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防盜章 NO.1
「表、表弟??」
「小陳柯」抬起頭,看見眼前遮天蔽日的老外,他在腦海中迅速搜索了一番,結果是:不認識。
老外卻突然抓住他肩膀,吼道:「你這個變態!」
「小陳柯」被他噴了一臉唾沫,完全懵住了,路上許多人紛紛側目,看向兩人。
一般喊「變態」都是被騷擾的女孩子,誰知這回不按牌理出牌,喊「變態」的是個高大健壯的外國佬,而被他抓住的是個青年,看樣子還挺秀氣的,個頭在亞洲男性里算高,但比外國佬,完全不夠看。
這就好像一頭熊抓著一隻山羊嗷嗷叫,說後者欺負他。
路人對此表示匪夷所思。
「周呢?你把周藏到哪兒去了?」法蘭克此刻已經熱血上頭,完全忘記了摩天大樓告訴他的策略步驟。
因為第一步就錯了,摩天大樓讓他上4舍111去,先把門敲開,再跟「小陳柯」說「那個名字」,說完趁「小陳柯」注意力恍惚,把「小陳柯」制服,最好用繩子捆起來,然後問他要儲藏室的鑰匙。
「如果他不給鑰匙,你就打到他給,」摩天大樓在企鵝上這樣對法蘭克說,「甩開膀子打,他該打。」
法蘭克光記得「甩開膀子打」這個極富畫面感和衝擊力的中文短語了,所以,當他在外面街上而不是4舍111見到目標對象時,就忍不住沖了上去。
「快告訴我!」法蘭克一拳揮向「小陳柯」,漂亮的青年被他打了個趔趄。
那一拳很重,法蘭克本以為能一拳打服「小陳柯」,因為後者看起來沒什麼力氣,暴力制服之後,就不用再兜圈子說「那個名字」了。
誰知「小陳柯」只是趔趄了一下,很快站穩腳跟,陰寒莫測的黑色眼眸直直盯向法蘭克:「你是誰?」
「我是法蘭克,你最好老實點——」
法蘭克話音未落,就感到橫膈膜一陣劇痛,那個地方很軟,是介於胸腹之間的位置,經絡和血管在此匯合,受重創之後,會半天喘不過氣,稍微一呼吸,整個上半身都很痛。
簡單來說,就是「要害」。
法蘭克身強力壯,從來沒想過,自己能被一個比他矮比他瘦的不起眼的小青年打翻在地。
那一拳又短,又快,又直截了當。
把法蘭克的氣勢和自信擊了個粉碎。
「!」
法蘭克舉起手,表示投降。
向他走來的「小陳柯」活動了一下手腕,黑幽幽的目光不含任何感情地直視著他:「周學長搬來的救兵?」
「他……他……有句話跟你說。」法蘭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捂住肚子,乾嘔了一聲。
「他有什麼話,自然可以直接跟我說,用得著千里迢迢找個別人來當傳話筒么?」「小陳柯」嘲諷一笑,顯是不信。
「他想說……他知道你是誰了……」法蘭克使勁回憶著摩天大樓告訴他的那個名字,然而話到嘴邊,法蘭克一個機靈,又收了回去,他現在可是在外面,不是在4舍111啊。
「但、但我要去你家……」法蘭克說,「這裡不方便講……」
這理由實在太蹩腳,僻靜的地方小區里到處都是,何必非要去陳柯家呢?
「小陳柯」笑了笑,他心裡已經把法蘭克劃出了競爭對手的範圍,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成為他的情敵的。
「你不用跟我講,我也不想聽,」「小陳柯」說,「如果你有辦法聯繫上他,就告訴他,我要聽他親口說——」
轟——!
強烈的爆炸聲從天虹小區里傳來。
兩人先是呆住,接著往爆炸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街上的人也全都愣住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本能地開始亂跑。
法蘭克猛地一推「小陳柯」,怒吼道:「你等著!如果周出事,我、我就送你進監獄!」
「小陳柯」的耳朵彷彿聽不見了,只有那一聲爆炸,過後就是無邊無際的白噪音。
爆炸了?
不可能,不可能爆炸的。
什麼輸錯三次密碼,就會爆炸,這都是嚇唬周衍的鬼話。
是,那是貨真價實的炸彈,但也不會輕易爆炸。
但是,他能打包票嗎?
這個時間,早上□□點的樣子,小區里除了他那一戶,誰家不是靜悄悄的?
「小陳柯」的身體晃了一下,他努力邁開腿,往前跑了兩步,他看見法蘭克的頭髮,就在前面的人堆里,很多人圍在他家樓下,4舍,有一層的玻璃全都震碎了,玻璃渣掉了一地。
一個出門買菜的中年婦女頭被劃破了,周圍圍著她家裡人,一個看起來剛上小學的小女孩正在大哭,中年婦女一手按著頭,一手拍著小女孩的背,叫她別害怕。
場面十分混亂,不斷有人穿著居家服跑出來,大拖鞋拍在地上發出撲撲的聲音,凌亂的腳步充塞樓梯口。
「上面怎麼樣了?」法蘭克衝上去,拉住一個剛跑出來的年輕人問。
「燒起來了!快報火警!」年輕人臉色蒼白,慌裡慌張地說道。
「快,火警電話!」
「好好地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都別守在樓下了,太危險,等火警來救人吧!」
樓門口的一圈人又散開了些,一個個退到安全的地方,仰頭看著高處,高處沒有玻璃的黑洞洞窗口四周全是焦黑的痕迹,黑煙從洞口飄出,看樣子十分可怕。
哭聲、議論聲、腳步聲,蔓延開的恐慌,使人恨不得立刻逃離災難現場。
站在樓門口的法蘭克猶豫了。
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衣服,急促地說:「外套給我。」
法蘭克回頭,發現是「小陳柯」,「小陳柯」的臉色看起來沉著冷靜,眼珠不正常的震顫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焦灼。
「你要幹什麼?」
「小陳柯」沒有解釋,直接上手扒法蘭克的外套。
「是你裝的炸彈爆炸了對不對!」法蘭克憤怒地扭住「小陳柯」的衣領,「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兇手!惡魔!」
「嗤」的一聲,法蘭克的衣服連著一條袖子被「小陳柯」撕了下來,他冷冷地抬頭,幽黑的眸子凝向法蘭克:「放手。」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法蘭克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拳砸在「小陳柯」臉上,「小陳柯」手裡攥著那件破外套,直接被打飛出去。
「小陳柯」一個翻身迅速起來,擦掉嘴角的血。
他站起身來,背向災難現場,大步離開。
「陳孟閑!!!」法蘭克沖著「小陳柯」的背影大吼,他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陳孟閑!!!你他媽不是人!!!」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腳下傳來細草折斷時吱喳的聲音。
不管風怎麼吹,都有吹不盡的焦糊味。
那個名字彷彿開啟了一段記憶,一段美好卻沒有結果的暗戀。
情愫在挫敗之後成倍滋生,宛如黑暗中見不得光的藤蔓,糾纏著,生長著,負面情緒吸幹了名為喜歡的心情,把溫柔眷戀掏空,用仇恨偏執填滿,然後,用「欲|望」代替了「喜歡」,就像戶口本上的名字,用「陳柯」代替了「陳孟閑」。
外表看起來沒什麼不同。
內里卻完全不一樣了。
在他們小時候經常走的那條梧桐小道上。
「我叫陳孟閑,不叫孟嫻啊。」
「從小就叫你孟嫻啊,你什麼時候改名了?我不管,反正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叫孟嫻。」
瘦小的孩子沉默了,他大多數時候都沉默。
當那個比同齡孩子更高挑顯眼的男生轉過身去,大步走開,瘦小的孩子才喃喃自語:
「……那也沒有女字旁啊,你把我當成什麼。」
冰涼的流水從手掌中綻開,溢出指縫。
嘩嘩流動的聲音,就像血液。
《羅密歐與朱麗葉》原劇本中有一句話:流淌在血液里的誓言,就像烈火中的一根稻草。
而年幼時尤其如此,一方不經意地說會照顧你很久很久,另一方便當真了。可那誓言在說出口的一刻,就燃燒殆盡,化為烏有。事隔十二年,從x市返回家鄉,重新踏入s中高中部的陳柯,見到了他思念了十二年的人,那個人卻不認得他了。
想在灰燼里拼湊原初形狀,必定會遭到挫敗,而不死心的陳柯,再一次追著他去了b大,這次的結果還是一樣。
不管是陳孟閑,還是陳柯,都未曾在周衍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
身後傳來跌跌撞撞追過來的腳步聲,「小陳柯」脫掉自己的上衣,也用水管澆濕。
「陳柯,你他媽的不是人!!!」法蘭克伸手去抓「小陳柯」的胳膊,罵了一串德文。
「你剛才叫我什麼?」「小陳柯」回過頭,一邊問,一邊把濕上衣裹在頭上。
「陳柯??」法蘭克惱怒,「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不是這個,你剛才叫我——」
「陳孟閑!你以前叫陳孟閑對吧?周發信息給我,求我救他,說他被你綁架了,這個名字,就是周告訴我的!!」
「小陳柯」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上衣流下的水從他額頭上滴落,啪嗒,穿過睫毛,冰涼涼的掉在嘴角邊。
那雙喜怒莫測的眼睛,此刻彷彿被抽空了所有情緒,空洞洞地看著法蘭克。
「你說什麼?」「小陳柯」問,「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