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0
汪氏帶著王熙鳳來到榮洋院。如今王史氏雖然看著氣色好,但起身走動都需要婆子攙扶。汪氏和王熙鳳兩人進了屋,站在床畔兩邊,向卧床養病的王史氏請了安。
因為大過年的關係,一身紅的王熙鳳如同福娃一般,嘴甜的問王史氏討要紅包。王史氏被哄得高興,不止給了王熙鳳大大的一個紅包,更是褪下手腕上的碧玉手鐲戴到了王熙鳳的手腕上。
「我家鳳姐兒可真俊。以後不知哪家哥兒有福了。」王史氏打趣道。
聞言,王熙鳳也不羞澀,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回嘴道。「老夫人這話說得對,以後誰娶了我才是祖宗八輩子積了福。」
「你這丫頭也不害臊。」汪氏抿了抿嘴,笑語嫣然的說。「不過鳳姐兒這話說得也對,哪家公子哥兒娶了我家的鳳丫頭才真真正正算是有福了。」
王史氏心下一動,忙笑著問。「鳳丫頭你可相看好人了。」
汪氏回答道。「還沒呢,老爺說鳳丫頭還小,想多留幾年呢.……」
聽了這話,王史氏笑著眼睛眯成一條線。「說實話,我想把鳳丫頭給嫁回史家呢.……」
王熙鳳一驚,忙看向了汪氏。汪氏示意王熙鳳稍安勿躁,依然面帶微笑的說。「老夫人你忘了,鳳丫頭可是旗人。」這旗人可是要參加選秀的.……
汪氏的話讓王史氏面上一窒,笑容立即垮了下來。「我累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汪氏聽話的領著王熙鳳離開榮洋院。王熙鳳帶著清兒去了花園放風箏,汪氏則挺著大肚子去了正院的書房,此時王子騰正在裡面練字。
看見汪氏推門進來,王子騰放下毛筆,疑惑的問。「今兒你不是帶著鳳兒到母親那去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老夫人說累了,所以我和鳳兒就離開了。」汪氏走進書房,瞄了一眼書案,只見潔白的宣紙上王子騰用草書寫了四個大字——君心難測,不由吃了一驚。
「老爺,可是出了什麼事。」
「王子騰將寫著大字的宣紙揉成一團,投擲到火盆里,等紙團燃燒化為灰燼時,才開口說道。「最近太子的行為越來越乖戾,觀聖上言行怕是要.……」廢太子了。
最後的話語王子騰並沒有說出口,但本就聰敏的汪氏卻從王子騰的言行中猜了出來。汪氏心一凜,頓時覺得肚子疼了起來,不由抱著肚子連連□□。
王子騰嚇了一跳,剛想開口叫人,卻聽汪氏出聲阻止。「老爺,我沒事,剛才是孩子踢了我一腳。」
汪氏摸著肚子,若有所思的說道。「按照老爺說的,這事遲早會發生,那麼我王家該怎麼做。」
「還能怎麼辦,我是聖上的臣子,只能忠心聖上。」
王子騰的話汪氏明白是明白,王子騰這辦法只能算中庸,忠心於聖上就絕了向新皇投誠的機會,新皇上任后怕是不會得到重用。但這有什麼辦法呢,聖上的兒子那麼多,太子廢了后,誰知道是哪位皇子登上帝位,萬一下注的那位沒登上皇位,丟了性命是小,就怕牽連家人乃至全族人的前程。
汪氏滿心憂愁,卻不知她所思所想,全被她肚子里的王鸞(以後稱呼王熙鸞)給聽了個一清二楚。
聖上,兒子多,廢太子,一個個的名稱辭彙讓王鸞聽得一頭霧水,她到底穿到了什麼地方。聽下人福晉福晉的叫,難不成穿到了清朝.……但那賈府、薛家二姑爺、王家等等的名詞又讓王熙鸞滿心糾結——難不成她不止清穿還來了個混合穿。
想到世外仙株林妹妹,神仙妃子王熙鳳,群芳之冠的薛寶釵,想到自己今生的父親王子騰為自己取的名字——王熙鸞,又想到紅樓原著中初任京營節度使,后擢九省統制,奉旨查邊,旋升九省都檢點的王子騰現在也不過是正三品武官,堪堪能夠上朝而已……
王熙鸞想到王子騰、飄逸的思維便擴散著又想到了王子騰剛才所說——最近太子的行為越來越乖戾,觀聖上言行怕是要.……要什麼要,要廢太子了。而今天唯一活著被封太子、然後被廢了的清朝好像獨一位只有康熙年間才有.……於是大名王熙鸞,小字婧女的王熙鸞不由傻眼了.……握草,九龍奪嫡啊,這麼危險的時刻,老爹阿瑪,你可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別傻了吧唧的隨便靠近那位皇阿哥啊,這一不小心可就成了炮灰。
激動萬分的王熙鸞一時激動,小腳丫子沒掌握好力度,便重重的踢到了汪氏。汪氏吃疼,自知失誤的王熙鸞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抱歉啊娘親,我會乖乖的,不會再隨便讓你難受的。
王熙鸞的保證很有用,汪氏直到快要臨盆也沒感覺到王熙鸞大幅度的踢打。三月初二的這天,西府榮國府賈家突然遞來一張帖子。汪氏一瞧是由榮國公賈代善親自寫的,不由一愣。自知單獨處理此事的汪氏告訴了王子騰。王子騰沉吟片刻,便讓府中管事王大親自上門告之,說自己等閑後會親自登門拜訪的。
這到底什麼情況呢,卻原來,自薛王氏離開王家回了金陵后,早已冷靜下來的賈王氏不是不想和王家人緩和關係,她接二連三的派周瑞家的請王家當家太太汪氏上門做客,卻無一例外的被汪氏以要靜心養胎給回絕了。
就這樣,王家與賈家二房慢慢的拉開了距離,本來只算和睦的關係變得越發淡薄。久而久之,賈府的當家人賈代善敏銳的察覺出點什麼。因為不想與同是姻親的王家拉開關係,賈代善便做了一個決定,由他親自下帖子請王子騰過府說是有事相商。
王子騰直覺沒有好事,但礙於自己身為晚輩,便應了帖子,與王史氏告之一聲,下了朝直接去了賈府,拜見姨媽賈史氏后,便被賈代善身邊伺候的奴才直接給帶到了書房。
此時,賈代善由於身體有恙已經抱病在家裡修養多日。王子騰到書房時,賈代善正斜靠在一張美人榻上。如今天氣不過早秋,天氣不算寒冷,王子騰不過穿了一件深褐色、綉著富貴雲紋的長袍外套一件同色綉有墨竹禳白毛的馬褂,而賈代善穿著棉衣不說,斜斜躺在美人榻上時,膝蓋處還蓋著厚厚的毛毯。
賈代善見王子騰恭恭敬敬朝自己行了一個禮,卻沒有稱呼姨夫反而喚榮國公時,不由蹙眉,沉聲道。「你我兩家本是姻親,如今這沒有外人,你喚得這麼生疏做什麼。」
王子騰微微一笑沒有吭聲,賈代善於是又道。「這老二家的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怎麼一次兩次登門邀請、你那媳婦兒全都推脫,沒有一次應了。」
王子騰回答道。「請榮國公見諒,汪氏懷有身孕,胎喜不穩,太醫說了要安心靜養,所以便推了二房太太的相邀。」
「你家福晉有喜了。」賈代善訝然的揚眉,說道。「那敢情好,可算能夠告慰去世多年的王公的在天之靈了。」
——這話說得,好像我那爹是含恨而死的。
王子騰眉眼一跳,心中有些惱了。不過卻依然沒露聲色的回答賈代善。「那是自然。」
見王子騰不過壯年便練就油鹽不進、泰山崩於前也不變的臉色,不由心下感嘆,王公養了一個好兒子,不像自己雖有兩位嫡子,但長輩溺愛,長子賈赦貪花好色不學無術,次子賈政要好一點,但為人方正死板,賈代善心中明白,這就是個靠祖蔭庇護的貨。唯一讓他滿意的只有嫡女賈敏,為人聰敏最相似於他,可惜是個女兒不成繼承家業不說子息還不旺。想起已經嫁入林(西林覺羅)家已有三年的女兒,賈代善忍不住又是一陣嘆息,也就沒了心情繼續和王子騰扯皮,直截了當的說。
「我知老二家的已經被王家厭棄,但四大家族的關係不能斷,因此你那侄女王熙鳳在參加選秀后便嫁給璉兒吧。」
賈代善的話讓王子騰感到吃驚極了,「鳳丫頭和榮國公的長房嫡孫子可相差七歲,等得了嗎。別到時候庶子一大堆,讓人看了笑話。」
王子騰毫不客氣的話讓賈代善再次嘆了口氣,賈代善斬釘截鐵的保證道。「子騰這事你就放下心來吧。」
王子騰仍舊有些猶豫,於是賈代善只能加重籌碼,「聖上有意重選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九門提督),老夫不才好歹與聖上有一奶之義.……」
賈代善話中未盡之意王子騰心中明白,九門提督,那可是從一品的官職,從來也只有聖上親信能夠擔任。自己在三品武官的位置上做得過久了,趁此機會挪挪位置也是好的。
不就是賈王兩府再次聯姻嗎,想到賈家兩房遲早是要分家的,賈璉好歹算是襲爵之人,熙鳳嫁給他也不算低嫁,如此自己也算對得起英年早逝的嫡兄了。想到此,王子騰便點頭應下了這門親事。而見王子騰終於應承賈王再次聯姻,賈代善心下一松,面上便不自覺帶上了笑容。這時,恰聽府中的奴才來報說,王府的人來尋王子騰,說是汪氏要生了。
王子騰一聽,馬上就跟賈代善告罪,忙不迭的走了。見王子騰步履蹣跚全無以往穩重的形象,賈代善不由搖頭失笑,讓身邊伺候的去尋賈赦過來。
賈赦到來后,賈代善將與賈王兩家再次聯姻之事告訴了賈赦。賈赦聞言喜上眉梢,那樂不可支的模樣直讓賈代善心中不喜。賈代善不出聲訓斥賈赦道。「你最好給老子小心點言談舉止,如果事成前露了口風,小心老子直接讓璉兒襲爵。」
賈代善的話讓賈赦不滿卻不敢有異議,只能悻悻然的回了住所,然後將怒火變成浴火發泄到通房丫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