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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7 撕破畫皮

  想到了這兒,王珠的手指頭卻也是頓時輕輕拂過了裙擺。


  「蒙老將軍口口聲聲是中辰國法,可如今對於這樣子刁奴,證據確鑿,用用家法也是可以的吧。」


  羅氏有些遲疑,蒙慧卻一雙眸子宛如噴火,厲聲說道:「不錯,這許娘留在母親身邊,簽的是死契。便是打死了,我蒙家也可以以前贖罪。」


  王珠柔柔的嘆息了一聲:「雖然有死契,可奴婢的性命,自然也是珍貴的。咱們中辰之中,但凡有些頭臉的人家,也是絕不會凌虐奴僕。可是,對於那些傷害小主子,為了些個蠅頭小利便傷害主子的,相信也是絕不會心生同情的。」


  說到了最後,王珠言語之中卻也是泛起了淡淡冷意。


  許娘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早聽聞這攝政王妃心狠手辣,和他做對手的,無不是十分凄慘。


  原先許娘並不在乎,是覺得這樁事情怎麼都是查不到自己頭上。


  如今許娘卻嚇得身子都軟了。


  紅嬌已經將許娘手腕上那個鐲子給退下來,送到了王珠跟前。


  王珠把玩這金鐲子:「這麼個俗氣玩意兒,不堪入目,便是能讓你害了自個兒的小主子。我這般瞧來,心裏面還當真不是滋味。身為蒙家的家生子,蒙家規矩雖然多了些,可也是給了你許多好處吧。當真是,眼珠子都瞎了。我瞧先打折你一條腿,再問問你,這鐲子誰給的。」


  這蒙家的奴婢,原本不該讓王珠來處置,可在場也是沒人說王珠不對。


  羅氏瞧著解氣,她也想這樣子做,許娘得了蒙家的恩惠,卻也是背主而為,行事可恨。


  可自己若當眾打斷許娘的腿,名聲許是不好聽。


  王珠這樣子做,正順了羅氏的心思,她也是懶得阻止。


  正如王珠所言,羅氏自認對許娘也不差。她雖然沒有大手大腳的賞賜,可是許娘本身依附蒙家,就有許多無形的好處。


  究竟是誰,居然是讓許娘為了些個利益,鬧騰出這樣子的事情。


  羅氏這樣子想著,恨得心口都是有些疼了。


  紅嬌冷冷一笑,腰間一拂,便是多了一把嫣紅的鞭子。


  啪的一下,頓時聽到了咔擦的骨折聲音。許娘啊的一聲尖叫,冷汗津津。


  朱若白身子抖了抖,搖搖欲墜。


  她似是被這般可怕的場景給駭住了。


  王珠卻輕輕吹開了茶葉,輕品了茶水,好似漫不經心的說道:「許娘,這鐲子是誰給你的。若你不說,我便打折你另外一條腿,也不留你在這兒嚇唬這些嬌客,送你去官府,嚴刑拷問。」


  咚的一下,那金鐲子卻也是滾在了地上,滴溜溜的在許娘面前打轉兒。


  許娘額頭之上布滿了汗水,她驀然抬起頭來,尖聲說道:「我招,我招認。是,是少夫人朱若白,她讓我這般做的。」


  攝政王妃說得沒有錯,人家只給自個兒一些財帛,可是自己沒必要為了這個金珠寶貝受這樣子苦。


  她雖然擔心家裡人,可腿骨被敲斷時候,卻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人群之中也是不覺傳來了陣陣驚訝喧嘩之聲。


  朱若白性子溫柔純善,名聲很好,人緣也不錯。


  誰也還是沒想到,這樁事情卻是朱若白做的。


  羅氏看著朱若白,若有所思,朱若白不喜歡均兒,可是想不到居然是不喜歡到了這樣子的地步。


  朱若白臉蛋之上所有的血色褪去了:「你,你胡說,為何污衊於我。攝政王妃,莫不是你買通了這個奴婢,害死了妾身的弟弟,連我這個出嫁的朱家女兒,你都是不肯放過。」


  她軟綿綿的躺在了椅子上,忽而又有了一股子勁兒,這樣子站了起來,不覺厲聲說道:「許娘,你胡言亂語,家裡都不顧了。」


  許娘卻說道:「攝政王妃,你聽到了,少夫人還拿家裡人來壓我,我也是因為家裡人被拿捏住了,故而不得不如此。奴婢,奴婢是迫不得已。求攝政王妃護住我的家裡人,奴婢,奴婢什麼都和你說。」


  朱若白手掌捏著手帕,輕輕的按在了自個兒的胸口,她妙目流轉,不覺說道:「諸位,莫非憑著區區一個奴婢指證,便是要定我的罪不成。這是何其荒唐,何其可笑。莫非你們,竟不覺無聊。」


  她虛張聲勢,鎮定無畏的樣兒,一顆心卻也是怦怦亂跳了。


  王珠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蒙少夫人也是不必如此的激動,這奴婢既然是如此刁滑,妾身自然不會因為她隨口指責,就將這樁罪過定下來。焉知不是一個人落於困境,就胡亂攀咬。」


  說到了這兒,王珠一雙妙目流轉,又落在了許娘身上,淡淡說道:「許娘,若你只是空口白牙,你家裡頭的人我可保不住,這受刑我也不能替你免了。」


  她言語悲憫,似也是對許娘滿滿都是同情。


  似如此折磨許娘,懲戒許娘的,並不是自個兒。


  許娘顫抖著,只覺得朱若白要沒有事了,這天大的事兒要自個兒扛了。


  她自然不樂意如此。


  許娘淚水盈盈:「當真是少夫人讓我做的,當真是她讓我做的。」


  朱若羽向前,護住妹妹,厲聲說道:「區區奴婢,卻來攀誣主子,合該將舌頭割下來。」


  王珠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的說道:「是了許娘,這朱家嫡女可是純善之人,素來和玉秀師太來往密切,這話兒可不好亂說。」


  朱若白惱恨的看著王珠,明明是這個攝政王妃心狠手辣,偏生口氣卻故作無辜,仿若她是極相信自個兒的。


  可如今,朱若白內心亂糟糟的,一陣子的惶恐,甚至不覺微微有些恍惚。


  這個許娘,她忽而發覺許娘知曉得太多了。


  也許,也許不必等到事情揭發,也早該處置了她。


  怕什麼來什麼,朱若白耳邊卻也是聽到了許娘急切說道:「什麼純善之人,這,這天底下的人都被她給騙了。她,她謀殺親夫,做出了許多惡毒之事。害的蒙家斷子絕孫——」


  朱若白已經再顧不得自個兒的風度儀態,尖銳的說道:「你胡說,胡說,你這個賤婢!我饒不得你,你胡言亂語,壞我清譽——」


  她向著許娘抓了過去,只因為朱若白內心之中充滿了懼意。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紅影卻也是掠了過來。


  咔擦了一聲,朱若白腕骨被錯開,身子更是被狠狠往後推開。


  下手的,自然便是紅嬌。


  紅嬌嬌媚的面容之上,卻也是頓時流轉了一縷淡淡的冷意:「蒙少夫人,你如今是欲圖殺人滅口不成?」


  朱若白瞪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氣,話兒卻也是一句都是沒有說。


  蒙老將軍一直沉默著,眸光深邃,然而此時此刻,他眼中忽而神光大作。


  那樣子的眸光,好似什麼絕代的凶獸,帶著一股子濃濃的血腥之意。


  縱然是王珠方才涉嫌毒害蒙均,蒙老將軍也沒有流露出這樣子的眸光。


  許娘也是被朱若白這個樣兒給嚇住了,紅嬌的話兒她更是聽了進去。


  少夫人這樣子瘋子一般的狠色,一定是要殺了自己滅口吧。


  此刻蒙老將軍卻也是忽而狠色說道:「到底怎麼一回事兒!」


  蒙均雖然可愛,到底不是親生的血脈,卻也是隔了一層。


  猛獸真正的幼崽,絕非一個過繼的可比。


  許娘也是被生生嚇住了,只嚇得趕緊說出道:「當年少主,少主打仗受傷回來,他,他傷得很重。那一天,大夫人讓我給少主送一碗,一碗燕窩粥。是,是少夫人讓我等一等,然後,然後那湯里加了,加了點葯——」


  剩下的話兒,許娘卻也是說不下去了。


  她回憶起當年可怖的場景,不覺打了個寒顫。


  羅氏已經瘋了似的跑到了許娘跟前,狠狠的抓住了許娘的肩膀,扔下了所有的高貴,面頰之上流轉了無與倫比的悲痛。


  她嗓音顫抖又沙啞:「你說,你跟我說,我的兒子怎麼死的。」


  許娘反而被嚇壞了,卻不敢不說:「那時候房間里只有我和少夫人兩個人,少主叫疼,叫得可也不大,我聽見了,不敢動。少夫人不允我走,說我,是我喂的粥水。後來,後來就沒叫了。他就死了,我走過去看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少主剛才,還叫著的啊,就這樣子,啊,啊——」


  蒙慧聽得難以忍耐了,她飛快的跑過去,狠狠一巴掌抽打在朱若白的面頰之上。


  「賤人,你竟然是如此的狠毒,連自己夫君都要害。」


  朱若白反倒是鎮定了許多,她挨了一巴掌,也是淡淡的樣兒。


  朱若白面頰之上頂著紅紅的巴掌印,淡淡說道:「奴婢隨意言語,又有什麼可相信的,無憑無據,我問心無愧。我為什麼要害自己的夫君,難道很想做寡婦。」


  朱若羽也聽得心尖兒發寒,卻也是當真不樂意相信。


  如今朱若白這樣子說了,他更是宛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是了,我妹子賢良淑德,為什麼要這樣子做。」


  他如刀一般鋒銳的眸子,頓時冷冷的落在了許娘身上。


  「身為奴婢,卻是胡亂攀咬,有心欺主,當真是該死!」


  許娘既然扯出了朱若羽那惡毒隱秘之事,自也覺得無可隱瞞,更反唇相譏:「少夫人如此行事,當然是,是因為她,她紅杏出牆,外頭有個男人。少主常年打仗,她春閨寂寞,少不得紅杏出挑,與男人私會。她面子上賢良淑德,可心計一向很深,我原本是大夫人身邊的人,她卻時常送我些好物件,威逼利誘,替她做事。」


  羅氏聽了,更是搖搖欲墜。


  朱若羽也是為之氣結,抬頭咬牙切齒道:「你,你——」


  她那私會的事情,自然絕不會告訴一個區區棋子,想不到這枚棋子,居然是知曉如此**。倘若朱若羽知曉許娘知道這枚多,她早就處置了許娘,絕不允許娘或者。


  許娘竟似有些痛快之意:「她身邊貼身的丫頭荷葉,我與她交好。荷葉可是跟我說了許多少夫人的醜態。初一十五,她去拜佛求神,其實,便是跟人私會。可少夫人卻不容荷葉,荷葉莫名其妙便是投了井。」


  朱若羽再也按捺不住了,抽出了劍,對準了許娘,森森然說道:「你這奴婢再空口胡說,我也是當場將你斬殺在劍下。」


  蒙慧頓時也是攔在了許娘跟前,她不能讓這個婢女死在這兒,此刻不成。


  正在此刻,蒙老將軍冷怒的嗓音卻也是傳來:「朱大公子,在蒙家卻也是絕沒有讓你動劍餘地。」


  他面上的神色,卻也是讓朱若羽不覺為之膽寒,手中的劍更不覺垂下了。


  朱若羽痛心疾首:「無憑無據,只讓個奴婢胡說。我家妹子自從到了蒙家,安安分分的,也算得上賢良。蒙老將軍如此,豈不是讓人寒心。」


  王珠漫不經心的放下茶盞子:「許娘,我早就說了,無論你說了什麼,都不過是個繪聲繪色的話本。我要的,蒙家要的,只是證據。你若沒證據,繪聲繪色的故事,講得再駭人聽聞,那也不過是個故事罷了。」


  她雖字字句句的,好似為了朱若白開脫,可朱若白卻也是不覺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珠也沒想到許娘居然能扯出這些個事情出來,如此一來,到居然是意外之喜。


  瞧著許娘知曉朱若白私通之事,絕不會是無意知曉。這婢女,也是有一些小心思的。若不是刻意結交,也不會從荷葉口中套出這些。


  想來也是為了要挾這位少夫人,免得不明不白死了。


  果然許娘急切無比說道:「我有證據的,有證據的。當初荷葉和我交好,將一塊他們傳情的絲帕子給了我,讓我藏著。還有,還有,我藏了少主一塊骸骨。我知曉少主是中毒死的,被火化了了,我讓人偷偷藏了塊骨骸,卻是,卻是黑漆漆的。」


  羅氏面色難看之極,似要生生暈倒了,她眼前一黑,身子也是不覺搖搖晃晃的。


  蒙慧趕緊將羅氏給扶住了,她掐了母親虎口,這親娘方才是冉冉轉醒。


  羅氏腦子裡仍不覺生生髮疼。


  她一直以為自己兒子死了,是自個兒命苦,兒子先重傷,又染上了邊疆的瘟疫,早早去了。甚至屍體也是沒有久存,就這樣子火化掉。


  可是如今,她忽而知曉自己兒子許是被個毒婦給害死的。


  大好的年華,卻沒熬過這毒婦的陰狠算計,還是在家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旁,許娘卻已經將東西給拿出來了。


  原本她居然將物件兒包在了荷包里,貼肉收藏,這證據居然是帶在身上。


  實則許娘並不是時時帶著這證據的,然則朱若白又讓她幫忙了,雖然給的東西多又厚,許娘內心竟也仍不覺隱隱有些懼意。


  似要將朱若白的罪證貼身帶著,她方才心安。


  羅氏一瞧拿出來的那塊黑黑的骨骸,又幾乎要暈了過去。


  她再也按捺不住,喉頭頓時湧起了腥甜!

  羅氏知曉自己是被嘔得吐血了,卻也是生生的咽下去。在朱若白這個毒婦跟前,羅氏可是不想流露絲毫的怯弱之態。


  她是一個受傷的母親,更是被激怒的母獸。


  王珠卻是旁觀者,淡然得緊。


  她也沒怎麼瞧那塊骨骸,這蒙家的少主當初是不是中毒死的,去查查入土的屍骸,自然也是能瞧出來。


  不過料來,這許娘言之鑿鑿,也絕不會是假的。


  反而是朱若白居然是跟人私通,這可是讓王珠有些驚訝。


  她早將朱若白當做一個對手,可整個碧靈宮的探子,似也未曾探出其中絲毫消息。


  朱若白只愛財帛,貪圖富貴,卻又狡詐偽善。平素似對那俊逸的男子,也並沒有什麼興緻。


  中辰民風開放,蒙家也沒那麼多規矩,朱若白實則大可以改嫁,不必守在蒙家。


  可這位蒙家的少夫人,卻仍然寧可頂著一個未亡人的名頭。


  這隻能說明,朱若白私底下的那個情人,也許並不如何光彩,也是有些個見不得人。


  王珠讓紅嬌將那塊錦帕送上來。


  是一塊湖青色的絲綢帕子,觸手細膩而柔滑,顏色卻是已經有些舊了。那帕子的一角,綉了一朵淡色的桃花。


  上頭有題詩,墨痕淺淺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王珠輕輕的念了一遍,將這翠色的帕兒輕盈的灑在了几面上。


  她瞧著朱若白:「少夫人,這又有什麼可說的。」


  朱若白容色似變得十分複雜,那面頰之上流轉了一縷出奇的痛楚,卻似生生的隱忍一下去。


  而朱若白的表情,不覺讓王珠隱隱有些好奇。


  朱若白這般極自私的女子,極狠辣的女子,又怎麼會流露這般愛恨難辨,又深深迷戀的神色。


  羅氏卻已經是氣極了:「朱若白,你這個毒婦!毒婦!這世上,又如何會有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女子。我們蒙家,又哪裡對不住你。你,你心狠手辣,照著中辰律令,你應當凌遲碎剮!」


  朱若羽面頰也是火辣辣的,他疑惑了,也好奇了,自己的妹妹當真做出了這麼些個事情?

  便算是她,也是聽得心驚。


  朱若白淡淡說道:「這都是這個奴婢胡說,她自知對蒙家的小主子下手,活不了了,所以胡亂攀咬。」


  無論別人信還是不信,無論多少道懷疑的目光落在朱若白身上,朱若白總是這般淡淡的,只這麼回話兒。


  她不能承認,絕對不能承認。


  朱若白手掌之上全是那滑膩膩的汗水,她不覺心驚,下意識的捏緊了手帕。此刻她告訴自己,須得鎮定一些,想個法子脫身。可是她腦子亂糟糟的,什麼辦法都是想不出來了。


  許娘聽了朱若白的話,卻一陣子的害怕。她還不到三十歲,一點兒不想死的。此刻許娘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倘若自己乖乖巧巧的,呆在了朱家,到了三十歲放出去,蒙家也不會苛待她這樣子的大丫鬟。那財帛,也能豐潤的拿到一筆的。


  她不想死的,此刻自個兒只盼望多說一點,說不定有些功勞,那也就不必死了。


  許娘匍匐在地上,面頰之上也都滿滿都是冷汗了。


  她顫抖的,急切說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還有,還有,就是早死的朗少爺。他是遺腹子,不到一歲,也都沒了。其實,其實也是少夫人弄死的。我猜,我猜因為少爺是個野種。正因為月份不對,所以這毒婦要先害死自個兒夫婿,再弄死私生的兒子,只怕別人知曉她的醜事。」


  朱若白雖然驟逢大變,卻也是一直都是怯生生,冷冰冰的。就算那一樁樁的醜事被翻出來,她倒也還算淡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可是如今,她聽到了許娘這樣子說,忽而就激動起來:「簡直是胡說八道,可笑之極。朗兒,朗兒是病死的。」


  王珠盯著朱若白,朱若白面頰流轉了一抹紅暈,呼吸也是急促,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惱怒。別人瞧著朱若白,朱若白樣兒瞧著似乎是十分的生氣。也是,倘若她是被冤枉的,那就是扎心的痛。


  可王珠卻從朱若白的眼睛里,瞧見了濃濃的懼意。


  她嘆息了一聲,輕輕的說道:「不錯,虎毒還不食子,就算蒙少夫人毒害親夫,也是不見得會毒害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早夭的孩子無論是不是蒙家的血脈,那也總歸是蒙少夫人生的,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朱若白似被重重的打了一拳,那身子也是搖搖欲墜,王珠的話是軟刀子,似刺入了她的心,讓她萬般痛楚。


  羅氏更一臉鄙夷說道:「她算什麼蒙家的少夫人,我們蒙家絕沒有這等毒婦。」


  羅氏不覺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兒子沒有了,自然對那遺腹的孫兒十分在意。可朱若白性子卻變得十分古怪,她軟綿綿嬌滴滴的,卻總不肯讓羅氏多跟孫兒獃獃。羅氏有不滿時候,朱若白就到處說,說羅氏沒有兒子,這樣子有些不正常了,居然跟孩子親娘爭寵。羅氏要面子,也只好不爭。


  後來,後來那個孩子便是死了。


  羅氏自然是悲痛的,可許是相處的日子不夠多,她也不至於太悲傷。


  如今想來,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


  朱若白那個時候的舉動,與其說是古怪,不如說是心虛吧。


  總之,許娘那麼一說,羅氏一下子就相信了。


  那個孩子,是個野種。


  只因為朱若白擔心自己瞧出端倪,所以不讓自己去瞧。


  那孩子,抱一抱也是不成的。


  朱若白方才雖然是失態,卻也是平復過來了。


  她忽而揚揚嗓音:「今日是攝政王妃安排的一場鬧劇不成?這樣子的鬧,不就是想壞了我名聲。這奴婢胡言亂語,越說越是可笑,甚至牽扯我死去的孩子。可說到了如今,還不是無憑無據。什麼定情的手帕,上頭名字也是沒見落一個。至於我的夫君,也許當真是中毒死的——」


  朱若白言語不覺有幾分幽幽:「可就算他當真中毒死的,難道下毒的便是我了嗎?我一直只道他是病死的,卻也是沒想到,他竟然是死於非命。我可也是苦主,也是十分可憐。如今這婢子既然是知曉夫君是被人毒死的,自然也是要嚴加拷問。」


  羅氏凄怒道:「毒婦,毒婦!」


  朱若白淡淡的說道:「母親不要亂說。」


  她盈盈一福:「老爺子,您英明神武,可是要為我做主,證明我的清白。」


  蒙老將軍冷冷說道:「我們蒙家,自然絕不會饒了這等狠毒的人。」


  朱若白嬌柔的身軀輕輕一顫,竟不覺流轉了幾許懼意。


  隨即卻是得意,蒙家能將她如何?


  她一個女孩子,被命運擺弄,被朱家擺布,被蒙家擺布。可是到最後,朱家只能依仗她,蒙家也是不能將她如何。


  想到了這兒,朱若白內心之中的得意之情卻也是不覺更濃。


  耳邊,卻聽到了王珠清柔的嗓音:「最初均兒身亡,蒙老將軍面上有忿怒之色,可是聽到了下人回稟,你便眉頭舒展。想來均兒所中的毒,已然是解了吧。」


  眾人聽到蒙均那個小孩子沒有死,也都有些驚訝,並且不少人還鬆了口氣。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誰聽了小孩子無緣無故的死了,總是會有人不自在的。


  朱若白有些惱恨,這個小混賬,居然還沒曾有事,當真是可恨,更令人覺得十分礙眼。


  也不多時,婢女扶著蒙均過來。


  小孩子臉蛋兒還是白白的,精神也不大好,眼神還算是明潤。


  蒙慧哄了他幾句,他便弱弱說道:「我,我沒吃藕粉,玩兒一般扔了大半。」


  許娘一怔,旋即頓時哭訴:「奴婢,奴婢冤枉啊,那藕粉裡面,我當真沒加什麼。」


  可隨即,蒙均便指著許娘,再指了指朱若白:「是母親,還有許娘,他們見我,見我好好的,都很驚訝。她們,她們哄我吃甜甜的糕兒,我不肯,母親就罵我。我就咬了一口,剩下來的悄悄藏起來。後來,後來我就肚子疼。可是母親也是不理睬我,就這樣子走了。」


  說到了這兒,蒙均手一松,一塊糕點頓時也是落在了地上了。


  李大夫瞧了,檢查了后,朝著蒙老將軍點點頭。


  蒙老將軍面色越發陰沉了。


  羅氏更是來了精神:「是呀,你這個毒婦,你先讓許娘在藕粉裡面下毒,見均兒不死,你又強行餵了人家吃糕點。你便是瞧不得蒙家,要蒙家斷子絕孫。」


  朱若白抬起頭,卻也是一臉驚愕之色:「見著胡言亂語,此等事情,我卻也是從來未曾如此做過。你們,你們好狠的心計。你們居然教著小孩子,這樣子的胡言亂語。」


  朱若白滿臉不忿,仇恨也似的眸光頓時掃過了眼前這些人。


  她這個樣兒,倒也好似被人污衊了,故而義憤填膺。


  然而如今,朱若白卻也是無人相信。


  她面色鐵青,流轉了幾許冰冷之意,忽而憤怒冷笑:「攝政王妃,你果真是好狠,心計深沉,十分厲害。滿口都是仁義道德,卻是個,是個無恥的人。」


  蒙慧氣得瑟瑟發抖,忽而咚的一下跪在了蒙老將軍跟前。


  她淚水朦朧,身子也是不覺瑟瑟發抖。


  「祖父,孫女兒也不想再聽到了這個毒婦胡言亂語。她,她並不是第一次對均兒下手。只不過上一次,均兒手裡的糕餅落在了池子里,將池子裡面的錦鯉生生給毒死了。故而我也是囑咐均兒,不可再吃這毒婦任何東西。」


  蒙老將軍輕輕的撫摸蒙慧的腦袋,又用力的捏住了蒙慧的肩頭。


  他嗓音十分悲涼:「阿慧,為何你不肯早些和祖父說。」


  蒙慧吃吃說道:「只因為她是朱家嫡出女兒,只因為無憑無據,只因為,因為——」


  朱若白忽而搶白:「只因為你們蒙家,對於這個過繼的孩子,也不見得十分在乎。若不是,若不是這個賤婢,口口聲聲說我害死蒙家真正的血脈,你們會如此激動?不會的,你們不會的。攝政王妃好手段,是,就算是我要謀害蒙均,可是他不是沒有死?你這一點,陷害我成功了,可那又如何。我雖然有罪,那也罪不至死。至於其他事情,我,我斷斷不認。」


  蒙均,還沒有過繼成功。


  也算不得是個鳳凰種。


  至於蒙家真正的鳳凰種,她絕不會認。


  蒙慧猛然站起來,惱恨無比的看著朱若白。


  她摟住了蒙均,淚水珠子輕輕的滑落。


  朱若白雖然是挑撥離間,可是有些話,還當真是說得對了。


  她知曉就算是揭破朱若白,如果只是蒙均,也許,也許蒙家並不是會如何在意這件事情。


  朱若羽卻也是一臉慚色:「家妹,家妹居然是如此糊塗,我也是覺得十分驚訝。無論如何,朱家必定也是會給蒙家一個交代。」


  說是給蒙家一個交代,自然是犧牲朱若白了。


  朱若白說什麼罪不至死,可攝政王妃在這兒,說錯一句話都是可以死。蒙均指認,罪證確鑿,雖然小孩子沒有死,朱若白卻一定要死。


  再者若讓朱若白活著,自個兒也是丟不了這個臉,咽不下這口氣。


  王珠瞧著朱若白,朱若白臉上有絕望,可也有一縷說不出的桀驁不馴之氣。


  這個女人,心尖尖其實是並不服氣的。


  若說朱若白,如今是一定要死了。


  可朱若白仍然是這樣子樣兒,王珠雖然瞧她要死,這心裡頭卻也是不痛快的。


  更何況,王珠心底隱隱覺得有些危險。


  朱若白那個情人,那個悄悄的藏在暗處的情人,王珠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蒙均身子也不好,說了幾句話,也是無甚力氣了。


  蒙慧十分心疼,讓人抱著蒙均下去。


  王珠不覺在想,自己也是應當試試朱若白了。


  至於如何試探朱若白,王珠也是有主意。


  朱若白一直冷冷淡淡,怯生生的,可是提及她那個死去的孩子朗兒時候,樣子卻也是有所變幻。


  王珠微微冷笑,忽而開口:「許娘,你是如何知曉,這朱家小姐弄死自己親生兒子的。」


  許娘一怔,旋即說道:「那一日,那一日少夫人命我準備了粥水。唉她素來疼愛朗少爺,旁人抱一抱也是不肯。我在大夫人身邊侍候,連見也沒見過朗少爺幾次。可是,她不知怎麼了,要我給這孩子喂這粥水。我自然是,是覺得奇怪了。」


  說到了這兒,許娘面頰之上卻也是流轉了畏懼之色:「我當時也有些奇怪,卻沒多想。說來可笑,我也算是蒙家的婢女,可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朗少爺。那時候朗少爺也一歲了,白白胖胖的,很可愛。他剛剛隔了奶,也能吃些粥水流食了,樣子也乖巧。那時候我就心裏面奇怪了,少夫人不是說朗少爺體弱多病,平時也是不肯讓他見人嗎?然而朗少爺瞧來,沒有毛病啊。而且,他還很乖,我喂粥水,他也沒作妖,不認生,我喂什麼他也都吃了。還真是個聽話的乖巧孩子。」


  朱若白聽了,忽而面頰之上流轉了忿怒之色,那忿怒之中又蘊含了說不出的悲痛。


  許娘沉醉在自己的回憶之中,面容變幻:「我覺得蹊蹺,又折回去瞧瞧。少夫人她將別的下人都打發走了,似乎是有什麼事情,並不太樂意讓別人瞧見。她素來很警惕的,可是那一日,她似乎根本沒留意到別的事情。我離開時候,朗少爺還很乖巧,可是等我回來時候,他就哭得很大聲,很大聲——」


  所有的人都不覺毛骨悚然,朱若白之所以假手許娘,是因為她自個兒狠不下心腸吧。那粥水裡面,添了別的東西。


  可是朱若白並不知曉許娘居然會折回去瞧。


  許娘面頰之上流轉畏懼之色:「那時候我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覺得很奇怪。少夫人平時不是很疼愛這個孩子嗎?為什麼孩子哭得這樣子大聲,她卻一點兒都不理會呢。周圍靜悄悄的,那孩子的哭聲聽起來,讓人覺得害怕。」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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