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從魔界的傳送陣出來,我們所在的地方並不是琅嬛閣,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小客棧外頭。元絡走在我的面前,忽地腳步一頓,她弓著身子捂住了胸口,那濺落在了地面上的血跡更是觸目驚心。
「怎麼受傷了?」我奪步向前,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往日里常說我與元絡撞到一起,就無比的晦氣,可事實上,受傷的一直不是我,而是元絡。
「無礙。」她搖了搖頭,輕輕地應道。從她的指尖,那一絲絲的魔氣外溢,凝聚成的珠子如同濃墨一般。難道是江瀟在那殞道丹的丹方上頭做了手腳?元絡明知道有詐,還去接,這東西對她來說,到底有多重要!一股無名氣從心底升起,我捏了一張傳送符,轉瞬間我們就回到了那宅院中。
元絡依靠在床頭,手撫著胸口,歪著頭,似乎是在笑?有什麼事情值得笑的!一個堂堂元嬰期的大能者,放眼這修仙大陸,可是屈指可數的人,可是三番五次在那些小嘍啰的手中受傷,元絡這廝還真沒出息!將破口大罵的心思壓了下來,我想起我在天衍峰時候,因為無聊也煉了一些丹藥。雖說我的靈力幻化出來的靈火不夠強,可是對火候的掌控,可是比小衍峰那群人強多了。丹藥所需的靈藥都是從元絡的洞府前偷偷取得,如此將丹藥給她,也算是另一種物歸原主了。
「陵光。」元絡低聲喚了我一聲。
「做甚麼?」我沒好氣的應道,也是管不住自己的那雙腿,依然是情不自禁地朝著床榻邊走去,也不管元絡的反應,從瓶瓶罐罐中倒出來幾枚丹藥,都塞到了她的口中。我的手心緊貼著元絡的唇,她微仰著頭看我,從窗隙間灑下的陽光照亮她的側臉與脖頸,神秘而美好。掌心那溫熱濕濡的感覺似是錯覺,我驚惶的收回手,而元絡眯著眼,慵懶愜意的像是一隻狐狸,在平日里的清冷中添了幾分魅惑。這廝是中邪了么?這般勾人。我握住了自己右手的手腕,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抵在了那冰涼的桌上,引得上頭的瓷杯嘩啦啦的響。
「這殞道丹的丹方,恐怕當世難以煉製出來了。」元絡低頭嘆息了一聲。
「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煉不出來更好。」我冷哼了一聲,又問道,「東西已經到手了,還留在白玉京么?說是來剷除魔修的,可最後反倒被魔修者弄得狼狽不堪。」
「接下來的事情先等長眉真人他們來,在從長計議。這白玉京到底是什麼真正吸引著魔修者,我們還不知道呢。」元絡勾了勾唇,懶洋洋地說道。我明明記得不久前,在長眉真人與那秦錚纏鬥在一起時候,元絡還抱著看熱鬧的心思在一邊呢。甚至在進入魔界入口的時候,元絡還作弄了長眉真人吧?那長眉真人對她能夠有什麼好態度?這樣子還能一起商議事情?修仙界的人若有以大局為重的這種胸襟風度,我就不叫陵光!
元絡這廝根本不理會我的疑惑,她歪在了床上,她手指纏繞著那垂到了胸前的髮絲,另一隻手則是搖動著那沒有任何用處的天蛇鈴。叮鈴鈴的脆響,在此時聽著更是讓我胸中的鬱悶多了幾分。「魔修者也要這天蛇鈴?」
「嗯。」元絡點點頭。
「魔界的小入口在琅嬛閣,難道閣主不知道么?如此放縱魔界之人,難道不是有勾結么?那天蛇鈴在琅嬛閣,魔修者為何不能夠提前取得,反而落入了你的手中?」我又問道。
「大約是秦錚遇到什麼麻煩事情了吧,因而在魔修者肆虐,甚至欺凌到琅嬛閣頭上時候,他沒有任何的反應。」元絡隨口應道。「你也不必多問了,我也不是仙人,如何能夠知道那麼多的事情?」
這座宅子里實在是冷寂,元絡窩在床榻上,幾乎懶得下來。我一個人在園子裡頭四處瞎逛,沒有瞧見長眉真人師徒的行跡,也沒有看見玉塵子與石滿奮。我分明記得那夜我們是一同出行的,凌劍山的兩個人為何會忽然間消失了?亦或是他們找到了另一個魔界的入口,還沒能夠出來?
拂落了鞦韆架上的落葉,我坐在上頭,足尖輕輕地點在地上,這凡間的小玩意兒倒真是有幾分有趣。秋日裡頭的林子,紅紅黃黃夾雜。在落日的斜暉下,明明暗暗,蕭蕭瑟瑟。我低頭看著自己掌中的印記,一百年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我根本等不住。我當初下了這個封印的時候,考慮得東西太少了,因而使得現在的自己,被牢牢地禁錮住。一時發痴發傻,當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啊!
一片枯葉如同斷翅的蝶一般從我眼前輕輕地飄落,我下意識地折了一根枝條,當做長劍一般刺了出去。又是這道劍意,在我絞盡腦汁的回想時候,偏偏揮灑不出來,而在無意之間,它總是不知不覺的鑽出來。無形無跡,萬法自然,這就是在夢中,師父想要告訴我的話語嗎?從鞦韆架上跳了下來,我將思緒放空,隨意的揮舞著手中的枝條。拋棄了形體,拋棄了世間的萬物,我彷彿起瞧見了一朵青蓮盛放在亘古之初的混沌中,而在蓮心,一顆發著白光的珠子慢慢地浮現出來,一瞬間光芒萬丈。轟隆隆的巨響中,天地開,濁氣降,清氣升。孕育在混沌世界中的東西都無法躲避那消亡的命運,忽然從珠子裡頭出來一道黑色的影子,那衝天一劍擊碎了混沌天道,又重塑洪荒世界之天道。
「嘖嘖!」一聲讚歎忽地傳了過來,打斷了我的冥想。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盤膝坐在地上,而周邊則是一些連我自己也看不懂的玄秘圖形。那根枯枝還被我握在了手中,忽地就變成了一陣碎屑散在了空中。靈力在脈絡間遊走,只覺得渾身懶洋洋的,似是突破了一個境界,可事實上,我依然停在了那可憐的開光期。
「仙靈之氣與魔氣糾纏在一起,成了一種很奇異的力量,不過你只是一個開光期的普通修士,如何能使出這等劍意?」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抬起頭,順著聲音的來處望去,在那假山上頭,坐著一個面容懶散的紅衣女子,如同一團烈火般熱切。她的眉心有一個印記,隱隱地像是一柄小劍。大概是見我不答話,她一個縱身便從假山頂跳了下來。輕輕地捏著衣上的一片落花,湊到了唇邊,輕輕地一吹,那落花忽然就變成了一隻蝴蝶,震著翅膀飛走了。這女人身上的氣息,似是鬼氣又似是妖氣,但是其中又像是夾雜著一股純正的仙靈之氣,我一時間也辨不出來她的身份。
紅衣女人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她撐著下巴,那直勾勾的眼神,實在是難以形容。我撫了撫手臂,避開了她的目光。
「你是什麼人?」紅衣女人開口問道。
「這話不是該我問你么?」我沉住氣,冷冷淡淡的回復了一句。
「你的身上有封印,是誰下的?忽然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修士,你甘心么?」紅衣女人一挑眉,提了提那幾乎滑下臂膀的衣衫。
「有何不甘心的?」我反問道。這女人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她竟然能夠一眼就看出了我身上結有封印,而我看不破她身上的絲毫。我開始思考現在逃跑,能夠安然脫離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元絡那廝受傷了,我不能夠指望她會來救我。
「你不必擔心,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那紅衣女人一笑,「我對你的劍法比較感興趣,你能不能再揮舞一次,那劍意不似屬於這世間的。」
「既然不是屬於這世間,又怎麼能夠被你窺探呢?」我輕哼一聲,想要站起身,可是雙腿似是發麻了,僵硬的彷彿不是屬於我。
「有趣。」那紅衣女人勾了勾唇,她低斂著眉眼,忽地將手湊到了唇邊說,「噓,有人來了。」
我當然聽得見,我又不是聾子,那腳步聲一點點的逼近。難道元絡那廝願意離開床榻來尋我了?可是這腳步聲,不像是只有她一個人。若說是石滿奮師徒吧,可又不像。一片白色的衣角率先落到了我的眼中,我瞧了瞧元絡,又滿含驚訝地望著她身側站著的那個熟悉的人。依然是一身黑衣,面容冷酷。只是空桑,她怎麼來了?她不是該在天衍宗么?
「二十多年前宴清都一別後,慕華仙子依然是這般清塵出世。」紅衣女人忽地站起身來,勾著唇,那雙眸子灼灼的望著元絡。
她們是舊識?我有些不懂了。元絡冷淡的哼了一聲,走到了我的身側伸出了手,低聲斥罵了一句:「你還要坐多久?這地面上也不嫌臟?趕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