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鄰居
遲景年在看到男孩的第一眼就滿臉放光地想撲過去,可惜沒忍住開口喊了一聲,才撲倒一半就被瞪了,只好停在了半路。
黎稚無語地看著那張面無表情的大臉,總覺得似乎有點……委屈?
「是你啊,小同學。」
蔣玉琴轉頭就看到了盯著她家兒子的遲景年,雖然臉上毫無波動,卻莫名讓人覺得背景都灰暗了,卻又並不顯得沉鬱。
果然是小孩子吧,她默默地想著,不開心也僅僅是不開心而已,短暫地令人驚嘆。
其實蔣玉琴現在已經知道這孩子的名字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對著他的臉就是喊不出親昵的稱呼,她總覺得這孩子似乎對她有些莫名的敵意,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謝謝你和小王推薦的房子,我們很喜歡這裡。」
遲景年木著臉眼裡只有男孩,活像是根本沒聽到她說的話,倒是黎稚給了她反應:「媽媽?」
「哦,吱吱還不知道吧,遲同學就住在隔壁,這房子就是遲同學和小王推薦給我的呢!」
「以後,你們就是鄰居了,吱吱有沒有很驚喜?」
驚喜?
黎稚瞬間想明白了在這個房子背後發生的所有故事。
他扯著嘴角對自家親媽微微一笑。
蔣玉琴不懂其中深意,只以為他高興地說不出話來了。
「聽說在學校里你們也是同桌對吧?你們真的很有緣分,吱吱,以後要和遲同學好好相處哦!」
這次遲景年出乎意料地轉過頭,看著她重重點頭,黎稚……黎稚再次微微一笑。
當然,這再次被看成了高興的表現。
其實黎稚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了,高興談不上,不高興也談不上。
照理說,遲景年怎麼做和他有什麼關係呢?被鄰居也好,被同桌也好,被成為眾人眼中的好朋友也好,若是對象換個人,這些說到底都只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罷了,原本是根本不可能會讓他動容。
嗯,原本。
但只要一想到這麼做的對象是遲景年,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就是不受控制地感到微妙起來,不像是喜歡,也不像是討厭,這麼幾次下來,他居然有些…習慣了的感覺。
他甚至隱隱有種,如果是這傢伙的話,這種恨不得把兩人緊緊綁在一起的做法非常正常的感覺。
可這分明不合理,他很肯定,在綁架案之前,他根本沒有見過這個小胖子,又怎麼可能知道他應該怎麼做才正常呢?!
思來想去弄不清楚原因,黎稚最終不耐煩地把這個問題拋到一邊,相當任性的把自己奇怪的心情歸結於小胖子實在是他從沒遇到過的粘人,這才導致了他的反常(?)。
轉念一想,住得近了對他來說其實只有好處,他的儲備糧如此主動地把自己送到他嘴邊,他又為什麼要拒絕呢?
這樣想著,男孩淡定下來,還衝著旁邊的小胖子露出了友善的小梨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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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他們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衣服可以先放在一邊不急著收拾,但要使新房子能夠住人,他們需要給它做個徹底的大掃除,然後把生活必需的傢具裝好。
採光良好的客廳里,蔣玉琴把一塊抹布交到黎稚手上,叮囑他:「吱吱,你幫媽媽擦一下玻璃吧,注意安全,外面的就不要擦了。」
黎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發現自己手裡的抹布不見了。
轉頭一看,那塊白色的抹布已經到了遲景年手裡,小胖子見男孩看過來,目光明顯亮了一瞬。
遲景年自從中午第一眼見到黎稚后,就像只終於找到主人的大狗,一直黏在他身邊。蔣玉琴準備開始打掃不好讓客人留著,委婉趕人的時候,他就全當聽不懂,顯然是打定主意不想走了。
更何況,今天是不一樣的。
遲景年一直都知道男孩很聰明,只要給他一點點信息,他就能推斷出很多事情,所以在搬家落實之前,他一點都不想讓男孩發現他在做什麼。
他不知道黎稚對此會有什麼反應,也不敢賭。
今天如願見到黎稚后,小胖子很快就意識到男孩一定已經猜出他做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男孩,想要知道他有沒有生氣。
可惜男孩對他似乎沒什麼興趣,一直不搭理他,這更讓他感到忐忑。
雖然完全不後悔自己做的事,但他怕男孩生氣,更怕男孩從此不再理他。
這麼想著,暗自糾結中的遲景年,顯然已經忘了黎稚平時對他也是這個態度。
但在看著蔣玉琴把抹布塞到男孩手裡的時候,遲景年感到了焦躁。
他是多麼想把男孩整個縮小,然後每天每天的護在手心裡,藏在心窩上,生怕讓他傷到累到半點兒。
他完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別人指使男孩幹活!
於是他把抹布搶到了手裡。
當他下意識這麼做了之後,才意識到這會讓男孩更生氣的可能性,但黎稚隨後看過來的一眼卻讓他堅信自己沒做錯。
看,這是吱吱今天第一次對他笑呢!
一定是因為沒有生他的氣了吧?
小胖子覺得自己幹勁十足!
於是,最後的情況就變成了黎稚空著手坐在邊上,悠閑愉快地看著遲景年勤快地擦著玻璃。
雖然黎稚不覺得讓客人幹活自己休息有什麼不對,但蔣玉琴顯然不這麼認為。但既然客人已經在幫忙了,她也不好再阻止,所以蔣玉琴乾脆把掃把遞給黎稚,讓他掃地了。
但沒等黎稚接過掃把,掃把就步了抹布的後塵,眨眼就不見了。
轉頭,果然還是眼睛閃亮亮的遲景年,而在他的身後,已經變灰的抹布被凄慘地拋棄在了地上。
折騰了幾次,在雞毛撣也落入遲景年手中后,蔣玉琴終於大徹大悟,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塊抹布,全部趕去擦玻璃,防止他們再添倒忙。
和黎稚一起擦玻璃!一起!
這下遲景年終於安靜了下來。
兩人每人一面玻璃,捨不得男孩受苦,也捨不得破壞這個難得單獨相處的機會,遲景年靈機一動,側過身體先把男孩的玻璃上半部分給擦了。
黎稚求之不得,讚賞性地看了他一眼,繼而慢吞吞地擦擦剩下的半面,跟身邊動作相當賣力的遲景年比起來,他簡直就是放慢了好幾倍的慢鏡頭,惹得忙得腳不沾地的蔣玉琴忍不住看了他們好幾眼。
然而遲景年對此甘之如飴,他低下頭偷偷看著身邊矮了他大半個頭的男孩,突然覺得今天的空氣里到處都是巧克力的味道。
沒過一會兒,猜到自家少爺動向的小王也加入了進來,讓蔣玉琴好一頓感激。
後來威爾森竟然也出現了。
因為是搬新家的第一頓飯,蔣玉琴邀請了她如今唯一的朋友,也就是威爾森,本意只是請他來吃頓晚飯熱熱房子,但威爾森卻出乎意料地在下班后就急匆匆地趕來幫忙了。
至於遲景年和小王,作為找到房子的最大功臣,也是他們如今的鄰居,蔣玉琴原本是打算晚飯的時候直接去隔壁請他們的,卻沒想到這兩人……如此熱心。
等他們大致收拾好,雖然因為人多,速度比預期的快很多,但也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於是順理成章的,幾人就直接坐下開飯了,也不需要再額外等待。
飯桌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坐在鄰座,小王一看見這個位置就下意識眼皮子一跳,他家少爺肯定又要開始作妖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遲景年一坐下位置,就夾了一筷子菜遞到黎稚面前,還把腦袋湊過去,試圖把兩人的凳子挪地更近一些。
然而就這麼點空間,他湊過來,黎稚就沒有活動的空間了。
男孩推著小胖子的大腦袋,堅定地把他推回了原來的位置,看在下午的份上,倒是很給面子的吃掉了菜。
看到他的動作,本來還有點失落的遲景年的眼睛一亮,像被什麼激勵了一般,夾菜的動作愈發停不下來了,自己一口都還沒吃過,黎稚的面前卻很快就被他堆起了一個小山堆。
黎稚斜睨了他一眼,似漫不經心地從自己面前一堆菜里夾了一塊肉塞進小胖子嘴裡,然後似笑非笑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紅暈登時就蔓延上了遲景年的耳垂。
他一言不發地垂下眼瞼,終於是肯好好吃飯了。
三個大人聊著聊著就停下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威爾森疑惑道:「他們……一直都這樣?」
蔣玉琴也不太清楚,不過按照她在和遲景年有限的接觸中了解到的東西:「好像……是吧……」
小王乾笑道:「他們是朋友啊,感情好這不是挺好的嘛!」
雖然已經有了些微妙的預感,然而還是要保持微笑。
他真是一個很稱職的保鏢呢。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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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蔣玉琴準備送威爾森下樓,卻在樓道的拐角口被他阻止了。
「蔣小姐,就送到這兒吧,女人在晚上可不能一個人離家太遠。」
「好的。」蔣玉琴笑了笑,也不糾結,「威爾森先生,謝謝你今晚能來。」
「不用謝,」男人深棕的眸子與夜空中閃爍的星光相映襯,「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當然,」蔣玉琴有些晃神,「為什麼這麼說?」
「你還叫我先生?」
蔣玉琴恍然:「但你也喊我小姐啊。」
「好吧,男人總是該紳士一些的。」威爾森輕笑,笑聲里有真切的愉悅:「我的錯,那麼……阿琴?」
女人和他相視一笑,或許是因為今夜夜色太美,她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威爾森。」
「對了。」威爾森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禮盒,「這是新居禮物。」
「每個女人都有擁抱幸福的權利。」他深深地注視著她,暗含祝福的笑容太過美好,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你會有個美好的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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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黎稚是在一片黑暗中醒來的,終於覺得睡了個飽。
這是自從他的身體出現變化后,他第一次醒來后覺得神清氣爽。
與舊房間里只能遮住部分光線的窗帘不同,已經知道自家兒子討厭陽光的蔣玉琴這次特別貼心的準備了兩層窗帘,一層白色紗布半透光,還有一層厚重到足夠瞬間讓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黑暗不能阻礙他的視線,黎稚下了床,準確地找到昨天被他隨意放在衣櫃里,還沒有整理過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