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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笑忘錄

  在從自由區前往棚戶區路上,坐在車後座梁鱈有不下五次去看懷裡的招財貓,金光閃閃的小傢伙眼睛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很有福氣的樣子。


  梁鱈左手邊還放著購物袋,購物袋裡放著給薛賀的襪子,順便梁鱈還給薛賀買了剃鬚刀。


  剃鬚刀就放在貨架上,當時梁鱈就順手就把它放在購物車裡,剃鬚刀梁鱈並不打算送出去。


  但可以肯定的是梁鱈在買剃鬚刀時心裡很快樂,就像給買那些襪子一樣,打折季,襪子和剃鬚刀很便宜。


  梁鱈在逛平價超市、在買那些小物件時心裡總是很快樂,煙灰缸男式拖鞋等等諸如此類。


  車子在沒有經過任何指示停下了。


  往窗外一看,梁鱈皺眉,這裡距離棚戶區還有一段路程,在這裡偶遇薛賀的可能一丁點都沒有。


  拉下臉,目光落在窗外,冷冷說著:「往前開。」


  一動也不動。


  「你們聾了嗎?我讓你們往前開!」


  還是一動也不動。


  那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大塊頭男人名字叫做桑托斯,這個人的履歷中有這麼一項「前巴西總統的前安全人員」,扮演跟屁蟲的角色已經有好幾年。


  梁鱈曾經有不下十次拿自己的高跟鞋招呼過他,但沒有一次能成功往他那腦殼砸。


  那隻朝著桑托斯腦殼扔過去的高跟鞋這次還是沒碰到他的腦殼,在還回高跟鞋時這個大塊頭先生還善意提醒她:女士,您的手機在響。


  女士,她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一動也不動。


  大塊頭拿腔拿調:「女士,您手機響了,等您接完手機,如何你還決定要往前開的話,我們會尊重您的意願。」


  梁女士從維也納打來的電話,在電話里梁女士說她打不通自己女婿的電話。


  轉了幾個彎梁鱈才想明白梁姝口中的女婿說的是溫禮安。


  想必,溫禮安女婿的身份扮演得十分成功,導致於梁女士把自己女兒都冷落了,煩心事有壓力時,開心不開心都給她的女婿打電話了,想起來了,或者是心血來潮了才會打一通電話過來「小鱈,最近好嗎?」


  「小鱈,最近好嗎?」是梁姝給梁鱈打電話時開場白,類似於例行公事。


  在梁姝的理解里,這還用問,她的女兒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和溫禮安結婚如果還抱怨的話就是理應該天打雷劈的事情。


  梁女士曾經在私底下不僅一次對梁鱈表達過,怎麼想她都覺得自己女兒走了狗屎運,都坐牢了還有那樣一個男人對她死心塌地。


  而且這個男人不是阿貓阿狗,這個男人是溫禮安!

  不經頭腦的開場白之後就進入正題,正題統統圍繞著「小鱈,你要把自己的狀態管理好。」此類,要多上美容院多健身每個周末要有固定的儀態課程。


  梁女士不僅一次憂心忡忡在電話表達「小鱈,媽媽上次看你臉色不大好,這可不行,女人在美容上可不能捨不得花錢,媽媽知道你摳門,小鱈今時不比往日,禮安錢多的是。」「小鱈,你比禮安歲數大,你要時時刻刻保持危機感,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可是嫩得可以掐出水來。」每次在電話里,諸如此類,孜孜不倦。


  這一次,梁姝還是不忘交代她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把她心愛的女婿迷得神魂顛倒,絮絮叨叨說完這些,梁姝這才把重點想起來。


  「小鱈,我打不通禮安的電話。」


  「你打電話找他做什麼?」


  梁姝告訴梁鱈,原定音樂會最後一次綵排場地被臨時取消,取消情況不明,劇院負責人打電話給梁姝經紀人,只傳達結果沒說明具體原因。


  更加糟糕地是,劇院負責人還給出模稜兩可的話,類似於能不能如期在劇院舉行音樂會還是個未知數。


  得到這個消息后,梁姝馬上給溫禮安打電話,在她的認知里,她心愛的女婿無所不能。


  梁姝花了數十分鐘還是沒有打通溫禮安的電話,這還是從來沒有遇到的事情,愣了一會神,梁女士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說完,又問了一句「小鱈,最近好嗎?」


  又來了,又來了。


  但這次沒有「要好好管理自己的狀態」的建議,頓了頓,聲線有濃濃的愧疚:「小鱈,我知道你還對媽媽聯合禮安騙你和他結婚這件事情耿耿於懷,我知道那種被至親摯愛欺騙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但媽媽答應和禮安騙你的前提是,媽媽知道他愛你。」


  這還是梁姝第一次直面承認她和溫禮安聯合欺騙她。


  目光落在車窗外,問媽媽如果有一天你醒來時發現那些都是假的,鮮花、掌聲、歌迷、舞台、讚美、獎項都是假的呢。


  梁姝在電話里大聲笑了起來,邊笑邊說別說傻話,怎麼可能是假的,什麼人買了她的專輯,什麼人看了她的演唱會,她給不計其數的人簽過名,這些還能造假。


  就像溫禮安說的那樣,梁姝對於她的成名之路引以為豪,這會兒她又在回憶起她以四十幾的高齡在百老匯跑龍套的事情。


  「那時,媽媽心裡就只有一個願望,以前都是我的小鱈賺錢養我,現在輪到媽媽了,在紐約找一處住所,等你回來,小鱈,媽媽沒別的本事,唯一會的就是唱歌……」


  車窗外人物景象一一變得模糊,出神望著某個特定方向,梁鱈覺得那在籃球場和孩子們打球的人有點像薛賀。


  記不得是哪個時間點,也不管她願不願意聽,就在那裡自個兒講,講有時間允許的話他會和棚戶區的孩子們打籃球,因為臂長原因,棚戶區的孩子們總是說他在投籃時像長臂猴子。


  出神望著籃球場方向,很像薛賀的人投籃時也像長臂猴子,眼睛望著耳朵自我屏蔽,嘴裡說媽媽我有事情,電話要掛了。


  掛斷電話,梁鱈對司機說,回去吧。


  車子掉頭,眼前已經恢復一派清明,繞過那個籃球場,梁鱈朝車窗外看了一眼,手貼在車窗玻璃上。


  她就說呢,怎麼會越看越像。


  真是薛賀,他背對日光,面對車子經過的方向,在車窗和薛賀之間擦肩時梁鱈躲在車窗下。


  車子繞開籃球場,梁鱈才敢把頭探出來。


  再回看時,那個孩子手中的籃球正結結實實砸在薛賀頭部上,被砸到的人宛如石頭柱子,直挺挺站在哪裡。


  耳邊,依稀間有人在和她輕聲說著「梁鱈,那是一個老實男人。」


  也不知道是這話,還是說這話的人的聲音,梁鱈心裡又開始生氣了起來,努力呼氣,拒絕被憤怒情緒所左右。


  電話再次響起。


  還是梁姝打來的電話,梁姝告訴梁鱈音樂會綵排場地的事情已經得到解決。


  在電話里梁姝一個勁兒地誇獎心愛的女婿,說剛剛和她通話不久就接到溫禮安的電話,溫禮安告訴她之前因為在開會導致於他沒能及時接聽到電話。


  真單純,單純到梁鱈都忍不住想去打斷自己媽媽的興奮勁頭了,然後告訴她「媽媽,那時真正應該被戴上手銬的人是溫禮安,而不是梁鱈。」


  自然,這是存在於梁鱈腦海里的事情,是她心甘情願的,這沒什麼好抱怨的。


  只是,梁姝對溫禮安的讚美讓她心裡很惱怒。


  不,應該是憤怒!

  掛斷電話,對司機說「去皇宮大酒店。」


  到達酒店,梁鱈被告知她已經失去了001客房的使用權,不就是因為錢嗎,梁鱈把卡遞給那位,接著她又被告知卡里的銀行賬戶被凍結。


  又是這一套。


  那麼接下來她是不是會在各類媒體版面上看到環太平洋集團創始人出車禍的消息,她都不下十次在公共媒體上看到溫禮安出車禍的新聞了。


  溫禮安第一次「出車禍」就發生在比利時小夥子被「惡意犯規」的幾個小時之後。


  那個冬夜,梁鱈站在橋上,橋下是川急的河水,她拒絕任何和溫禮安有聯繫的事物,然後有人告訴她溫禮安出車禍了,車禍現場就在瑞士,由大雪引發的車禍。


  溫禮安出車禍了的這則新聞導致於梁鱈忘記了比利時小伙在聽到醫生宣布他「以後不能再從事激烈運動」時失聲痛哭時的場景。


  風塵僕僕趕到溫禮安所住醫院,溫聲軟語,梁鱈得承認,溫禮安在第一次出車禍時是下重本了,比如說他身上的那些淤傷。


  在被雪山環繞的那所醫院,他們過了幾天像正常夫妻般的生活,但,就像應了那句話「夜路走多了會遇到鬼,」一天午後,梁鱈從溫禮安隨從那裡聽到另外溫禮安出車禍版本,甚至於在溫禮安的車還沒有因為路滑滑下山坡時,吊車早就在附近聽命。


  那時,梁鱈才想起溫禮安在天使城是幹什麼的,曾經擔任過太陽部落空中飛車的騎手,要出個車禍對於溫禮安來說太簡單了。


  讓他照顧梁女士他卻以那樣的方式履行她的囑託,以那樣的方式讓她簽下那些亂七八糟文件,讓她被動冠上「溫禮安的妻子」這個頭銜。


  最後,連苦肉計也用上了。


  還有什麼是溫禮安不敢騙她的。


  其實,梁鱈也很會騙人,只要她想的話,她也可以騙倒很多人。


  溫禮安從聖保羅回到里約已經臨近深夜。


  打開抽煙室,找出上次沒抽完的煙盒,打開煙盒,裡面還有兩根煙,這是他上個月留下的。


  溫禮安一年加起來抽煙的次數不上十次,一次抽煙不會超過三支,梁鱈討厭他抽煙,但就像她一直在強調著的,那是以前。


  現在冠著「溫禮安妻子」頭銜的那個女人以前總是把他和那類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歸類在一起,好學生自然煙酒不能碰,以前每次看到他手裡拿著煙,即使煙沒點上,也會瞪大眼睛,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臉上寫滿著:溫禮安你敢!

  那副模樣的她總是惹得他恨不得把她就地壓在牆上,把她吻得大氣都不敢喘,然後在她耳邊:


  「梁鱈,我就敢!」


  抽出一根煙,點上,煙夾在手指上,來到面朝科帕卡巴納海灘那扇窗前。


  這也是抽煙室唯一的一扇窗,窗戶為圓形設計,鑲在厚厚的牆上,如瞭望口,從這扇窗望出去是茫茫的大西洋。


  斜靠在牆上,第一口煙所帶出來的煙霧讓整個大西洋忽遠忽進,尼古丁的辛辣開始在肺部聚集,擴散至中樞神經。


  眯起眼睛,笑,那笑意也帶出喉嚨的澀意。


  想必,那斜靠在哈德良區房屋牆上的少年的「優等生」形象在她心裡已經支離破碎了。


  低低的:

  「梁鱈,我不是故意的。」


  很多很多事情的發生也就某個瞬間的念頭驅動,後知後覺后已經發生了,然後,事直今日。


  想必,如果此刻讓她看到他抽煙的樣子,她已不會再瞪大眼睛,以眼神傳達警告。


  澀澀的:

  「噘嘴魚,就像你在想念以前的我一樣,我也在想念以前的你。」


  誰都沒改變過,誰也未曾改變過,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更多的尼古丁攝入肺部,從中樞神經所傳達的痛楚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蔓延至每一處感官。


  黯然:噘嘴魚。


  那尾月夜裡貪圖人世間繁華來到河岸上的人魚已經很久沒有看他一眼了,他在等待她看他一眼都等得心焦了。


  可,能怎麼辦?

  今天在聖保羅,最後一次行程是見那些環保組織,到最後他都不知道那些人在說什麼了,唯一充斥在他心裡的念頭是:梁鱈那女人現在一定氣得直跳腳。


  回來時已經是夜色深沉,從管家那裡聽到她今晚的晚餐吃了兩份的量,很明顯她又在生他氣了。


  從前生氣就是不和他說話把他當空氣,後來生氣時滿世界跑。


  去年,生他氣的方式又改變了。


  要麼躲到酒店天天睡覺,要麼不吃不喝要麼大吃大喝,到上個月,她生他氣的方式又多了一樣:去找住的棚戶區的老實人,一個在行為舉止都有點像君浣的老實人。


  她別的表達生氣方式他可以忍受,甚至於去縱容,唯獨「一生氣就去找住在棚戶區的老實人」這個方式他無法由著她去。


  一個行為舉止像君浣的老實人很危險,他得讓她戒掉這個壞習慣。


  是的,再壞不過的習慣。


  對了,他的管家還以小心翼翼的語氣告知他,最近這個家庭的女主人一些較為異常行為,比如說她的外甥女在昨天晚上看到了在廚房發生的一幕。


  最後,管家又小心翼翼如是建議「先生,要不要找一名心理醫生。」


  笑著搖頭,溫禮安告知自己管家。


  「我六歲時就認識她。」


  這個世界,沒人比他更愛她,這個世界,沒人比他更了解她、熟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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