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防盜章 NO.2
「風子軒會去哪兒了呢?」
周六繞著高爾夫球場周圍的別墅區找了個遍,也沒見到風子軒的影子。
閻血月的冥王殿入口就在高爾夫球場下面。
防盜章截止的時間點是23:59,當時風子軒剛從冥王殿出來,他意志消沉,走進夜色之中——
在防盜章里,來個「走進夜色之中」就完了,可是周六卻要實打實地從「夜色」里把風子軒找出來,他感到有些頭大。
周六把手環打開,給風子軒發了個消息。
周六:你在哪兒?
周六: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風子軒自然是沒回復。
周六站在原地捋了捋思路,現在紙偶死翹翹了,風子軒心情肯定很差,以他的習慣,會去哪裡呢?
周六在心裡列了幾個可能的地方,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修真學院。
b市上空出現罕見的大月亮,明亮的銀盆將周圍的夜空也照得閃閃發亮。
月光自藏書樓頂端的窗戶落下來,斜照在地面上。
有人正蜷在黑暗角落裡,與書架後面的陰影融為一體。
周六趕到時,一眼沒看見風子軒,還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
他轉身要跑下個地點,卻聽到輕微的響動,接著,一個嘶啞的聲音叫住他:「阿六。」
好么。
周六快步走到風子軒面前,低頭看著他,風子軒好像一下子老了幾歲,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兩眼無神地望著地板。
周六挨著風子軒坐下來,他心裡感情很複雜,既有感動,又有心疼,還有即將繼續傷害風子軒的內疚。
情況已經不會再壞了,周六想,猛料一次下完,風子軒就可以頓悟成神,他們各自去該去的地方。
不要糾結。
「你說……什麼重要的事?」風子軒低聲問。
「死的不是濯流,是閻血月造的紙偶,類似於傀儡一類的東西。」周六堅決地說。
「什麼?」風子軒皺起眉頭,「阿六,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聽不懂?」
「你沒有發現嗎,從很久以前,濯流的性格就不對勁了。」周六望著風子軒,他看到風子軒愕然的眼神,在聽到他說的話之後,風子軒陷入思索,越想,眉頭皺得越厲害。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確實和以前不一樣……可你怎麼得出,他不是本人了?你從哪裡知道的?誰告訴你的?」風子軒無法相信。
周六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他感覺到手掌下面的身體在發抖,好像在拚命克制自己,不要去相信這種可能,一旦相信了,又會有希望,有希望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乾脆絕望,這樣也不會失望。
「我可以證明。」周六道,「我們再去一次冥王殿。」
風子軒再次驚疑不定地打量周六:「你知道冥王殿?等等,你知道我今晚去了哪裡,而且還知道——我見到了——」
風子軒不想說出那個名字,一說出來就難受。
「我也有我的辦法,請你相信我一回。」周六道,他單膝跪立起來,要比蜷著的風子軒高出一些,如此一來,就變成了周六俯視風子軒,因此增添了幾分保護者的意味。
風子軒是不願意為了任何無憑無據的希望,去闖冥王殿的。
除了……證明濯流沒死。
凌晨一點半,風子軒喚出水系法術,用冷水洗了個臉,令自己保持清醒。
「去冥王殿,要穿白金鎧甲,」風子軒思索道,「但白金鎧甲只有一副……你可能去不了。」
「可以的,我們兩個人穿一副白金鎧甲就行了。」周六早有準備。
「……你還是別去了。」風子軒其實想說這句話。
「我不去,怎麼給你證明那濯流是個紙偶?」周六哭笑不得。
按照正文中的介紹,風子軒也是發現了濯流的屍體不對勁,才覺察過來,閻血月用一個替代品在騙他。
不過,這都是一個多月以後的事了。
周六現在把這事提前。
冥王殿的內殿散發著幽幽的微光,古老的銅柱上雕刻著各種惡鬼的圖樣,更加幽遠之處就辨識不清楚了。風子軒和周六頂著白金鎧甲,循著之前的道路,向裡面的珊瑚床走去。
這裡陰氣很重,尤其是深夜裡,周六打了個冷戰,還好旁邊有個熱乎乎的大火爐,不過一想到即將要去看屍體,他就又有些緊張。
作為一個曾經的無神論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周六經歷了修□□的設定之後,知道在這個鬼地方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尤其是,這冥王殿據說還連接著鬼界。
他十二分謹慎地向台階上面看去,只見珊瑚床的微光中,照亮了一張熟悉的臉。
周六立刻移開目光,心臟砰砰直跳,還有什麼比三更半夜看見自己的屍體更嚇人的??
風子軒覺察到周六的害怕,他本能地摟緊了周六,但目光卻直直地盯著珊瑚床上的人。
兩人走近珊瑚床,風子軒垂下眼睛,他的手指在發抖,緩緩地扶住床沿,好像花費了很大力氣,他盯著床上的人看,是濯流,那樣的眉尾,那樣的嘴角,都是他熟悉的,曾經掛著笑意的可愛模樣,每看一次,他都感到自己的心碎了一塊。
周六道了一聲鍾馗保佑——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鍾馗——他推了推風子軒,低聲道:「你解開他胸前的衣服看看,你看了就知道了。」
風子軒沉默了很長時間,說:「……我做不到。」
周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表示他明白這種心情,親眼看到自己至親之人死去的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白。
既然風子軒做不到,那隻能他來做了。
周六扭過頭,對風子軒說:「我動手了?」
風子軒仍是直直地看著床上的人,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被希望和絕望揉成碎片,他剋制著自己不要相信周六的話,可是心裡又止不住地幻想,假如濯流沒死,假如他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這幻想太美,就像一把挫骨的彎刀,將血肉寸寸剜下。
「嗤」——
濯流胸前的衣服撕開,露出散發著黑氣的胸膛,胸前被閻血月洞穿的傷口,外延仍然有乾涸的黑色血跡,看起來十分猙獰可怕。
周六聽見風子軒嗚咽了一聲。
時間耽誤得越多,對他們的形勢就越不利。
周六一咬牙,拿出唯物主義者的勇氣,將手伸進濯流胸前的傷口。
風子軒突然捏住他的肩膀,好像要把他的肩膀和鎖骨一起捏碎一般。
「你幹什麼??」
周六疼得半邊身子都僵住了,他低聲呵斥:「風子軒,把你的爪子拿開!」
不知為何,風子軒竟然聽了他的話,把手鬆了,風子軒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那一刻,周六特別凶,讓人本能地乖乖聽話。
周六摸到那個紙質觸感的東西,深吸一口氣,用力往外一拽。
「嘩」——
床上的人忽然變成一片虛影,什麼身體,什麼傷口,全都變成了點點微光,因為周六抽走了將它們凝聚在一起核心,而漸漸散開。
「這是——」風子軒驚愕地瞪著床上,許多白光如螢火蟲般飛散開,點點光斑流過視網,照亮風子軒震驚的臉。
周六舉起右手,兩指之間夾著一片紙折的小人,紙人中間穿過一縷頭髮。
「是個符咒,」周六解釋說,「可以用已死的人的頭髮復原他的形象。」
「已死的……?」
周六不忍看風子軒的表情,他拉住風子軒的手,學著陳柯的動作,揉搓他的手背,這樣可以讓人好受一些,周六道:「對,濯流早就不在了,你還記得那天,你帶他來求閻血月嗎?從那個時候起,濯流就不是你認識的濯流。」
「濯流……早就……」風子軒耳中嗡嗡作響,他已經看不清楚眼前的世界,好像有什麼固有的信念崩塌了,變成一片鮮紅的血霧,噴洒在黑暗世界的表面。
「風子軒!」周六看見風子軒吐了一大蓬血,臉色蒼白得好像就快死了一樣,他心裡的疼痛瀰漫開一片,那句「我就是濯流啊」卻不能說出口。
「阿六,你老實告訴我,」風子軒問,「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風子軒的眼球因為激動而顫抖著,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看清楚眼前本該熟悉的人,周六注視著他的時候,為什麼他會想起演武場的那個夜晚,他發酒瘋,濯流無奈地望著他,那雙眼睛,那種眼神,總是包容、在抽身離開時卻又絕情無比的濯流,他從來沒看清楚過的濯流——
風子軒不敢再給自己希望,只要一根針尖那麼小的希望落下來,就能把他碾碎在地。
「呵呵,我也想知道,周六,你到底是誰呢?」
閻血月陰惻惻的聲音傳來,末了,帶著詭異的笑意,揚起一個尖銳短促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