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臣服
數十葉家侍衛一股腦的涌過來,擋在了葉笑兒的跟前。
然而葉笑兒隨即卻也是瞧見了最為駭人的一幕,那修羅劍一揮出,竟然是生生定穿了數十具人體,然後余勢不見,咚的一下將那一枚鐵盾頓時也是硬生生的劈成了兩半了。
這也是葉笑兒第一次瞧見如此血腥可怕的殺手,只覺得心膽俱寒。
原本捻酸吃醋的心思,卻也是不覺蕩然無存。
卻也是絕不敢多留,只命葉家隊伍紛紛後退,護住她離去。
葉笑兒也是相信,換做葉家其他的任何人,均會與她同樣做法。
周圍不知何時,傳來了百獸之聲。那些獸奴牽著獅豹一類的猛獸,卻也是匆匆而來。
原本有些葉家的侍衛,只是重傷罷了,卻也是被這些野獸生生的咬死。
而地上散落的屍首,更是成為了這些野獸的盤中美餐。
眼前的場景更絕不像是人間景色,葉笑兒匆匆回頭瞧了一眼,卻也是幾乎想要吐出來了。
太噁心了,實在也是太噁心了。
而她被碧靈宮宮主眼前的華美絢麗所迷惑,卻也是忽略了那美艷嬌花之下的致命毒素。對方可是吸取泥土下屍體的養分,滋養屬於自己的絕代風華。
直到,那地下的軀體卻也是化為了森森白骨。
那一股子不吉之意頓時湧上了葉笑兒的心頭,卻更是隱約察覺,今日葉家敗局已是註定。
而且,再無挽回之機了!
正在此刻,葉笑兒卻也是隱隱覺得面頰微涼,一抬頭卻也是一點雨水輕盈的落在了葉笑兒的面頰之上。
那些雨水紛紛落下,澆灌濕潤了泥土,將地上的血污沖刷最後也是匯聚入海。
整個東海的大地之上流轉若干條猩紅色的河流,見證了這次屬於東海的殺伐之事。
太陽西下,而在這旭日初升的時候,被俘虜的葉笑兒卻也是終於被帶到了碧靈宮宮主的跟前。
這一夜的逃亡,卻也是頓時讓葉笑兒極為狼狽。
她招搖的紅衣早已換下去,只為了不那麼引人注目。甚至那一片紅紗,也是被摘下去了。然而如今,葉笑兒一臉泥污,只依稀可辨認五官秀麗,樣子如何同樣也是瞧不出來。
想到了碧靈宮的手腕,葉笑兒身軀也是瑟瑟發抖。
自己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居然都是這樣子死了的呀。
她擔驚受怕,如今更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充滿了擔切。
房中,布置得極為奢華。
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面前一扇極為巨大的鏡子,那鏡子是以上等的烏木為裝飾,並且鑲嵌了若干珠玉。
鏡面光潤,光滑可鑒。
也許正因為這面鏡子委實是太過於巨大了,反而莫名有縷說不出的妖異之感。
這碧靈宮的人,人人都愛戴著一片面具,偏生碧靈宮宮主的房中,卻也是放著這樣子一枚巨大的鏡子。
房中光線並不是很強烈,隱隱有些朦朧之意。
碧靈宮宮主輕輕的站立。
他換上了一身寬闊的純黑長衫,寬大的袖袍卻也是輕輕的揮灑,腰間卻隨意用條碧玉帶束縛住。
前襟一片純白色寬襟,錯開了顏色,而他袖間卻也是綉了大團大團的曇花。
一頭烏黑的髮絲,更是以金冠束縛住,點綴了明珠。
如此輕輕一站,只覺得渾身的華彩頓時也是撲面而來。
只是一道背影,卻隱隱有一種莫測的深邃冷漠之感。
只一道背影,也是已經美得讓葉笑兒為之窒息了。
原本葉笑兒是極為畏懼,極為害怕的。
可是當她見到了眼前的這道身影,卻情不自禁為之動容,甚至不覺流露出痴痴之態。
明明知曉對方有毒,明明知曉這樣子絢麗之下,蘊含了致命的殺機。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剋制不了。
仍然是想要貼上去,感受對方的溫暖。
這一瞬間,葉笑兒甚至不由得覺得內心酸楚,卻仍然如飛蛾撲火,不得不去。
她內心之中,甚至不由得在想,若是死在了碧靈宮宮主手中,那也是一種極為凄美的福分。
別人都說她為了碧靈宮宮主,一點尊嚴都是沒有。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為了追求自己畢生的絢麗,她死都不怕,還需要什麼尊嚴?
想到了這兒,葉笑兒痴迷的容顏之上,甚至不覺平添了一縷暖融融的微笑。
而她那面頰之上,卻也是緩緩流下了淚水。
耳邊,卻也是聽到了碧靈宮宮主那飽含磁性的嗓音:「也不必怕成這個樣子,至少這一次,我是不會殺你的。」
葉笑兒頓時眸光一亮,灼灼生輝!
莫非,莫非自己的千般討好,碧靈宮宮主其實也並不是無動於衷?
他也是對自己,有些心軟,肯饒了自己一命?
碧靈宮宮主緩緩說道:「我饒了你,不是因為你是葉家的人。而是因為,我欠下了一個人的人情。全天下,我只欠下過這個人的人情。其他什麼人,也不能再讓我欠下人情了。所以這機會只有這樣子一次,你可是要好生把握。」
葉笑兒卻不覺笑起來,無論如何,自己活著不是嗎?
她活著,也當然是極好。最重要的,則是自己仍然是有機會,糾纏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以繼續糾纏碧靈宮宮主,自己仍然有得到他的機會!
無論有多麼艱難,她都是絕不會放手。
碧靈宮宮主目光輕掃:「瞧來如今,葉小姐也是懂得愛惜自己的性命了。」
葉笑兒聽了,心中卻也是不覺有些難過起來。
她聽得出來,碧靈宮宮主根本也是瞧不上自己。
他之所以這樣子說,只是覺得自己貪生怕死,所以如此喜悅。卻並不知曉,自己的喜悅是可以繼續追逐他。
葉笑兒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是葉家和碧靈宮的第二局,也是葉家輸掉了。雖然如此,葉家還是要跟宮主較量第三局。」
葉笑兒有些酸楚的想,這也算是自己和碧靈宮宮主一種糾纏和緣分吧。
然而隨即碧靈宮宮主的話兒,卻也是頓時讓她如羅冰窖。
「沒有第三局,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三賭之約。從小如此玩耍卻只因為雙方互有千秋,而如今葉家卻也是早就不配成為碧靈宮的敵人。什麼賭約,我可是對此並無興緻,葉家在就一派腐朽之態又何必抬舉葉家?葉笑兒,不如你告訴葉家,等著被碧靈宮徹底收納。葉家的存在,從今以後自然也都是灰飛煙滅,於世不存。」
這樣子言語,有著無與倫比的霸氣,有著無窮無盡的自信。
歷代碧靈宮宮主都不敢為之事,眼前男子卻也是毫不猶豫和葉家徹底撕破麵皮。
而葉家在他眼中是必須毀掉之物,依附於葉家的葉笑兒更是不入他眼的塵埃!
葉笑兒心中一縷恐懼,她還想要和碧靈宮宮主繼續糾纏,若是葉家都沒有了,自己哪裡還有這個資本?
然而眼前無與倫比霸氣的男子,卻也是讓葉笑兒斷然不敢多說什麼。
她雖然愛煞了眼前之人,卻又是萬分畏懼眼前男人。
更知曉自己若是不順他意,對方手指頭動動,頓時能讓自己灰飛煙滅!
而葉笑兒內心更是萬般酸苦!
卻也是生生將這縷怨毒隱忍,她不會讓碧靈宮宮主察覺自己的心了。
可是她卻仍然會鍥而不捨,堅韌不拔,就算葉家被眼前男子毀掉,她仍然是,不屈不撓。
前路滿是荊棘又如何,她愛上一個人是不會放棄的。
葉笑兒隱忍著,一步步的退出去,任由那雨過天晴的陽光撒在了自己身上。
而她臉上更是流轉了一縷扭曲的冷笑,今日碧靈宮宮主看不上自己,反而對王珠是另眼相待。可是有一日,她會讓碧靈宮宮主後悔的!
清潤的陽光掩住了屠殺的血腥,經歷了血腥洗禮的東海居然又恢復如常。
饒是如此,這般平靜的外表之下,卻也是掩不住背後的暗潮洶湧。
蘇家的別院之中,蘇袖兒受了驚嚇,整個人卻也是病懨懨的全無力氣。
一碗葯湯灌下去,卻也是苦得蘇袖兒直皺眉頭。
而一旁丫鬟,更是將早就準備好的蜜餞果子送上來。
蘇袖兒舌尖品嘗甜甜的蜜餞果子,可是她的眉頭卻也是並沒有鬆開。
她內心頗多慍怒,便是蘇雲墨踏入了房中時候,蘇袖兒卻也仍然是眉頭不見舒展。
蘇雲墨卻也是不覺嘆了口氣:「袖兒,如今東海諸事已平,你又何苦鬱鬱不樂的。」
蘇袖兒卻也是輕輕的翹起了唇瓣,樣子有些說不出的惱恨,說不盡的生氣:「父親,你說如今,那九公主仗著碧靈宮的勢,便是當真容她在東海作威作福,十分囂張了?」
蘇雲墨倒是容色溫和:「既然能勾搭上碧靈宮,也是她的本事。」
對於蘇雲墨而言,女子勾搭上男子往上爬,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蘇袖兒又有幾分姿色,所以蘇雲墨方才覺得女兒能更上一步。
蘇袖兒在蘇雲墨的熏陶之下,也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可羞恥的事情。
唯獨卻不免對王珠羨慕嫉妒恨。
她自然也瞧不到王珠的種種本事,只盯著王珠的男人。
想到了這兒,蘇袖兒也是嗓音尖酸:「碧靈宮宮主那樣子的人,又怎麼會當真看上她,不過是玩玩而已。」
蘇雲墨不動聲色:「可就算讓碧靈宮宮主玩玩,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如今這些好處,不是明明白白的可以瞧著?你何苦慪氣這些,耽擱了自己。」
蘇袖兒不覺泄氣,不過卻對親爹的話頗為贊同。
不錯,若男人位置足夠的高,就算把你當成玩物,那也是一種幸運和福氣。
至於尋常的庸碌男人,就算是想將她娶為正妻,蘇袖兒也是不大樂意的。
蘇袖兒有些憤憤不平,隨即抬起了臉蛋:「父親,你之前贊同王珠,也是因為顧忌碧靈宮嗎?」
蘇雲墨面色卻微微有些難看,竟似隱隱有些憂切之色:「咱們和葉家一起算計林墨初,碧靈宮竟無心網路。幸好,當時沒有與這位九公主對著干。如今想想,也是一陣子的后怕啊。」
蘇袖兒頓時流露出了那等訝然之色:「既然是如此,父親又為何,為何選了王珠?」
而蘇雲墨的容色,卻也是更加古怪了:「陳國儲位之爭可謂糾纏多年,可是,有一個人回來日子尚短,居然是大獲全勝,得了陛下歡心。而這個人,則是曾經的質子夏侯夕。他與蘇家並無交集,卻命人傳訊,讓我對上九公主時候退避一二。」
蘇袖兒頓時不覺啊了一聲。
蘇雲墨苦澀一笑:「你也應當想起來,這個夕殿下,據說當初在大夏做質子時候,幾次三番,得蒙九公主相救。這一次又是九公主用些手腕,動了陛下的心腸,方才將這夕殿下召回陳國。這樣子的情分,你說深不深?」
這些話兒,蘇袖兒原本是聽說過的,可是那時候,她也是沒多在意。
畢竟夏侯夕方才回到陳國的時候,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沒落皇子。便算王珠瞧著他那一張俊俏臉蛋給了些許恩澤,那也是虧本的生意。
然而如今,現實卻證明了王珠下注正確,又是以小博大。
蘇袖兒實在說不出話來,若說一次,還是王珠運氣好,挑得一個好的。然而連夏侯夕也是如此,卻也是不得不證明王珠有些眼光。
想到了這兒,蘇袖兒目光瀲灧,竟是不覺有些深邃:「王珠,王珠,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若攀附不上端木銀麟,那麼陳國的未來儲君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卻想不到,這未來的陳國儲君,也是同樣跟王珠扯上了關係了。
蘇袖兒頓時一陣子的心中不平。她有些委屈的說道:「父親,這次女兒為了討好大伯母,動了九公主的狗。而且葉家威逼之下,我也是說錯了話。無論如何,女兒一定要嫁給端木銀麟。否則,否則以後如何自保。」
王珠瞧著就是個無比小氣的人。
這讓蘇袖兒聯想到了雲龍城的下場。
那樣子可怕的樣子,蘇袖兒可是一點不想自己也是變成如斯模樣。
一想到了這兒,蘇袖兒更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既然如此,自己仍然在這個病懨懨的,更是自己找個不是。
原本覺得王珠跟自己並無交集,更是及不上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而如今,蘇袖兒一股子危機感頓時油然而生。
如今自己得罪了王珠,還得罪林墨初,她自然要快些找個靠山。
否則自己縱然是蘇家嫡女,也是極為不妥。
上午的陽光暖融融的照著,伴隨一輛馬車緩緩的行駛而來,一名妙齡女子卻也是輕巧的掠開了車帘子。
她面上有著難以言喻的哀愁,而那一雙眸子之中,卻也猶豫。
饒是如此,崔清河還是輕輕一捏手中的木雕,踏入了此處。
房間之中,林墨初卻也是不知道呆怔的坐了多久了。
崔清河微微猶豫,方才輕輕的踏步進去。
房中一盞燈兒輕燃,流轉出那些許光暈。
林墨初靜靜的在一邊坐著,似乎也是沒見有什麼聲音。
崔清河卻也是頓時不覺細語輕喚:「林公子,林公子——」
她叫喚了幾聲,卻也是沒聽到什麼應答。
崔清河輕輕的走過去,然而林墨初的樣兒,卻也是頓時讓崔清河頗為吃驚。
不過短短几個時辰,林墨初額頭竟也染上了一縷銀光,雪意森森。
雪白的髮絲襯托烏黑的髮絲,說不出的鮮明,又說不出的詭異。
而林墨初仍是那容顏若玉的樣兒,唇角輕含那麼一縷淺淺的笑容,彷彿烙印上去一般。
明明心中必定是痛楚之極,然而林墨初那縷笑意卻也是不減。
崔清河留意到林墨初身上一股子的血腥味道,一身衣衫竟然是未曾換下去,心中卻也是頓時不覺微微凜然。
林墨初這般模樣,神思不屬,分明也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崔清河原本想要說幾句話兒,又覺得自己和林墨初交淺言深,所言也是讓林墨初聽不進去。
更何況自己素來與林墨初沒什麼交集,說出的言語,便是些許安慰,也斷然無法觸及林墨初這刻骨之痛。
崔清河怔怔的想,其實自己原本不應該來這兒的。
況且林墨初也並沒有心思聽自己說這些。
崔清河想了想,也是沒打算說話兒了。
她正欲放下自己手中之物就此離去,想不到就在此刻,林墨初卻也是抬頭開口:「崔小姐,你來這兒,又是為了什麼。」
那言語仍然是平靜的,這甚至是讓崔清河有一種莫名的錯覺,覺得眼前的男子似乎仍然是一如平常,溫文爾雅。
誰也不知曉,林墨初竟然是經歷了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事情。
這樣子的男子,看著好似溫潤若水,實則卻也是熾熱若火。
誰也不知曉林墨初的心思,一不小心,就是會被這把火焰給生生灼傷了。
崔清河定了定神,卻也是不覺開口:「這一次,我也是要走了,是特意來跟林公子辭行的。」
林墨初仍然是笑眯眯的看著崔清河,口中的言語卻也是尖酸刻薄之極:「是了,崔公子肯定不能讓你多留些日子了。畢竟你這個崔家的小姐,一不小心,就差點嫁給一個妓女的兒子。這可是崔家數百年傳承從來沒有經受過的奇恥大辱!還是快些離去,免得傳得更加不好聽。崔公子是個愛惜人才,不拘於門第之見的人,所以才會被我這樣子的人所欺。倒是,抱歉得緊。」
崔清河聽了,卻並不覺得十分動怒,反而內心隱隱有些悲涼之意。
她知處境局限,必定是會讓有些人生來便少了幾分風流俊雅。而林墨初能變成如今模樣,不知道花費了多少苦心。
甚至那些崔家的男子,也是抵不過林墨初的絕代風華。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林墨初的出身給毀掉了。
這樣子的偏見,是難以消除的。
就算他的大哥是崔家難得開通的人,可是這也是絕不能不介意林墨初的出身。
崔清河只得說道:「以林公子的才學,用出身來衡量你,實在瞧低你了。」
林墨初沒說話兒,只不過冷冷的笑了一聲。
「林公子是個百折不撓的人,無論如何,你也是會努力往上爬,也絕不會因為這樁事情就停止的。」崔清河輕輕細語。
林墨初瞧著她,笑眯眯的說道:「清河小姐,你很喜歡猜測別人的心思呀。」
「林公子,你不要傷心了。我相信,相信你娘死之前,其實是很開心的。只因為,因為她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抱著你了。這天底下的母親,都是希望兒子能夠開心。林公子能這樣子,真正有智慧的人不會因為你的出身瞧不上你,反而會佩服你的勇氣了選擇。」
略一猶豫,崔清河將木雕拿出來。
這個木雕,是當初林墨初落下來的。
那木偶雕刻得栩栩如生,唯獨面目是模糊的。
如今崔清河已經是將木雕給完成了。
她見過了花艷娘,自然是將花艷娘的容貌給雕刻出來。
林墨初微微一愕,隨即將這枚木雕拿到了手裡。
他原本面頰之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容,如今那縷笑容卻消散。
林墨初怔怔的瞧著,眼中的淚水一顆一顆的滴落,落在了木偶之上。
自己雕刻了許多個木偶,可是從來沒有完成過。
如今這個完成的木偶,卻是別的人幫自己完成。
林墨初如今淚水朦朧,那木偶的容貌,卻也是有些模糊。
林墨初輕輕的擦去了木偶身上的淚水,驀然淺淺一笑。
他忽而輕柔的說道:「崔小姐,多些你了。」
這一刻,林墨初實實在在的感覺到內心有了一縷柔軟。
林墨初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是不會有這樣子內心柔軟的感覺。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在自己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有一個女子,用這樣子的辦法安慰自己。
然而崔清河若是明潤的陽光,自己就是黑暗之中的污穢。
正因為崔清河是這樣子的人,林墨初反而有些諷刺,有些委屈。
崔清河如今溫言細語,卻也是根本不知曉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
她若是知曉,必定,必定是會十分噁心的。
以為瞧見了自己選擇了花艷娘,就了解自己的本性?
這實在也是可笑得很。
那種不明所以的同情,也讓他噁心,更激起了內心的惡毒。
林墨初輕輕的抬起頭,卻也是頓時流轉了一縷溫柔繾眷的笑容:「清河小姐,你可當真是個善心的人。便算海家那般待你,在海家被滅之後,你卻也是仍然是忍不住垂淚哭泣。這份純善,可是當真令人佩服啊。」
崔清河微微一默,她不知曉,林墨初為什麼要踩自己的傷口。
她內心的傷痕猶在,根本還在流血,也是沒辦法痊癒。
只不過瞧著林墨初這個樣子,她想了想,還是原諒了林墨初。
也許林墨初心緒激蕩,根本不知曉自己在說些什麼。
林墨初卻也是輕輕的嘆了口氣:「若早知曉海家如此下場,我也是不必再做其他的事情了。崔姑娘,你對海飛龍有情,我實在擔心你舊情復熾。蘆娘也還罷了,可是你肚子那個,若生了個兒子。不但你對海飛龍舊情難忘,只恐怕海家也是會不肯干休。我也是為了你好,所以,所以——」
說到了這兒,林墨初側頭看著崔清河。
他一雙眸子流轉了淺淺的光彩,可崔清河卻忽而有些心驚,彷彿覺得有什麼令人恐懼的事情要發生了。
林墨初輕言細語:「所以,我用了一碗葯,讓你孩子被弄沒有了。我挑的葯很好,並不怎麼傷身子。你孩子月份還小,如今弄沒有了,也不會影響以後生育。當時你那身子,不是也沒有流多少血。」
崔清河幾乎無法思考,手掌卻也是下意識的撫摸自己的小腹。
如今她的身子自然早就痊癒了,可是伴隨林墨初所說的那些話兒,她彷彿又回憶起當年那無盡銳痛的凄然之感!
身為母親,她是會疼愛自己每一個孩子的。
蘆娘是個女娃娃,又被人說不吉利,可是崔清河卻仍然愛惜之極,視若珠寶。
等她離開了海家,已經下定決心離開海飛龍,再好好的過日子。
可是無論如何,腹中的孩子她還是極為喜歡的。
她那些日子,心緒不佳,可一旦想到自己腹中的骨肉,頓時也是打起精神。
崔清河給這孩子做衣衫,做鞋子,有時候做著做著,心裡也是高興起來,不覺哼起歌兒。
可是,這個孩子卻弄沒有了。
當時的撕心裂肺,當時的絕望受苦,如今卻也是一下子的湧上了崔清河的心頭。
自己努力的掙扎,卻也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可就算這個孩子沒有了,崔清河也是沒有懷疑誰了去。
她只以為自己心緒不佳,所以身子虛弱,存不住這個孩子。
她根本沒有懷疑過林墨初!
那時候她雖然不喜歡林墨初,卻不得不承認,林墨初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得到了很大的支持。
正因為如此,崔清河源於這份恩德,所以想要安慰林墨初一二。
更何況當她看到林墨初為了母親傷心的樣子,一股子母性的溫柔和愛意卻也是湧起來。原本平靜無波的心,卻也是有了情愫的波動。
可是,林墨初卻告訴給了她這個答案。
不知不覺間,崔清河卻也是淚流滿面,她嗓音不覺輕輕的顫抖:「你為什麼要這樣子做。林墨初,你為什麼要這樣子做啊。」
林墨初認真的看著她,認認真真的說道:「你知道的呀,我命不好,母親是個青樓女子。等我成為林家的少爺,自然是想要爬得更高。而你崔清河,是我可以娶到的崔家女子。若能娶了你,我也是能飛黃騰達。」
他瞧著崔清河羞憤欲絕,那女子面容上神色變幻,似是痛恨,又似羞愧。
林墨初是個聰慧的人,更懂得女子的心。他似乎也瞧出了崔清河隱秘的心,對方應該是有所傾慕吧。
是了,當真是有些傾慕之意的。
若沒有了這傾慕之意,又何至於來這兒寬慰自己呢?
此時此刻,他不覺言語柔柔:「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為了讓你投入我的懷抱,徹底忘記海家的那位。我也是,迫不得已。」
崔清河面頰湧起了一縷怒氣,揚起了手掌。
林墨初閉上了眼睛,等著這巴掌抽打在自己的臉上。
他若被女子打了,那也是自找的。
林墨初喜歡折磨自己,更喜歡折磨別的人。
可是等了一陣子,崔清河那巴掌並沒有落下來。
崔清河慢慢的,顫抖著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她驀然狠狠的擦去了自己面頰之上的淚水,顫抖說道:「幸好,幸好,我都要走了,要離開東海這兒了。這個地方,實在是太令人厭惡了!無論是海家還是林墨初你,都是讓人噁心。我會離開這裡,離得遠遠的。把這裡所有的東西都統統忘掉,然後,然後再好好的活下去。」
崔清河退後了一步,看著林墨初發僵的面頰:「我才不會因為你們這些人,作踐自己,絕對不會。林墨初,你這樣子的人,便是恨著你,也是,也是多餘的。」
她悠悠而來,可離去的時候,卻也是掠得飛快。
林墨初瞪著崔清河的背影,聽著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傳來了那淅淅瀝瀝的下雨的聲音。
他瞧著微潤的燈火,驀然就是輕輕一笑,那笑容居然是有些天真無邪。
他是那惡毒絢麗的花兒,在森森白骨之中長大,在腐肉之中悄然綻放了絢麗的花朵。
而這樣子的自己,就應當過著這樣子的人生。
親人慘死,情人成仇。
所以他這樣子的人,不需要誰親近,也是不需要對誰溫柔。
林墨初撫摸眼前的木雕,這樣子的木雕,他應當珍而重之的摟入了自己的手中,當做什麼了不得的信物。
王珠手指狠狠一捏,這木雕頓時也是生生捏了個粉碎,化作了木屑。
驀然,林墨初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次日林墨初醒來,他上了來接自己的馬車,到了那精巧的院落。
眼前的少女身材婀娜,顏若冰雪。
那一張秀麗的容顏之上,一雙眸子卻也是黑漆漆的,甚至是有些深邃。
林墨初過去,輕輕的匍匐在地上,卑微無比的跪在王珠跟前。
王珠那纖細的玉足穿著淡綠色的鞋子,如今軟軟的踩到了地毯之上。
而林墨初的額頭,卻也是輕輕的碰著地毯。
這樣子的姿態,可謂低到了極點。
林墨初額頭抵在了地上,輕柔的嗓音卻也是宛如是情人的低語。
「九公主,我願意跟隨在你身邊,永永遠遠的侍奉於你,讓你成為我的主子,讓你登上那世界的高峰。九公主,你知道的,我是很厲害,很有用的。」
王珠冷冰冰的指甲套兒輕輕的抵住了林墨初的下顎,讓林墨初抬起頭來。
她細細的端詳眼前俊秀無比的男子容顏,唇角含著一縷冷冰冰的笑容。
「那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林墨初感受到了下顎的指套兒傳來了冷冰冰的味道,恍惚間卻也是回憶起自己初見王珠的樣子。
這個大夏的九公主,因為她的聰慧,那一篇策論,那應變之策,引起了自己的興趣。
可是那個時候,王珠不過是母獸懷中的小獸。
縱然是有些嗜血的本能,卻仍然是太過於幼小,有些不足之處。
可是如今,王珠卻也是已然長大。
她風姿綽約,容光動人,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鋒銳和魅力。
當年的小獸,已經是成長得逼人心魄。
甚至,有著無限的威壓之能了。
當年自己瞧不上這大夏的九公主,可是如今自己只能去依附於她了。
他那一雙眸子,卻也是頓時浮起了漣漣的光彩,極為認真的說道:「如今九公主肯要我,更要緊的則是,九公主有這容人之量,前途更是不可限量。這樣子的前途,是林墨初如今一雙眼睛能看到的東西。而我,能讓九公主爬得更高,爬得更快。誰要是擋住了九公主的路,我就是會宛如猛狗一般,狠狠的撲上去,將對方生生撕去。」
林墨初這樣子說著,一張面頰漸漸的浮起了狂熱之色。
王珠卻也是輕輕的含笑:「可是你是一條毒蛇,我也是有些害怕你的。」
她那冷冰冰的指甲套兒輕輕的鬆開,一雙眸子卻也是掠動了若有若無的光彩。
林墨初卻也是仍然泰然自若:「縱容我是一條毒蛇,可是,九公主卻也是能夠將我這條毒蛇好生掌控。我總是要依附一個人,而這個人卻也是足夠聰慧,有足夠的能力。這個人,就是九公主你。九公主也許並不是最聰明的,可卻也是成長得最快的。」
他手掌輕輕的落在了地面,卻也是不覺慢慢的收緊。
王珠那雙纖足輕輕的踩到了林墨初手背之上,卻也是頓時不覺低語:「既然是如此,林墨初,我也應當給你一個,機會——」
掌心分明是傳來了一縷銳痛,然而林墨初唇角卻也是冉冉綻放一縷笑容。
他言語輕柔,彷彿清蜜一樣甜,說話的嗓音卻也是好似情人一樣的溫和:「就讓我,好好做九公主的一條狗,一條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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