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昏迷

  孫亞從這個名字,真可謂是如雷貫耳。在他第一世的十年後,它代表的,是一個醫藥行業頂尖的集團巨頭。


  此人的經歷也夠寫一本傳奇小說了。


  他從小出生在一個中醫世家,親人和睦,底蘊深厚。但天有不測風雲,在他三歲時,父母外出雙雙遇難,孫亞從自此便和唯一的親人爺爺相依為命。


  後來在他二十四五歲的時候,爺爺被檢查出得了重病。這已經是他唯一的至親,無論如何他都要想辦法救人。


  於是他變賣了部分家產,帶著爺爺四處尋醫,從國內飛到國外,從城市走進鄉野。


  輾轉了無數地方,最終卻依舊沒能從死神手中留住人。


  悲痛過後,他決心為世界各地的病患做些什麼。


  但若是只做一個小中醫,他所能做的終究有限。最終孫亞從選擇轉醫從商,憑藉傳承自祖祖輩輩的過硬專業知識和出眾的商業天賦,將他的中醫藥公司開遍全球,以服務周到、藥效出眾、價格親民等享譽世界。


  不過如果就只是這樣,這個人根本不會讓黎稚留下印象,各個世界傑出的人才多了去了。


  這人說來還與他有些淵源,第一世他某次參加幫會鬥毆,被打得快死,是這個人把他撿回去救了他,看他身無長物,還沒收取任何診費。


  不過那時候孫亞從的模樣可不是現在這般,氣質極為幹練成熟,和年輕時候的一比,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這才沒讓黎稚在第一眼認出他。


  這些都是發生在第一世的事情,而現在,很多都還沒有來得及發生。


  男孩眨眨眼,沒長開的貓眼裡劃過一道光,轉瞬就消失無蹤。


  「喂,你是不是很想救你爺爺?」


  孫亞從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頷首苦笑道:「當然啊,他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我說,我能救他呢?」


  黎稚一向不耐煩什麼客套,當他有了足以無視這些談話技巧的能力后,他就一直傾向於打直球,這次也一樣。


  青年騰地站起,驚疑不定道:「你說真的?!」


  怎麼樣都好,他實在太希望會有能救爺爺的人或方法從天而降了。


  這時候,突然出現一個人如此肯定地告訴他,能救!

  他迷茫間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但等理智回籠后,又審視男孩完全不足以取信於人的外表,自嘲地笑笑,暗道自己如今真是病急亂投醫,這樣的小孩子能懂些什麼呢?


  他扶額,語氣有些頹然道:「小弟弟,別開叔……哥哥的玩笑了,哥哥現在沒心思陪你玩遊戲。」


  他有些生氣,對孩子卻發不出火,苦笑了一聲道:「你父母在哪兒?記不記得他們的電話?哥哥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接你吧。」


  黎稚對他的變化了如指掌,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反正來日方長。


  但他可不想現在就離開,這裡的植物味道讓他很舒服。


  「媽媽去上班了,家裡現在一個人都沒有。」


  說著轉頭滿臉控訴地看著他:「叔叔,你放心讓我一個人回家嗎?」


  看著他一臉「你說是就『是』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的表情,青年控制不住抽了抽嘴角。


  孫亞從奇怪道:「那你爸爸呢?」


  男孩漫不經心道:「不知道,可能死了吧。」


  「……」


  心底湧上的煩躁漸漸散去,孫亞從默了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孩子失了父母的感覺他比誰都清楚,正因為清楚才沒辦法開口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他看了看男孩因蒼白而顯得過分虛弱的面頰,雖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裡還是很在意的吧?


  想到這些,孫亞從心底軟了軟,摸了摸男孩的軟發,安撫道:「隨你吧,只要不要打擾病人休息,你想待到什麼時候就待到什麼時候。」


  猝不及防被摸了腦袋的黎—大男人—稚:「……」
——

  轉眼已經過了一個月了,黎稚沒怎麼和遲景年說過話,一是因為嫌棄他,雖然已經無所謂(?)他的目光,但他還是不想給他好臉色。


  二是因為每次和遲景年說話,他都板著一張臉嚴肅正經到半天才說一個字,聊一會兒就感覺索然無味。


  倒是靠近他的時候,小胖子僵著身體一副整個人都要燒起來的樣子實在相當有趣。要是在平時,他肯定會忍不住逗弄逗弄的,可惜最近他覺得越來越疲憊,一有空就想趴下睡,也懶得再耗費精力在別人身上了。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黎稚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把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臂彎里,露出的半邊側臉蒼白地宛若透明,襯地滴血似的唇色更為詭艷。


  堅持不懈偷看他的遲景年當然發現了黎稚的不對勁,他小心翼翼到只敢遠遠看著的男孩,此時看上去卻非常難受。


  他忍不住看了男孩好幾次,心底抑制不住的恐慌蔓延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看久了,他發現男孩似乎在下意識的躲避陽光,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縮起來。


  但他的位置就在窗邊,整個人都在陽光的照耀下,躲又能躲去哪裡呢?


  遲景年焦躁極了,他沒想太多,下意識地拿起放在面前的課本,舉在了男孩的頭頂。


  課本擋住部分陽光,為男孩落下了一片陰影。


  看著男孩稍微放鬆了些的眉頭,遲景年僵硬的勾了勾嘴角,目光柔和。


  這麼大的動作,想讓別人不發現是不可能的,現在可是上課時間。


  一時間,幾乎整個班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們兩個身上。


  數學任課老師李老師剛開始是很生氣的,他最討厭有人在他的班上無故破壞紀律。


  但當他看到做出這麼大動作的人是誰之後,憤怒瞬間就變為了詫異。


  他記得這個特別的學生,他這個當老師的還是要比學生知道的要多一點,畢竟是校長親自關照過的孩子,看校長諱莫如深的態度他也猜測這孩子背景不一般。


  他看過遲景年的入學測試,很清楚這孩子十歲來上三年級並不是因為跟不上,而是因為自閉症的關係,他的父母指名要他進入三年級4班,說是希望能夠使他有所好轉。


  李老師對這名新學生還是很關注的,上課的時候也點過幾次名。但遲景年要麼站起來低著頭不說話,要麼乾脆就當做沒聽到,要不是偶然看到過他和他額外關注的另一個男孩的交流,他幾乎以為他只是個不會說話的模擬人偶。


  想起那個被特別關注的男孩,李老師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似乎有些不對勁,剛才被前面的學生擋住了視線,導致他沒有及時發現這裡的情況。


  這個稱得上漂亮的男孩子在學校人緣很好,總是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們上課,也沒見他怎麼看書,提問他卻總是答得出來,在辦公室也經常有老師談起他,哭笑不得的模樣。


  如果是黎稚的話,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這樣沉默地趴在桌上。


  李老師放下書走下講台,試圖去扶起男孩,卻發現被擋住了去路。


  「遲景年,讓一下老師可以嗎?黎稚同學好像有些不舒服,老師送他去醫務室。」


  遲景年直直盯著他伸出來的手,十分不願意看著別的人碰到那個男孩。


  也許是他不樂意的樣子太明顯了,李老師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試圖和小胖子講道理:「你看,黎稚現在看起來很不舒服的,你不讓老師送他去看醫生的話,他等會兒可能會更難受哦。你們是朋友吧,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吧?」


  小胖子的眼睛閃了閃,終於正視了任課老師一眼,仔細想了想,張開嘴磕磕絆絆地說:「我送!你去……上課!」


  「……」


  李老師轉換了下思路,大致弄懂了遲景年的意思。


  確實這也是一個方法,如果他去送的話難免要耽誤上課,可如果讓眼前這個孩子送……


  他猶豫著看了看雙方的體型,黎稚今年八歲,因為家裡無人照看的關係,提前了一年上學,又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顯得瘦小,而遲景年已經十歲,肉嘟嘟的身體很圓潤,看上去幾乎有一邊男孩的兩倍大。


  遲景年沒有等李老師的反應,他說完就自顧自的站起來,把手裡的書放在一邊。


  他的兩隻手分別搭在男孩的脖子和膝窩上,試圖把男孩抱起來,這是他最喜歡的姿勢,可以把他的男孩整個攏在懷裡。


  但顯然,他失敗了,長期缺乏鍛煉的身體,無法負擔他那麼渴望的動作。


  小胖子失望地撇了撇嘴,只好退而求其次,換了個姿勢把男孩扶了起來,轉身背在了背上。


  李老師看著兩個孩子搖搖晃晃的樣子,下意識的扶了一把。等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回過神后,急忙開口道:「等等,再找個人陪你們一起去吧,你們兩個我不放心。」


  遲景年似乎完全沒聽到他的話,徑直走出了教室門,速度不快,卻一步一步地走得很穩。


  男孩微涼的皮膚緊緊貼在他身上,親密的不分彼此。


  小胖子恍了會兒神,心裡暗戳戳地決定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下次就可以把男孩抱在自己懷裡了。


  嗯,就從今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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