兒子他們天天忙得腳不沾地的,我這把老骨頭就帶著永澤搬到這裡了。」
眾人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他們很多人其實只知道個大概,現在聽到周老爺子的一番剖白,才明白了為什麼周永澤的身體會破敗成現在這樣。
遲康栩對於這件事知道的更多,他本就對這個年紀和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弟弟心存憐惜,如今經歷過兒子差點被撕票的事情后,更能理解周老爺子的心情:「那伙拐子後來怎麼樣了?」
周老爺子雙目一厲,冷哼:「當然是進了他們該進的地方!」
拐賣兒童可是重罪,更何況一條殺人未遂他們也是逃不了的,他還在暗中安排了一些人,下了死命令,務必讓那伙拐子得到足夠的教訓!
「我們到了。」周老爺子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把男孩拉到了身邊,變臉似的對他溫和地一笑,推門準備走進去,「永澤,醒著嗎?看看誰來了!」
緊閉的門緩緩打開,室內開的暖氣撲面而來。一個清瘦的背影映入眼帘,而背影的主人僅著內衫,安靜地坐在床上,背對著他們看著窗外的方向,沒有人看得清他現在的表情,冰冷曖昧的光線在他的身下投射出厚重的陰影。
聽到身後的動靜,周永澤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輕輕笑了笑,面色虛弱,唇角還有些乾裂的痕迹,明澈柔和的眸光卻一如冬日暖陽,好似能融開千年不化的寒冰,令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爺爺。」
他道,音色喑啞而輕柔。
老爺子愣了愣,繼而皺了皺眉:「永澤,你怎麼坐起來了?衣服還穿這麼少!再受涼了怎麼辦?!」
他走上前,熟練地替小孫子披上外衣,看得出來不是一次兩次了。
因為周永澤很不喜歡別人把他當做廢人來看,所以周家並沒有特意請護工照顧他的日常起居,這些事情向來都由他自己或者家人來做,而自從搬到這裡,做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周老爺子了。
周永澤勾唇笑了笑,拉著爺爺的手似乎撒了個嬌:「沒事的爺爺,房裡還開著暖氣呢!再說了,永澤怎麼能剝奪爺爺來幫永澤穿衣服的機會呢,對不對?」
周老爺子聽著後面的歪理,作勢拍了拍孫子的頭,眼裡卻也忍不住浮現出寵溺的笑意:「你這小子,合著你沒穿衣服還要怪爺爺來得太晚了?」
周永澤笑笑不說話。
他看向陸續走進來的眾人,熟稔而親切地打招呼:「亞從哥和栩哥也來了啊,還有,這是年年吧,長這麼大了?」
幾人一番親密地寒暄后,周永澤才轉頭看向黎稚,明明先前男孩一直隱隱被圍在眾人中間,周永澤問候完了一圈,卻好像現在才看到男孩似的停頓了下,唇角的笑容卻愈發柔和,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暖意:「爺爺,這個小弟弟是誰?我以前似乎沒有見過?」
這詢問落在耳中似乎再尋常不過,但黎稚卻輕易地發現了隱藏在這句貌似單純的疑問中的詭異違和感。
黎稚眯了眯眼,收回看向窗戶的視線,意味不明地看向面前這個看似無害的病秧子。
周老爺子介紹道:「這是小稚,爺爺專門請來給你看身體的,別看他年紀小,你孫爺爺和亞從哥哥可是對小稚的醫術讚不絕口呢!」
「哦?」周永澤微笑的唇角頓了頓,然後唇線微妙地后揚,話語中卻充滿了真摯的讚歎,「那真是要麻煩小稚了。」
黎稚慢慢踱上前,定定地看著他輕笑道:「怎麼會麻煩呢?」
畢竟,有趣的人總是應該受到優待的。
中醫的問診講究望聞問切,雖然一眼就能看出周永澤的病結所在,但黎稚今天很願意走個流程。
裝模作樣地看了看他的面色,還翻起周永澤的眼皮觀察了下,周永澤似乎對此相當熟悉了,兩人配合得相當默契。
圍觀的眾人帶著些許緊張和感慨地看著他們,各有所思,沒有人出聲打擾。
被嫌棄的遲景年站在一邊,看著兩人毫無縫隙的皮膚接觸,緊了緊拳頭,不自覺地微微鼓起腮幫子。
看完了,周永澤自覺地伸出了手腕,黎稚沖他露出了甜蜜的梨渦,食指中指併攏,剛準備搭上他的手腕,卻被邊上突然伸出的不明物體阻止了。
仔細一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把刀!
一把還未展開的,瑞士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