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沖入國門不擇手段
「why？《拯救大兵瑞恩》有那麼多血腥片段，甚至在很多國家都被列為限-制-級，華國都能放行，為什麼我們的《莎拉》不行？」莎拉怪叫了一聲抗議道，但她心裡已經飛快冒出了一個答案，《拯救大兵瑞恩》說的是二戰故事，某種程度是不是代表了政治正確？可《莎拉》卻是……
…卻是…
「華國對引進海外電影有著極為苛刻的篩選條件，而《莎拉》顯然沒能通過這些關卡。據說華國相關部門擔心《莎拉》會教壞他們國家的青少年，電影里高中生過早的性生活是堅決不能提倡的，尤其你和萊昂最後還把孩子生下來了，電影的結局不是衝動后付出慘痛代價，而是一個令人羨慕的happy-ending，這會給華國的孩子們一個錯誤引導——早戀是沒錯的，性生活是美好的，高中生懷孕生子是很酷的……」邁克爾的語氣略有些古怪，同時他也很無奈，他沒有去過華國，但是從各方面了解到的信息來看，這個國家的確是個極端保守刻板的紅色世界。
「well……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你說的似乎有那麼些道理…」莎拉咬著嘴唇，心頭一瞬間五味雜陳，想到神奇的廣-電，她一口血哽在喉嚨卻不得不對那些拒絕理由心服口服，試想在1999年的華國，那個連早戀都會被班主任拎去談話、甚至還要寫檢查的年代，她的電影《莎拉》著實有些過火了……
那麼她的《男孩不哭》和《夢之安魂曲》呢？莎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兩部電影的命運，一部是同性之愛，一部是連美國電影分級委員會都拒絕分級的禁片，好吧，這太好了！她拍了三部電影，但沒有一部是政治正確的！
說實在的，當意識到這一點時莎拉感覺彷彿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百分之百的透心涼！
不甘心！一千一萬的不甘心！莎拉當然不想教壞祖國嬌-嫩的花朵們，但她捫心自問，她的三部電影無一不是佳作，即便再過十年、二十年，《莎拉》、《夢之安魂曲》和《男孩不哭》依舊能經得起時間考驗，依舊是值得再次觀賞甚至可以被冠以經典之名的佳作。
「但是你不能對廣-電期望太高，畢竟你的片子的確有教壞小孩子的嫌疑……」莎拉無奈地低聲自言自語，此時她已經結束了和邁克爾的通話，獨自思考著這些問題的解決辦法——
為了保護本國電影產業發展，同時又想利用國外大片刺激本土電影市場，促進本國電影人進步，華國從1994年開始首次引進了海外大片《亡命天涯》，隨後的引進名額一直限制在每年10部。10部！這是什麼概念？僅僅好萊塢一年創造的電影就有成百上千部，而從中只挑選10部？九牛一毛的誇張比例！而這個狀態至少要等到2001年華國加入wto才會有所改善，也僅僅是細微改善而已。
等到2001年嗎？莎拉相信即便是到了2011年甚至2021年，她這三部電影過審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尤其是《夢之安魂曲》和《男孩不哭》。所以她絕對沒那個耐心等，她希望自己的電影能早點被親愛的同胞們看到，這種迫切的希望就彷彿她會同那些電影一同回家似的，沒人能理解她的微妙心情，她也沒辦法向任何人吐露這一點。
手指在唇邊輕輕點著，莎拉心裡已經有了決定，既然不能通過官方途徑走進電影院，那就只能……
電話再一次撥出，莎拉知道這個工作肯定不能讓邁克爾·奧維茨干，而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伊恩，可是當真正開口，她發現自己的訴求卡在喉嚨，並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我有個小小的…計劃…希望可以得到你的支持，儘管這工作聽起來有些…古怪…」
「什麼？你的語氣糾結得好像要讓我去謀殺總統，沒關係，儘管說出來，不用猶豫，只要不是讓我去火星或者為你摘月亮，我或許都能替你解決。」莎拉猶豫的語氣勾起了伊恩的好奇，他忍笑著說，像是在給莎拉鼓勁兒，不論任何問題、任何工作、任何想法莎拉都可以毫無顧忌地說給他。
他即便有笑意，但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沉穩聲線，他就像一個訓練有素的優秀士兵，在電話接起時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任務的準備。這樣的節奏令莎拉放下了猶豫，令她不自覺產生一種自己就是個女王的錯覺，她可以向伊恩任意發號施令！
「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只是想請你幫我製作些《莎拉》的電影光碟，然後…咳咳…販賣到華國去。」雖然面前沒有別人，就連助理艾達也不在，但是莎拉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還是下意識警覺環視了一下四周，像是自己正在做見不得光的非法交易，生怕被其他人撞破。
「什…什麼？你說什麼？」果然，這要求有些離譜，就連一向沉著冷靜的伊恩也不禁驚訝，他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老闆會交給他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任務。身為一個電影公司的老闆，莎拉難道不是應該追求更高票房嗎？竟然偷偷指使手下製作自己電影的光碟，而且還是販賣到遙遠的華國？伊恩眉頭輕蹙，即便聰明如他也有些困惑了。
「你沒聽錯，伊恩，我就是要製作《莎拉》的盜版光碟，走-私海外…咳…這算走-私嗎？」莎拉的聲音低了一些，這事著實有些難為伊恩了吧？
「沒問題，這件事我可以替你完成，但是……」伊恩頓了頓，他閉上眼彷彿都能看到電話那頭的女孩先是驚喜，而後又屏住呼吸等待自己往下說的忐忑模樣，他不禁無聲勾起了嘴角，又過了兩秒才忍著笑故意用嚴肅的語氣問道，「方便告訴我原因嗎？為什麼要向華國販賣自己的盜版光碟？親愛的老闆，我需要知曉原因才能更好的完成您派發的工作，這是您的個人意願吧？邁克爾·奧維茨先生知曉嗎？」
當然不知道！伊恩在心中自己就能給出答案，但是他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莎拉垂下眼，心裡因為對方的問題莫名有些發虛，但她只是沉默了一秒就將心底那股彆扭壓了下去，她知道販賣盜版光碟不光彩，但既然已經決定了就沒必要再扭捏給自己製造道德門檻，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會把這件事告訴邁克爾，但絕不是在現在和那個老頭子商量，她的個人情懷無法成為說服邁克爾的解釋，模稜兩可的理由只會讓對方疑惑更多。
而面對伊恩時莎拉顯然更有底氣，她清了清嗓子頗為理直氣壯道：「你知道我對那個國家有特別的情懷，記得吧？那次你還把我氣哭了！」
「印象深刻……」這是伊恩無法忘記的失敗回憶，他不禁抿緊了嘴唇。
「在我得知《莎拉》被那個國家的電影審核部門拒絕時，心裡非常惱火，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我才向他們捐了一大筆錢，他們就這麼……當然，我捐款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回報……但我仍然有一種被辜負的惱意，所以我咽不下這口氣，偏要把《莎拉》塞進他們的國門！」莎拉力圖讓自己聽起來很氣憤，而話出口后她發現自己心頭竟然真的感到很委屈，根本不需要刻意偽裝，她的語氣就如同自己是被關在了家門外的可憐女孩，倔強又委屈的受傷小獸。
「這樣啊……」伊恩的語調微微拖長，像是在判斷這理由的可信度。
「當然，不然還能因為什麼？」莎拉的語氣底氣十足，但她內里其實有點心虛，或許聰明如伊恩已經聽出來了這理由的牽強啦？
但萬幸地是，伊恩一直都是個很紳士的男士，他沒有再追問，而是直接笑著答應了下來，就像往常的任何一次通話、任何一個工作安排，他聽到了，然後回答莎拉一句「沒問題」！
結束這通異常順利的對話，莎拉看著手機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任何事只要交給伊恩，似乎都會變得非常簡單，好像莎拉的任何想法在對方那裡都是沒問題，他會好奇、或許還會懷疑，但他從來沒有讓莎拉失望過！就像邁克爾感嘆遇見莎拉是非常幸運的事，莎拉此時也同樣忍不住感嘆，自己能夠有伊恩這樣的夥伴是多麼幸運和難得。
解決了一樁心事，莎拉現在只期待電影《碟中諜2》的拍攝也能一切順利，這樣她就能輕鬆踏上戛納之旅了，然而事實總不會盡如人意，尤其在《碟中諜2》這樣的大劇組中，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人多的地方自然有江湖，先是攝影師和導演不和，又是導演和主演衝突，電影拍攝過程中越來越多的矛盾出現，拍攝進程因此一再延遲……
最終攝影師安德魯·萊斯尼因為與吳宇森影像風格存在分歧離開了劇組，而莎拉看著這位仁兄的背影只得無奈嘆息，這可是憑藉《指環王1：魔戒再現》拿下第74屆奧斯卡最佳攝影獎的優秀攝影師！他的攝製水平自然不必多說，但也不能因此就否定與其產生分歧的吳宇森導演，想想《指環王》的風格再想想《碟中諜2》的畫風，好吧，或許他的離開並不是錯誤的決定，吳宇森導演對暴力美學的堅持也沒有錯。
然而，當吳大導演和整個劇組的大當家湯姆·克魯斯衝突時，這問題就有些嚴重了。吳宇森是湯姆·克魯斯親自選定的，可是在拍攝過程中吳宇森的香港槍戰風卻讓湯姆·克魯斯有些吃不消，港片和好萊塢大片的區別，東方人和西方人的審美，造成了兩人不可避免的磕碰。
開拍一個多月，進度卻還不足原計劃的二分之一，此時劇組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煩躁，可莎拉必須硬著頭皮向湯姆·克魯斯請假：「湯姆……《夢之安魂曲》已經沒有出路了，戛納是這部禁片唯一的翻身機會……」
「那部有傷風化的電影？」湯姆·克魯斯揚揚眉，毫不避諱的說出了那個分級委員會給出的評語。
「厄…的確是那部…」莎拉小臉有些苦，「但親愛的湯姆，行行好，不要跟我提那個令人頭疼的評語……」
「哈哈哈，去吧！去吧！看把你愁的！」湯姆被莎拉的小模樣逗樂，他大笑著拍著小姑娘的肩膀體貼安慰道，「那是部好電影，邁克爾似乎對它期望很高，所以別擔心，它不會被戛納埋沒的。況且，劇組現在一團亂，我需要和偉大的吳導演好好談談，與其拉你在這裡耗著，不如給你放個長假。」
湯姆提到吳宇森時顯然有些情緒，他對這位華人導演已經產生了不滿，而身為白皮黃心的雞蛋人，莎拉不禁為同胞捏了一把汗，即便知道電影最終還是會如期放映甚至收割票房，但過程順利些顯然對初來乍到的吳導演更有利，至少他可以和湯姆·克魯斯把關係處好，在最終剪輯時爭取更多話語權，而不是像上輩子的版本在情節上出現明顯斷層。
琢磨著措辭，莎拉還是決定在離開劇組前和吳導演聊一聊，她的到來令吳宇森十分意外，而所說的內容更是出乎了吳宇森意料。
「親愛的吳先生，我想你大概知道好萊塢的電影分有製片人中心制和導演中心制，而在現在的《碟中諜》劇組，大家更習慣直接將電影稱為『克魯斯中心制』，無關製片人職位，這電影就是他個人說了算的，所以我不認為你現在和他僵持是個明智的做法。」莎拉說話時沒有繞彎子，但她的語氣很溫和，就像個偷偷跑來找叔叔說悄悄話的善良小姑娘，讓吳宇森生不起反感。
「我知道，謝謝你專程提醒，但…我的拍攝理念也是為了整部電影好，我並不覺得自己的拍攝有問題…」吳宇森攤手，他對目前的糾結狀態也很無奈，但他選擇堅持自己的方式。
「可是，請允許我提醒你，這裡不是香港，這裡是好萊塢……雖然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相信我，在電影分級委員會要求我必須對《夢之安魂曲》進行刪減時，我和我的導演都非常無奈甚至氣憤，這事兒早傳開了，你一定聽說過吧？所以，我真的完全能體會你的心情……」
莎拉先是舉手表明自己是吳宇森同一個戰壕的難兄難弟，接著才試圖讓他認清現實——
「但是我們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因為我本身就生在洛杉磯，我是好萊塢的土著，而你則需要花更多努力、考慮更多因素甚至做出更多妥協才能融入這個圈子。明白嗎？妥協……即便你非常想堅持自己的想法，但親愛的吳先生，在融入一個新世界的時候你不可能保持不變，妥協是在所難免的。」
「妥協……」吳宇森擰著眉頭，像是在咀嚼這個單詞的每個字母。
「而且從另一方面講，想要在好萊塢立足，你不僅需要才華更需要人脈和機會，碟中諜就是個最棒的機會，湯姆·克魯斯是你不該錯過的人脈。平心而論，整部電影其實只有一個賣點，不是你的導演水平也不是我漂亮的臉蛋，這片子完全屬於湯姆，你導演技巧再好也只是為了襯托湯姆的帥氣，如果導演技巧差強人意其實也沒關係，電影依舊會因為湯姆的號召力收割票房，這就是湯姆的力量，而這樣一個好萊塢超級巨星絕對是你不該錯過的人脈財富。」
莎拉對吳宇森露出一個淺笑，她調皮地擠了擠眼睛，像是和自家人說知心話那樣低聲繼續道：「順著他些，這是我的一點小建議，東西方文化差異造就了思維和審美的不同，但這並不意味著兩者不能完美融合，我猜這也是湯姆請你執導的初衷。所以你或許可以試著換一種方式和態度來處理你們之間的衝突。」
直到莎拉說完甚至離開，吳宇森還處於有些愣神的狀態——這個笑著跟自己說悄悄話的女孩兒難道是在指點他嗎？明明只是個十八歲的女孩，對吧？莎拉不是二十八歲或三十八歲，全美國都知道這女孩剛滿十八歲，可是現在她給自己的感覺卻像一個前輩，一個睿智且精明的前輩，她在試圖用溫和的話語教導他、指引他……天哪！這感覺實在太詭異了！
吳宇森因為這樣的認知陷入了震驚，而等他恍然回過神來時，莎拉已經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匆忙追出去卻只能看到一道窈窕的背影，那女孩正在和劇組成員熱情打著招呼，她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去參加戛納電影節，大家都在笑著給她打氣，她顯然有個好人緣。而最後，她和湯姆·克魯斯擁抱告別，他們看起來彷彿已經有了深厚的友誼。而這一幕卻讓吳宇森不禁想到了電影角色沒確定時，克魯斯先生曾經對莎拉很不屑，當時湯姆·克魯斯並不想為了還邁克爾·奧維茨的人情，啟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做他的女主角，他給莎拉的評價是「只有一張臉，也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
這樣的不屑和電影正式開拍后一次又一次的稱讚形成了鮮明對比，還有那次直升飛機驚險大戲之後，兩人明顯越發親密熱絡的關係……吳宇森忍不住都要給莎拉鼓掌了，這就是莎拉的魅力嗎？她顯然沒有故意諂媚，但是她得到了湯姆·克魯斯的青睞。她提醒自己應該有所妥協、提醒自己積累人脈，而事實上她已經言傳身教了。一個怕高的女孩為什麼後來咬緊牙關、小臉蒼白還是爬上了直升機？這也是她的妥協吧？只是她將這份妥協掩藏的很好，沒有人能看出她的無奈，大家只會稱讚她的敬業，湯姆則會欣賞她的勇敢。
一場轎車停在了不遠處，車窗的玻璃被放了下來，吳宇森看到一個金髮帥哥迫不及待地探出頭，下一秒乾脆下了車，站在車旁張開手臂等著小女友撲進懷裡。
緊接著，吳宇森便看到莎拉像受到召喚的可愛小獸，興奮地小跑過去，直接跳進萊昂納多的臂彎，主動吻了上去。這對久別重逢的戀人當著全劇組的圍觀熱情擁吻，引來不少笑聲和口哨聲，而莎拉就維持著被男友抱著的姿勢，大大方方地回身做了個飛吻的動作，她是那樣的率真可愛，她的快樂把劇組原本沉悶的氣氛都趕跑了！
一聲告別一般的鳴笛，車子載著兩個快樂的年輕人離開了片場，而吳宇森望著越來越遠的車尾燈做了個深呼吸，他邁開腳步向著湯姆·克魯斯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