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5
汪氏從賈府做客賞菊吃蟹回府後不久,便抽了個空閑,領著王熙鳳、帶著丫鬟婆子去了位於北京西郊的大覺寺禮佛。
當然這禮佛只是暗地裡的說法,汪氏此去一是為了上香還願,二來嘛,則是拿著王熙鳳和賈璉的八字請大覺寺的方丈批命。雖說王熙鳳與賈璉的事算是定了,但這只是暗地裡的心照不宣。如果兩人的八字不合適、相剋的話,汪氏定會回絕這門親事,畢竟王家的閨女可不愁嫁。
汪氏一行人坐著轎子慢悠悠的到了大覺寺。
下了轎,汪氏先帶著王熙鳳二人去了正殿燒香參拜。完了后,讓丫鬟婆子帶王熙鳳去後院供燒香女客歇息的廂房休息。
王熙鳳離去后,汪氏帶著張媽媽、兩人去了主持所住的禪房。
去了后,汪氏兩人看到房門半掩,按小沙彌說法此時應該在禪房裡敲木魚念經的住持卻不在。
汪氏疑惑,只能帶著張媽媽往回走,準備回廂房。
誰曾想,剛走到半道,便看到住持陪著一位中年而立、氣質威嚴不凡、面容冷峻的男子走著,隱隱約約兩人似乎在說些什麼。
這男子似乎是雍郡王。
汪氏心思一動,捂著張媽媽的嘴,快速的蹲下身,躲藏在了灌木叢中。
當住持和雍郡王走近時,汪氏敏銳的聽到,住持小聲的對雍郡王說,他有真龍之相,只是福源壽祿不厚。
汪氏心中驚盪,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旁的張媽媽叫她時,汪氏才驚覺。
「今天聽到的話別說出去。」汪氏冷著臉厲聲警告道。
「福晉你就放心吧,奴婢不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人。」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張媽媽再三向汪氏保證。未了,張媽媽問汪氏。「福晉,如今我們還去找不找住持批命。」
「去,怎麼不去,不過不是現在。」
汪氏收斂好表情,便和張媽媽回了廂房。此時,王熙鳳正坐在炕頭,盤著腳,手拿一隻撥浪鼓逗著襁褓中的王熙鸞。王熙鸞對撥浪鼓不感興趣,便哼哼幾聲,閉起眼睛假裝要睡覺。
王熙鳳頓覺無趣,只得丟了撥浪鼓,朝著剛走進房間里的汪氏抱怨。「妹妹真懶,每天都在睡覺。」
汪氏點點她的鼻頭,笑罵道。「你這狹促鬼,有你這麼說自己的妹妹的嗎。」
「本來就是嘛~」王熙鳳撇撇嘴,故作哀怨的說。「好嗎,嬸娘你果真有了妹妹就不疼愛鳳兒我了。」
「你這小狹促鬼,還吃起妹妹的醋了。」
王熙鳳嘻嘻一笑,那雙丹鳳眼顧盼流轉,應是憑添了幾分嫵媚,小小年紀便已盡顯風華,端是俏麗多姿。見此,汪氏眼中幽光一閃,繼而嘆息。她這侄女兒配那賈璉,算那賈璉高攀呢。
兩人又說笑幾句,便見張媽媽領著墨蘭墨菊二人分別提著一食盒子的素齋進來。
素齋很簡單,不過七個菜一個白菜豆腐湯外加一碟子的白面饅頭。
張媽媽三人將素齋擺好,便喚來王熙鸞的奶娘張嬤嬤將王熙鸞抱下去餵奶,然後伺候汪氏與王熙鳳吃齋。
齋飯味道清淡卻很爽口,汪氏吃得很滿意,而王熙鳳估計是沒有吃慣齋飯,只動了幾筷子,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見此,汪氏也放下筷子,用湯勺親自盛了一碗白菜豆腐湯遞給王熙鳳,揶揄道。「怎麼,吃不慣齋飯。」
「吃不慣這味兒。」王熙鳳的口味隨了王子騰和王史氏,重味,喜吃肉,這明顯清淡口味的齋菜顯然是不合她的口味。
「就知道會這樣。」
汪氏示意一旁布讓的墨菊從食盒子里端出一碗豆腐~腦兒,放到了王熙鳳的面前。
「嘗嘗這個,我特意讓墨菊請寺里做飯的師傅給做的。」
王熙鳳定睛一瞧,只見白花花的豆腐腦~上面鋪著一層用芝麻、花生、核桃仁一起炒成的酌料,輕輕一聞還傳來了陳年老醋的醋香味,讓人不覺食慾大振。
王熙鳳用勺子舀了一勺子進嘴,豆腐腦混合著酌料、食鹽、陳醋所散發出來的香味充斥喉間,不用用力咬,便滑下了肚。這味道只讓王熙鳳一個勁的用勺子舀進嘴裡。
「好吃吧,我呀當姑娘的時候可喜歡吃這個了。」汪氏也端了一碗豆腐腦吃了起來,末了吃完了嘆息。「你別說這大覺寺的豆腐腦做得直叫人叫絕。」
王熙鳳丟下小碗,回了汪氏一句『嬸娘』說的是,便喚墨蘭出門打水。
墨蘭依言出門,不一會兒,便端著一盆水回來,伺候汪氏合著王熙鳳凈手。
張媽媽收拾小几上的吃剩的齋飯,墨菊則聽了汪氏的吩咐去請住持。過了一會兒,墨菊回來稟告汪氏說,住持在禪房裡等著,讓汪氏快點去。
汪氏留了張媽媽照看王熙鳳,自己則帶著墨菊,主僕二人同去禪房。
到了禪房,住持果真盤腿坐在墩子上,手捻念珠的等著汪氏。至於雍郡王,汪氏沒有看到,料想他應該已經離去了。於是,汪氏讓墨菊到門口守門后,便笑著對住持說道。
「求老方丈給小的我批個命吧。」
「你這丫頭,多年了還是這個脾氣。」這大覺寺的老和尚本姓汪,是汪氏父親的庶弟,與身為嫡長子的汪氏父親自幼感情好。兩人長大后,汪氏父親取了瓜爾佳氏生兒育女,而住持則因一些事故,自請宗族出名,然後出了家。
「我這脾氣怎麼了。」汪氏不雅的翻了翻白眼,然後噗嗤一笑,說。「叔父,我今天來的用意你應該知道,你給我看看這兩人的八字合不合。」
住持瞄了一眼,一張寫著男方八字,一張寫著女方八字,兩者相差七歲,正是賈璉和王熙鳳的生辰八字。
「兩人命理相合,結親自是無妨,不過這男的八字美中不足之處卻是□□,。」
汪氏疑惑的問。「這□□雖說會惹些風流帳,卻如何不好。」
住持回答道。「這□□是好,可惜他這八字卻透著一股子煞氣。桃花帶煞,如何好。」
汪氏一聽只覺心咯噔一跳,忙問。「我的好叔父,你直接給我說,他們能結親嗎。」
「阿彌陀佛。」
住持宣了一句佛號,接著說。「能結,能結,這女方剛好能制住他。」
「那敢情好。」這一驚一喜的直讓汪氏覺得自己在坐過山車。汪氏拍拍胸口,定定神,然後說出了自己此行最主要的事——為賈元春和王熙鸞批命。
汪氏緩緩、小聲的報出了賈元春的生辰八字,然後又報出了王熙鸞的生辰八字。
聽到這兩人的八字,住持眉頭一皺,仔細看了汪氏一會兒,嘆息了一口,才緩緩的說道。
「頭一人的命格清貴,可惜曇花一現,如那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雖看似富貴卻不長久,至於後面一個.……青鸞入世,貴不可言。」
住持的話讓汪氏狂喜,「叔父說得可是真的,」汪氏迫不及待的問。
「
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你這丫頭到是有福,連那鸞鳥都能生出來。」
說著住持定定的斜看汪氏,直看得汪氏不自在的側了側身,才收回視線,依然用慢悠悠的語調問。「上午躲在那灌木叢中的人是你吧。」
汪氏聞言一驚,頓時愕住了。
見此,住持微微一笑,寬慰道。「放心好了,那雍郡王沒有看到,而我之所以會猜到,是因為我心知你來這大覺寺燒完香后必定會來找我……」
汪氏微微一笑,緊懸喉嚨眼的心頓時落回了遠處。
「叔父總是這樣打趣怡兒。」汪氏故作小女兒的姿態,眉目含嗔的道。
住持莞爾,問。「你聽到了多少。」
汪氏回答:「不多,只聽到一句真龍之相,福源壽祿不厚。」
住持笑了笑說。「聽得是不多,但卻聽到了重點。」頓了頓,住持又說。「也罷,既然知道了,那麼我就再說一些吧。」話中所蘊含的含義讓汪氏忍不住雙眼一亮,繼而面帶欣喜的繼續聽住持講解。只聽住持這樣說。「這擁有鳳凰命格之人和擁有鸞鳥命格的人我前前後後批了不下五人,其中這雍郡王的嫡親是真鳳命格,可惜福祿不深無子嗣命,這年側福晉是鸞鳥命格不錯,可惜只是半鸞,如要化真鸞,必要過一劫,過了,便貴不可言,過不了嗎.……」住持搖了搖頭,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另外說起其他人的命格。
「這福察李榮保也是真鳳命格卻也福祿不厚,另外烏拉那拉家的人送了一張生辰八字,那人也是鳳凰命格,可惜卻是半鳳.……至於你家閨女,則是福祿壽五福俱全,天生的貴人命,如此有福之人我只在那鈕祜祿氏身上見過,可惜她不是鸞鳥命格而是雲雀。」
按說這些事是不能隨意透露的,但住持終究姓汪,念及汪氏的那聲叔父,住持便繼續說道,只是說完了,他卻又說了一句。「以後,無事就別來見我了,我不會再見你,你走吧,帶我向你父親問聲好,告訴他當年的事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汪氏對著住持重重一拜,鄭重的說:「住持今日之恩,怡然必定牢記於心。」
說完,眼眶一紅,便帶著守門的墨菊走了。
汪氏走後,住持閉目開始捻起念珠、手敲木魚,心卻久久不能平靜,過了許久才頹然的嘆口氣。「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真的不怪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