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防盜章 NO.2
風子軒不對勁了好幾天之後,終於連遲鈍的張三都發覺了。
「老大是怎麼了?」張三問,「練功不順嗎?」
李二用胳膊肘頂了頂張三:「噓,這事咱們別摻和,根據我的經驗,是感情問題。」
「感情問題?」張三咧開嘴,「老大這麼好,要我是姑娘,我都嫁了,怎麼會遇到感情問題?」
李二用嫌棄的目光打量張三,這種鬍子拉碴的壯漢自稱「姑娘」,真是令人不寒而慄啊:「你想嫁,還沒人敢娶呢。」
孫五咳嗽一聲:「其實這事吧,阿二說得對,咱們想摻和也摻和不上,我看就讓六哥去頭疼吧。」
李二壓低聲音:「我一直以為老大喜歡六哥,難道不是嗎?」
孫五望天:「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張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聽不懂?」
李二摸了摸張三的腦袋:「因為你還小,吃你的牛肋排去。」
風子軒開了一瓶紅酒,自斟自飲,完全無視周遭的情況。
他坐在酒店4層的大玻璃窗下,望著外面陰雲密布的天空和快速幹道上堵成長龍的環保小汽車。
一杯接一杯,機械地保持著一個頻率。
周六坐在風子軒對面的沙發里,看著風子軒喝。
當年風子軒遇到煩心事時,也會喝酒,不過每次都喝得亂七八糟,引起災難,現在風子軒倒是在喝酒這件事上「成熟」了不少,喝的不再是廉價的啤酒,而是昂貴的紅酒,喝酒也不再是對瓶吹,而是斟在高腳杯里,不疾不徐地喝。
不過,成熟歸成熟,喝酒的目的還是沒變,就是借酒澆愁。
「你不想說點什麼嗎?」周六開口,「我聽著呢。」
他等了半天,風子軒都沒有開始傾訴,只好先挑起話頭。
「這事和你沒關係。」風子軒的目光仍望著窗外。
周六眉頭微皺,哦,嫌他多管閑事了。
周六想起身走開,但是,如果他走開了,風子軒就真沒有人可以傾訴了。
而且這事,確實和他有關係。
他旁觀者清,自然可以輕鬆自在,風子軒卻是當局者迷。
周六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聽風子軒傾訴,讓他好受一點。
「我可是副門主,」周六笑笑,「你的事,就是風門的事,就是我的事。」
風子軒轉過頭,他的眼神很幽暗,卻又隱藏著濃烈的情緒,他向周六看過來時,周六總覺得那眼神像是在哀求什麼。
「對不起,阿六,」風子軒說,「我必須跟你坦白一件事。」
「什麼?」
「我……曾經把你當做濯流,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把你留在身邊。」風子軒覺得自己很過分,但不說,他又覺得特別對不起周六,他該把周六當做一個獨立的人才對,可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在周六身上尋找濯流的影子。
「哦。」周六若無其事地答應,心裡想,笨蛋,因為我就是濯流啊。
「那天,我見到了濯流,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恩師的事。」風子軒道,「我發愁的就是這件事,濯流一向黑白分明,眼裡容不得沙子,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去找我恩師決鬥。」
「……」周六默默聽著。
「我恩師知道我和他關係好,如果他真的找到我恩師頭上,我恩師一定會通知我,到時候……我就必須面對,和濯流正面決裂。」風子軒苦悶地說。
「……」
「那天我打碎玻璃,想抓住濯流,可是他跑得很快,一轉眼就不見了,我每次都抓不住他,他就像……水流,不管怎麼握緊拳頭,水都會流走。」風子軒又斟滿一杯,灌了下去。
「……你已經喝了很多了。」周六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只能不痛不癢地說道。
「嘭」!風子軒把酒瓶重重放在桌子上,他心裡有火,發不出去:「我不知道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濯流從那時候起,就像看一個已經判了死刑的人一樣看我,阿六,你說我做錯什麼了?我是偷搶拐騙了?還是殺人放火了?」
「你什麼都沒做錯,相反,你做的很好。」周六心裡那股微微揪疼的感覺又上來了。
「是嗎?你真的這麼認為?」風子軒抬起頭,因為喝得有點多,他的眼睛又開始發紅,盯著周六的時候也有點直,「阿六,要是我能喜歡上你該多好。」
「……」周六想,那樣才糟糕。
「你不高興了?」風子軒伸手來摸周六的臉。
周六站起身:「假如你恩師通知你去打架,請一定要叫我。」
風子軒摸了個空,又聽見周六如此說,不由得一臉茫然:「什麼?」
「我新學了幾個法陣,」周六笑著說,「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為了增強「幾個法陣」對風子軒的誘|惑力,周六專門把法陣圖樣和效果截圖發在群里。
這些法陣有隔絕傷害的,有活捉對手的,有用迷宮困住作戰雙方的,總之,就是讓對壘的兩方打不著對方,還可以用比較溫和的手法把人捉住。
其實,這些法陣的效果並沒有截圖上說的那麼好,只不過周六為了吸引住風子軒,把效果吹得大了點。
果然,風子軒中招了。
周六半夜正在刷防盜章,一條消息進來。
他一看,是風子軒給他發的定位。
風子軒:濯流已經去了,師父顧念著濯流是我舊識,沒有和他正面衝突。
風子軒:我想現在就去,你看能行嗎?
周六愉悅地露出一個笑容,風子軒總算會請教他的意見了。
回了個「走」,周六便起身收拾了一番,就算打群架,出場造型不能亂。
周六出門時,風子軒正側身依靠著牆壁,打開手腕上的手環虛擬屏幕在看。
「走了。」周六經過風子軒,說了一聲。
「好。」風子軒此刻希望滿滿,又有些緊張。
深夜的高爾夫球場,燈光將一片一片丘陵草坪照的明亮,在那些坡度下面的水窪和凹地則深陷於黑暗之中。
這個時間點,一個人都沒有,球場外圍是別墅區,聽不到外面城市裡來來往往的車流聲,因此顯得格外安靜。
「阿流——」風子軒呼喊道。
不知為何,他走進球場,就感到一陣恐慌。
沒看見濯流的影子,也沒看見閻血月。
風子軒徑自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呼喊。
周六默默跟在他身後,他知道會發生什麼,很快,閻血月就在要風子軒面前自導自演一場戲。
「嗚嗚……」地面忽然傳來震響,彷彿地底有什麼東西正在行進。
丘陵先是晃動了一下,接著,宛如地震般高頻率地上下抖動,「咔咔」的岩石碎裂傳來,丘陵下降,窪地上升,不斷變換交錯,宛如波濤湧起的海面。
周六立刻拋出飛劍,御劍飛起。
風子軒卻彷彿傻住了一般,抬頭望著球場邊沿,高高的燈柱上站立的那人。
濯流身穿修真學院的黑色制服,臉上表情冷酷,手中土靈根的法術形成一條環狀的光鏈,正在旋轉。
高爾夫球場如波浪起伏般的地面變化,正是濯流所為。
「閻血月,」濯流將聲音遠遠送出去,「還打算做縮頭烏龜么?」
「濯流,不要!」風子軒感到心中一陣緊縮,他這時才想起來,要趕快阻止濯流才行。
誰知,一個熟悉的笑聲從地下傳來:「阿軒,你也看到了,我實在是沒辦法啊。」
「師父!」風子軒情急大叫,「等一等,我——」
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一道黑光切斷球場的燈光,直穿過燈柱頂端那人的身體。
濯流自燈柱上落下,風子軒化作綠光,堪堪接住了他。
「阿流,阿流。」風子軒低頭看著臉色慘白的濯流,手忙腳亂地使出木靈根的治癒法術,片片修復傷口的綠色小花落在濯流身上,卻無法癒合他胸口的大洞。
周六站在風子軒身後,他看不到風子軒的表情,可是僅從背影,他都能感覺到那種濃重的無力和悲痛。
一瞬間,周六不明白這個虛假世界的意義,既然都非真實,為什麼還要製造出如此切入骨髓的痛意,折磨主角,就是陳柯創造這個世界的意義么?
而他又何嘗不是幫凶。
他知道一切——但為了自己離開,不能告訴風子軒,只能站在原地,看著風子軒那麼大個人哭得像個小孩。
周六走近風子軒。
風子軒的聲音低啞而滯澀:「別過來。」
「……」
「我相信你了,可是,根本沒有什麼新的法陣吧。」風子軒說,「我相信你了,周六。」
「是的,」周六說,「我只是來接你回去的。」
「你怎麼——」風子軒回過頭,眼球爆出血絲,充滿恨意地看向周六,「這麼殘忍!」
「……」周六深吸一口氣,他告訴自己,什麼都不能說,為了、為了他的計劃,「他不會死的……」閻血月這張牌還沒打完。
果然,風子軒懷中的人咳嗽了一聲,口角溢出血沫,臉色更顯得蒼白,但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睜開了。
風子軒立刻低下頭,更多的靈力注入濯流身體中。
「阿流……」風子軒的目光不肯從這張熟悉的臉上移開分毫,「你感覺怎麼樣?」
「咳咳……」濯流捂住傷口,掙扎著坐起來,「別碰我。」
「我……只是想給你療傷。」風子軒小聲辯解。
「別假惺惺了。」濯流推開風子軒,閉上眼睛,不知使出了什麼法術,金光一閃,胸口的傷處癒合了不少。
風子軒垂下手,攥住指間濕冷的細草。
這時,一個身穿唐裝、體型略胖的中年男人出現在球場上。
中年男人長得十分普通,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但誰都知道,在這個時刻,出現在這個地方,意味著這個人身份的不同凡響。
他就是閻血月。
周六緊張地盯著本屆最變|態反派大魔王。
而風子軒則擋在了濯流身前,對閻血月垂下頭,道:「師父,請你饒過他,徒弟願意……願意從此侍奉師父左右……」
「阿軒啊,你這樣讓我很為難,」閻血月笑眯眯地說,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這可不是師父要趕盡殺絕,是這位小朋友咄咄逼人啊,你也不是不知道,這下面有通往我那陋居的入口,讓小朋友這麼亂玩,萬一弄壞了結界可怎麼辦?」
「師父,再也不會了,」風子軒說,「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我保證。」
閻血月笑道:「阿軒啊,你和小朋友的關係似乎不怎麼樣,你這樣替他瞎保證,他也不會領你的情,何必呢?」
風子軒咬牙:「只要師父肯放過他,我會跟他曉之以理……」
「哈哈哈,道理能說通的話,他哪裡還會打上我老人家的大門來?」說著,閻血月再度祭起他那早就變異的靈根法術,層層黑色霧氣在他面前聚攏。
此時,就連被風子軒護在身後的濯流也開口說:「我絕不會和你們同流合污。」
「你聽,小朋友意志這麼堅決,你還要保他么?」閻血月笑道。
風子軒沉默了,背光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濯流,如果你一定要這麼做,我同意,」風子軒沉聲道,「——與你恩斷義絕,從此再無瓜葛。」
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投下陰影,將坐在地上的濯流籠罩於陰影之中。
「你若想害我師父,先過我這關。」風子軒手中化出一道風刃,直指濯流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